第32章 榊原進一(5)【加更3】

第32章  榊原進一(5)【加更3】

幸好她清醒得快, 轉而用這股力從床底滾出來。

睡裙散亂着,半遮半掩住緊致有力的腰間,瓷磚地板散發着寒氣, 她看着天花板, 努力在不斷侵蝕的寒冷中,抓住自己的一閃靈光——

一般情況下,交流情報發一條郵件就行。到了要發U盤的程度, 那說明情報有很多。

一個卧底擁有很多需要見面才能一次交付清晰的情報, 這是否能意味着, 這個卧底已經把自己需要的情報基本收集完畢了?

一個任務完成的卧底, 接下來需要做什麽?

只需要跑路!

夏丘凜紀再沒有遲疑的地方,看一眼時間,早上九點。

起身的時候身體本能發出睡眠嚴重不足的抗議,大腦轉動中也有些遲鈍, 仿佛是生鏽的機器,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心髒尖都一頓一頓地刺着。

機不可失,事不宜遲。她去客廳櫃子裏找出一盒提振精神的藥, 拆一粒就水服下, 去衛生間接冷水搓了搓臉,就拎包出門,開車上路。

她去的時間剛剛好,伊織剛從他的暫住點出發,坐上一輛出租車。她記下車牌號,遠遠跟着, 眼見着這輛出租車往市郊開去。

市郊之外, 來往的車沒那麽多,再綴在後面跟, 會相當明顯。她想了想,沒急着跟,而是折返回市裏,再次去聯絡人的住所。

這回她翻得仔細點,從聯絡人的櫃子裏翻出了他的簡歷。他的老家是在長野縣。

公安的安全屋大隐隐于市,不會離開市區。伊織大概是之前哪次聽她随口說她在公安有人,所以對安全屋不再信任,離開東都市,暫時躲到聯絡人安排的私人住處。

但聯絡人的視野就那麽大,能買的、能信任的私人住處,只能劃定在長野縣,甚至直接點,在他的老家。

——當然,如果找錯了,那也無關緊要,她只是損失幾百點厭惡值而已。

……好吧,已經開始心痛了。

夏丘凜紀心思底定,用一個已故的死士營人員的身份租了一輛豐田車,紮起蓬松卷曲的黑色長發束成單馬尾,撸起袖子,猛踩油門,往長野縣奔去。

從東都市到長野縣的車程有三個半小時。在縣區認路又繞了小半圈,在等紅燈的時候瞥見了一個斯文儒雅的男性。她多看了一眼,心裏嘀咕着有點眼熟時,鳳眼已經淩厲投來。然後綠燈了。

她終于把停在聯絡人老家附近的停車場時,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

冬天中午的太陽,照在頭上也有一些曬。幸好聯絡人的老家地處偏僻,樹木遮蔽,陰涼的感覺更重。

夏丘凜紀坐在車內,遠遠看着伊織走下出租車,在陽光下左右看觑。他的臉部五官的棱角都被照出陰霾。

聯絡人從副駕駛位下來,小聲勸了兩句什麽,伊織無聲嘆氣,轉頭跟着聯絡人一起走進屋。

沒多久,聯絡人重新坐上出租車,駛離原地,而伊織站在門口,目送聯絡人離去。

夏丘凜紀開門下車,戴上據說能襯托活潑開朗氣質的棒球帽,讓面龐的陰影都蓋在帽檐下,彎起嘴角,帶好槍支和藥,悠哉悠哉走到門口,輕松抵住了準備關閉的厚重木門,并順手按響門鈴。

“叮咚叮咚叮咚。”

門後的伊織露出了難以言喻的神情,米斯特爾已經打開門卻還煞有其事按門鈴的行為實在是表現欲過分強烈的神經病。但心中的垃圾話,不妨礙他驚駭地掏出槍——

她的下一句話,攔住了伊織在一切可能的動作。

“你如果還敢反抗,那輛出租車上的炸彈就會爆炸哦,”她眼皮子都不眨地報出聯絡人的名字扯謊,桃花眼下彎,勾勒出風流肆意的氣質,“我看着他帶你離開居住點,一路曲曲繞繞到達長野縣,感到非常有趣。堂堂警視廳公安派來的卧底,怎麽就如此惶惶如喪家之犬呢?”

伊織無我無法回答她,他已經軟軟倒在地上,合上眼睛,任由她掰開自己的手指,把手上握着的槍丢到一旁。

她一如既往地惡劣且狡猾,一邊悠游自在地閑聊,一邊拆開碰到空氣就會開始擴散藥性的藥片,成功地又一次藥倒一名成年人。

招不在高,好用就行。

接下來的描述都是廢話描述,她只要注意外頭有沒有其他人,挑着安全的時間把人帶走就好……

夏丘凜紀看着胸腔勻速起伏的昏迷警察,眯起眼,忽然撲上前,掐住他已經悄悄拿住引線的手,迅速攥緊他兩手的手腕,膝蓋狠狠頂住他的腹部,把人頂得一個悶哼——

膝蓋頂着的,明顯不是人類該有的或硬或軟的血肉,而是器物的冷硬,某種可以命名為炸丨彈的東西。

夏丘凜紀後怕後無語磨牙,她給出租車放炸丨彈是假,但伊織給自己身上綁炸丨彈是真,這回是她不如人家了。

沒什麽好說的,認真反思,吸取經驗教訓,然後把這回昏得徹底的伊織帶走吧。

.

伊織無我睜開眼睛的時候,躺在地上,後腦勺、背部和腹部都隐隐作痛,眼前是白熾燈鋪就的敞亮。

他試着坐起身子,活動手腳,手腳都很正常,沒有出現缺胳膊少腿的情況,只是身上還在發軟,大腦在發暈,但咬咬牙也能克服。

身上的炸丨彈自然是被拆掉了。

回憶昏迷過去前最後發生的事情,他只記得,自己試圖拉響炸丨彈,能把米斯特爾直接帶走最好,最不濟也能讓自己免于落入組織之手。

但那藥物的藥效太強了,比市面上任何催眠彈都厲害,他雙手被按住,稍微對峙了十幾秒,他就再也撐不住。

……聯絡人睡遲的原因,大概也是這個吧。

環顧四周,有床、桌椅、櫃子、衛生間,基本的設施是全的,但沒有窗戶。

所以,還是被關起來了嗎?

這裏是哪裏,現在是什麽時候,他現在該怎麽辦?

門吱呀一聲打開,伊織無我擡頭去看,是米斯特爾,單手在随性地給調酒長匙轉花,金屬質地的長棍在她的指節起伏中靈活地上下翻飛。

即使他已經身陷囹圄,但見着米斯特爾輕松寫意的姿态,他還是禁不住在內心點六個點。

這個家夥,居然還有心情練調酒師的炫技技能……

下一秒,一拃長的調酒長匙像是一把細而銳利的匕首,虛虛抵中他的喉嚨間。

金屬的冷意似有若無地散發,脖頸間的肌膚泛起陣陣冷意,要害被威脅的本能恐懼讓毛孔激起,頸椎、連着的脊椎和大腦,都仿佛會在這股寒意下,逐漸在顫抖中凍結成冰。

伊織無我咬緊牙關:“你要問什麽?我只能保證,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

米斯特爾毫無波動,甚至撇撇嘴收起長匙,閑散地嘆一口氣:“這種長匙感覺還是抵在波本的喉嚨上會比較好玩。”

她沒有詳細描述她的幻想,但伊織無我又一次直面她的荒謬,已經不想再開口了。

米斯特爾拉了一張椅子坐,打了個哈欠,靠着椅背嘆息道:“本來想騙你說你的聯絡人還是被炸死了,但謊言無法帶來恒久的恐懼,我必須得坦誠說明,他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靠着床沿坐着的伊織無我:“……感謝告知。”

米斯特爾看着和陰險狡詐毫無關聯,她大多數時候甚至是懶洋洋的,一副“我應該退休了怎麽延遲退休年齡啊”的倦怠。所以有一件事細想來說有些奇怪,她為什麽會有着一說話就氣人,逼得人養出平心靜氣,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心如死寂、超凡脫俗的心态呢?

但米斯特爾笑盈盈的,攤手笑道:“所以,我這句話說的是真的:因為迷藥的藥效波動,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你的理事官已經意識到你的失蹤,并迅速定性為叛逃,現在發函讓人抓你,要将你逮捕歸案。”

伊織無我心下苦笑,他居然不感到意外。

米斯特爾懶洋洋坐着,撐起下巴流轉眼波,繼續以戲谑的語調說道:“在那位理事官之前的彙報中,你只是一個在醫藥公司卧底了兩年,才終于磨磨蹭蹭給出一些醫藥公司資料的庸俗之輩。什麽皮斯克、米斯特爾、琴酒、波本……全都是他身為理事官的英勇指揮,才讓你有幸能得到這些資料,拿到一點屬于經辦的功勞。”

伊織無我安靜聽着,這一點,他同樣不感到意外。但他難道要輪到組織來憐憫他嗎?

“當然啦,組織這邊也在找你,但組織的方法更簡單一點,直接殺掉你就好了,”米斯特爾給他下達判決,“現在,如果你在外面,你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伊織無我深呼吸一口氣,米斯特爾自在從容的俯視姿态十分令人惱火,脾氣稍微差一點的,恐怕現在已經忍不住動拳頭了。但他浮現在臉上的,只是微微一笑:“至少我現在還活着,常磐小 姐,你要我這條命有用。”

米斯特爾平常并不喜歡別人用常磐這個姓氏稱呼她,而在談判中,怒意會削弱人理智,進而削弱TA對于談判結果的控制能力。

米斯特爾的眉腳也确實抽搐了一下。她的笑意化為猙獰:“你很希望我直接把你殺死?”

這個問題不會有別的解法。立場相悖的人落入對立的陣營之後,死都是解脫。

伊織無我冷淡地闡述着:“你要麽是希望我提供一些情報,要麽是希望我提供一些情緒價值,然而,你的籌碼其實只有我的生命,沒有能額外打動我的地方,你只能一直這樣徒勞地關着我而已,直到哪一天無法忍受,将我殺掉。”

“我确實希望留着你一條命,不過你似乎想錯了什麽,”米斯特爾居高臨下地露出森冷的笑,接下來,輕佻随意地說着,“我想留着這條命,只是因為……我對你有好感,不希望你死去而已。”

伊織無我驟然愣住了。

啊?這?什麽?

好感??

您要不,先換一種說話的語調……?

“……”米斯特爾的臉上終于流露出無法遮掩的殺意,微笑着問道,“你聽不懂人話嗎?”

伊織無我愕然半晌,還是不知道怎麽開口。這不是他聽不聽得懂人話的問題吧?

米斯特爾小姐兩個月前還因為波本的眼睛鬧了一通,心意變得這麽快的嗎?波本最近還天天來喝酒吧,他知道嗎?

并且,她說了又有什麽用嗎?如果他不想刻薄地評價米斯特爾在戀愛上類似于青蛙的可能,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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