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長野之行(6)【加更7】
第41章 長野之行(6)【加更7】
人生是一個很大的議題, 範圍稍微縮小一點,人為什麽要活着,這樣的議題抛去讓人讨論, 都說不定會得到五花八門的答案, 甚至有可能吵起來。
如果問夏丘凜紀,她想着想着,大概也只會說:“暫時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麽活, 只能确定自己還不想死。”
再問她為什麽不想死的話, 她就可能說出刻薄的答案, “死了之後會傷心的人基本沒有, 相比之下會開香槟祝賀的人又太多。活着,才能看到他們想幹掉我又幹不掉的表情,這不是很好玩嗎?”
和波本一起泡在酒池裏閑聊的時候,她甚至有些羨慕對方, 他的目标簡單純粹又單一,就是往上爬,觸碰組織核心, 掌握更多力量。他的一切行為, 都是依照這個行為動機出發的。
她讀大學的時候還在和便宜爹鬥智鬥勇,波本讀大學的時候已經接管一個小幫派,小有實力了。
灰色的陰雲壓在天穹之下,涼風吹過,吹散些許熱意。
夏丘凜紀擡起濕淋淋的手臂,就要拿起池壁上的茶杯喝水, 然而一下子分辨不出哪杯是自己的, 她轉身問波本,蜜色泛紅的俊美面龐近在咫尺, 她頓了一下,意識到先前自己着意忽略的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她和波本已經靠得很近了。
距離逐漸靠近其實很合理,讨論人生,讨論過去,讨論未來,其中涉及不少組織的秘辛。隔牆有耳,湊得近一些,聲音再低一些,才能安心把這些對普通人來說可能要命的情報當做閑聊,在酒池裏随意談論。
第二件事,她剛才,是不是已經開始抱怨自己沒有領導能力,研究所的工作進行不下去?
這說得有點深了。
不過好吧,請原諒她,她今天七點睡着十二點就醒,昨天也只睡了五個小時,上個月跟蹤伊織無我連着五天睡眠時間加起來十個小時,困意也沒能消解完全。她只能保證,“研究所在研究什麽”這個最機密的機密,沒有禍從口出。
其他的……請讓她想一想,當時握手言和的那時候,波本提了六個問題,而她現在都回答了幾個。
——為什麽會習慣被裝監控?
“那位大人投資研究所花了大價錢,總得看看自己雇來的牛馬有沒有認真工作。只把監控裝在女廁所門口,已經要感謝那位大人的仁慈。”
這個問題她沒完全說實話。畢竟,平心而論,起死回生返老還童相關的研究,裝個監控再正常不過,沒有武裝力量駐紮,都能稱得上一句心大。
——為什麽說明天就有可能死去?
“死士營PTSD。”
也沒完全說實話,一半一半,還有一半的原因是團厭buff以及黑衣組織的特殊背景。如果她是普通的人在普通地上班,她只會被普通地孤立被普通地辭退。但在黑衣組織……沒有辭退,只有被殺。
——進入死士營的原因是什麽?
“研究所炸了,我身為負責人沒做好管理工作,被罰入死士營。”
這是明面上的真相。更詳盡的,有關于龍舌蘭為什麽拎着炸丨彈包……這是她被審訊都不會吐出來的部分。
——和公安的內線是怎麽聯系的?
波本沒問。
畢竟是他自己說的,不要聊工作的內容。
——奧本議員還活着嗎?
波本也沒問。顯而易見,奧本議員還活着,并且活蹦亂跳。
其他問題都回答完了,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
——你是真的對我有好感嗎?
夏丘凜紀随手挑一杯剩一半兒的殘茶喝了,涼意一步到胃,襯得臉頰更熱。反手抓住波本勁實的手臂,他沒掙,她就順勢漂游到他面前。
泳衣的裙擺在水下像水母一樣搖曳,她的身形在溫泉流動之間被水帶着晃。唯一能堅定的,是注視向波本的暗色桃花眼。
系統依舊在跳厭惡值的提示,零零碎碎,從未停止。
同意、否認或詢問本身,都能象征一個問題的答案。而很多時候,真正的答案無關緊要,暧昧的過程就已經很好。
夏丘凜紀輕呼一口氣,頭埋到他散發酒氣的肩頸上,理直氣壯地命令道:“我泡累了,帶我上去。”
反正溫泉都泡了,不差這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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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會傳達人的意圖,躲閃的眼神也是。
這件事很奇怪吧,米斯特爾剛才的眼神,仿佛是打算表白。
絕對是錯覺。
……即使不是錯覺,也并不重要。
雖然是穿到街上都毫無問題的長裙款泳裝,但貼在身上的體溫是真實的,毫無保留地傳達到他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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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沒有拒絕這項要求,但也沒有同意。
他擡手猛地推開靠在肩頭的米斯特爾,揪開攀附在手臂上的手,連着她的身體一起推開。
她瞬間站立不穩,要跌倒在酒池中狠嗆一口。但脖頸又被掐住拎起,随着驟然嘈雜的水聲,她只能被迫仰起頭看着罪魁禍首。
這一看,她心裏一瞬間也打起鼓。
波本一向含笑的臉色現下陰沉一片,看向她的灰紫色眼底甚至已經滿是煞氣。
脆弱的纖細脖頸被他一手捏實,頸動脈本能地驚恐跳動着,耳畔因為大腦血流不暢而嗡鳴。
沒辦法呼吸,甚至沒辦法完整說出話,只能看着驟然發怒的波本,眼神祈求……祈求嗎?
“米斯特爾,你在把其他人當日抛玩具嗎?”波本的語氣森冷又陌生,怒意化為殺心,“在做出這樣輕佻的邀請之前,至少要把關在你酒吧底下的那個人處理了吧?另外要保證,不會再尋找那個所謂的讓你驚鴻一瞥的鳳眼男人。”
夏丘凜紀身高不太夠,擡手抓住他的手腕勉強浮在水面上,順帶給自己掙出呼吸的間隙,劇丨烈喘丨息着。她緋紅的臉頰滑下一滴水,艱難開口時,眉眼甚至還蔓出潮濕的笑意:“波本,你這是在吃醋嗎?”
她的容貌太過靡麗,更顯得她的話語和指控都匪夷所思。
最好的方法果然還是漠視。他臉色黑沉,沒再多說什麽,直接松開手,轉身上岸。将所有癫狂、厭惡和不可理喻都抛到身後。
快刀斬亂麻,這個決策本來沒錯。
但沒有人拉着他,追問他,道歉,保證,或者繼續嬉皮笑臉,調侃,逗弄,調笑。再或者同樣冷淡下聲調,嘲弄地說他玩不起。
什麽都沒有,只有水聲的一方小天地,空蕩到讓人不安。
波本連忙回頭,只見米斯特爾的身影已經完全浸入溫泉酒池中,口鼻中冒出氣泡,一點掙紮都沒有。
……這家夥在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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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惡值+1+1+1+1+1+1……】
厭惡值難得展露出刷屏的盛況,夏丘凜紀在溫泉水底像沒有腮的魚一樣呼吸着,神思飄到陰雲沒有籠罩的湛藍天邊。
目前的總厭惡值大概達到了兩萬五千點,占據總要求的486900點厭惡值的百分之五。如果她現在就奔赴黃泉,那組織的力量大概只蒸發兩家常磐集團,不痛不癢,還沒她炸掉研究所的損失重。
這樣想的話,稍微有點可惜啊……因為身高有限被淹在水裏,這事想想,甚至有點好笑。
不過她如果真的什麽時候死在哪個角落了,也沒什麽關系,反正按理說,八歲的時候她就該是死人了。
耳邊傳來水流被猛力劃動的流水聲,腰被勁實的手臂摟住往上帶。
下一刻,劇烈的嘩啦水聲在耳邊炸響,她的後腦勺被擡起,口鼻接觸空氣。
人重新活過來,她下意識拽住唯一的穩定點,俯身嗆咳出氣管的水,咳得昏天黑地,淚眼朦胧。
腦海中的厭惡值通知還在跳,她咳累了,額頭埋到來人的胸前,喘促地呼吸着。
後腦勺被輕輕拍了拍,頭頂上傳來了屬于波本的嚴肅警告。
“你的生命只能用來威脅在乎你生命的人,之後你不管是打算邀請誰,都不可以這麽做。”
“我沒邀請別人,咳咳……你後悔救我的話,可以,咳,把我丢回去,”她的手揪着波本濕透了的白背心,“哪天想殺了我的話,也盡可以殺——只要你能殺掉,組織不會為這件事,咳咳,責罰你的。”
“……我還沒想着殺你。”波本咬牙切齒地說。
“嗯,我現在暫時也不想殺米斯特爾了……咳、抱我。”
“不要得寸進尺。”
“不是上床的那種抱。”
“所以我說了,不要得寸進尺,自己上去。”
“咳咳,你就這樣對待你的好同事嗎。”
“你似乎對‘好同事’這個詞的詞性有些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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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兵荒馬亂了一陣,不過最後沒什麽後患。她沉下去的時間沒多久,咳嗽兩下就緩得差不多,被波本抱着丢到衛生間後,她也差不多緩過神了。
給自己吹頭發的時候,夏丘凜紀意識到一件事。
波本看着游刃有餘情場老手的模樣,但他的一切親近行為都是為了工作,在工作之餘的撩撥上忍耐度很低,能接受的最高尺度,是牽手腕。
……說出去沒人信,絕對。
夏丘凜紀看着刷屏速度逐漸慢下來的厭惡值通知,沉思片刻,決定趁熱打鐵來個大的。
她打開筆記本電腦,把文檔用郵件發給波本後。把頭發吹得半幹,長發柔順地披在身後,穿着棉質睡裙,抱起枕頭,出門,按響隔壁的房鈴。
波本打開門,只從門縫瞅一眼,紫灰色的眼眸裏就滿是無語。沒等她說話,門啪的一聲重重關上。
她锲而不舍地又按了一分鐘,房門終于再一次打開。波本黑着臉看她。
“我把工作文檔發你了,你有空記得看看,”夏丘凜紀促狹地笑着,“你以為我想說什麽,再問你要不要抱我?”
砰!
門又一次狠狠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