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三路并行(4)【加更13】
第54章 三路并行(4)【加更13】
夏丘凜紀并沒有太把這段話當回事, 這只是日常吓唬人,和當着諸伏景光的面對着炸丨彈犯的耳邊開槍其實沒什麽區別。
但波本再吭聲的時候,語氣就似乎有點點沒隐藏好的不高興。
能理解, 最後那段“關起來”的含義确實有些猙獰了, 在有其他路可以選的情況下,誰會願意被關起來呢?
但她心裏頭也有嘀咕,對着組織成員說“我會留下卧底性命”已經有點危險了, 波本還要她怎樣?
不過, 她還是在電話裏用kiss安慰對方, 再真心實意地說, “不要假設極端對立情況,畢竟波本你絕對不是卧底”,接着在電話對面給個kiss再次安慰,等波本同樣打起精神回了個“啵”, 她才終于放下心,挂斷電話。
她喝下最後一口冰水,冷靜片刻, 繼續自己的日常生活。
給手槍做個護理, 檢查埋下的炸丨彈是否有異常情況,确認一切無誤後,洗漱收拾,躺在床底。
黑暗,幽閉,沉寂。
思緒沉入幽紫色的海底, 任憑滾滾流淌的情緒裹挾, 奔騰沖向遠處。
海面平靜,暗流洶湧。
她重新想起自己和波本的對話。
好的, 假設,波本确實是卧底。
那他的厭惡值來源就更加簡單,一個正直無私的卧底對犯罪組織的成員抱有厭惡很正常。
肢體接觸能讓厭惡值增長也相當好理解,犯罪組織的成員得隴望蜀,試圖和本意只想保持安全距離的卧底警官發展比朋友更親密的關系,仗着任務必要的聯系,要求一起連麥,一起泡溫泉,拉着他一起睡覺……
卧底警官會怎麽樣?卧底警官會在心裏厭惡着,又因為骨子裏正直和自我犧牲的精神,以及一樁樁和人命有關的情報,自行放棄一切轉圜餘地,耐着性子,徹徹底底按照邪惡的組織成員的心意,在繁重的卧底工作中,去選擇笑臉相待,抽空陪着玩一場暧昧游戲,借此搜羅出組織的秘密情報。
哦,暧昧的過程,他還很可能會以客觀冷靜的态度一一寫進工作彙報,讓機構裏的聯絡人和上司閱覽。如果這個官方機構之後有針對組織的行動,這些工作彙報甚至可能會半公開展示,作為行動的依據之一。
——這一切都只是必須進行的工作,與愛恨無關。
她把臉埋到松軟的枕頭裏……真是糟糕的假設。
當然,當然啦,波本并不是滿腹心事的卧底警官,而是優雅散漫也危險惡劣的組織成員,他沒有那些可笑可嘆的正義感。他想獲得情報,想忍耐着厭惡接近自己,那都是源于野心。野心是他自己選的,大家都是爛在一起的組織成員,她實在不用多慮什麽。
請波本千萬不要是卧底。
如果是卧底的話……那他也太辛苦了,并且她只能……
下一秒,夏丘凜紀睡着了,并沒來得及在腦海中凝聚出“只能”後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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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思考不影響晚上的工作,夏丘凜紀坐在吧臺後招呼新客人的時候,又是一副精神奕奕到欠打的愉快姿态。
客人這種生物,要麽不來,要麽紮堆來。她剛往高腳杯裏倒僞裝葡萄酒的可樂遞給伏特加,萊伊就推門進來了,針織帽,黑風衣,神色冷厲,綠眸長發,看着活脫脫又一個琴酒。
伏特加壯碩的身軀靠坐在吧臺邊,低聲問:“之前萊伊有來過嗎?”
夏丘凜紀回憶了一下,給了肯定的答案:“沒來過。”
有去過診所,但沒來過酒吧,四舍五入就是沒來過。
伏特加想了想,苦惱地問:“他辦事靠譜嗎?本來有個活,大哥是想讓愛爾蘭去做的,但你說他要坐班不方便……”
一個FBI探員,你說他辦事靠不靠譜?
夏丘凜紀抿嘴偷笑,完了擡手朝萊伊招招手,有着揮他他即來的理直氣壯。
她不了解萊伊,只風聞他是個冷峻酷哥,于是拿琴酒的性格對标,招手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他一槍嘣過來的準備了。
但萊伊畢竟是卧底,還是能比琴酒和諧一點,只用祖母綠的眼眸陰沉地盯着她的手,仿佛下一刻就會上前把這只蔑視他的手狠狠掰斷。
【厭惡值+1。】
夏丘凜紀是絕對不甘示弱的,有本事就開打。她的腦子裏已經開始盤算酒吧被萊伊砸掉之後可以給多少偷買的炸丨彈平賬了。
她要和組織成員打架,愛爾蘭是不敢說話的。偏偏伏特加在,用老好人的姿态笑呵呵地打圓場:“米斯特爾就是這性格,聽過她名字的都知道,萊伊你沒來過不了解,看她不爽的話以後別來喝酒就好了,不要打起來啊。”
萊伊的神情似有松動。
夏丘凜紀似笑非笑地補充:“打起來有損壞財物的話,錢要你賠。”
伏特加咬住後槽牙,獰笑警告:“……米斯特爾,如果大哥在的話,會勸你适可而止。”
夏丘凜紀舉單手表示投降,随手給萊伊也倒了杯可樂擱在吧臺上,揚聲道:“琴酒的私活,你有興趣的話來聽聽看。”
萊伊:“……”
他本來是想來試探米斯特爾的。FBI查不出任何有關“夏丘凜紀”的情報,仿佛這個人是憑空出現的;宮野明美對她也諱莫如深,問着只搖頭。
他本來想,自己來總能試着試探出點什麽,畢竟米斯特爾總不可能真的只是電話打着玩。然而很顯然,他今天來得不巧。
他又來得很巧。琴酒在組織裏鼎鼎大名,但他還沒見過,這個私活是個機會。
萊伊坐到吧臺前,喝一口米斯特爾遞給他的酒紅色氣泡葡萄酒。
……失策,居然是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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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丘凜紀已經聽伏特加講過一次任務,甚至問了些細節,幫愛爾蘭把任務拒了。但她現在興致勃勃地聽第二遍。
沒什麽收集情報之類的特殊原因,單純是好笑,很好笑,特別好笑。好笑裏又帶點慘,于是更好笑。
簡單來說,琴酒大哥最近回日本工作兼休假,結果連去兩家酒吧,裏頭賣的都是假酒。一家道歉道得不情不願,甚至當場報警,另一家倒是道歉地很利落,并送了一瓶酒做賠罪。但琴酒回去拆封一聞,好家夥,還是假酒。
琴酒殺人不眨眼,但過馬路會遵守交規,不和他殺氣凜冽的眼眸對視時,也能當他是一位優雅的英倫古典黑衣紳士,并不是會在普通酒吧這種半公開場所內直接開槍殺人的躁狂症患者。
大部分酒吧不小心向他賣了假酒,退錢賠錢加鞠躬道歉私密馬賽,事情也就過去了。
“但這兩家太過分了!”伏特加十分憤慨,“一定要給他們教訓!”
夏丘凜紀是專業的,平常不會笑,除非忍不住。她嘴角自然地快樂揚起,朝萊伊攤了攤手:“總之就是這種事。”
相比于夏丘凜紀,萊伊顯然更加專業,他只有眉尾和嘴角稍微抽動一下,就神色平常地和伏特加商量:“報酬怎麽算?”
伏特加憨厚笑道:“路上來回的油費十萬美元,另外,你能要來多少喝到假酒的精神損失費,你就有多出多少報酬。大哥嘛……他人多事忙,也不在乎這點錢。”
萊伊平淡地笑笑,點頭表示答應,又随意問道:“琴酒大人為什麽沒有來這家酒吧喝酒?組織成員內部開的酒吧,售後問題終歸不會這麽麻煩吧。”
夏丘凜紀調侃道:“可能是因為,我會倒一杯野草莓粉紅琴酒請他喝?”
伏特加不忍卒聽,默默地喝一口碳酸可樂,直入正題去加萊伊的郵件,給他發送那兩家酒吧的地址。臨走時,偷偷買了一瓶草莓味伏特加,才告辭離開。
萊伊正要開口,夏丘凜紀意味深長地對他微笑,隔空朝他舉起一杯初戀(野草莓粉紅琴酒加伏特加白朗姆加其他果汁的雞尾酒),喝下一口酸甜滋味的美酒後,向他發出祝福:“這個任務做完,你可能可以得到琴酒或者朗姆的賞識,祝你順利。”
這件事和朗姆有什麽關系?
萊伊不理解,看了看高腳杯裏冒着二氧化碳氣泡的可樂,又意識到了一件事——米斯特爾這個人和正經二字全無關聯,或許不用深究她的邏輯。
一般組織成員不這樣,但米斯特爾,她真的有可能因為半夜無聊,就挨個給人打電話,詢問對方,“你是卧底嗎”。
如果她下次再問這種問題,他可能可以直接參考蘇格蘭,回她一句“我是卧底,請你早點睡,晚安好夢”。哈。
一旁,愛爾蘭寫完了工作日報,目光巡回一輪,最終落定在夏丘凜紀身上,謹慎小心地開口詢問:“我為什麽不能接這個任務?其實……”
“因為其中一家酒吧的老板我認得,”夏丘凜紀笑着點了點吧臺沁涼的臺面,“那家夥是朗姆的親戚。你歸皮斯克,皮斯克又聽朗姆的話,你管他親戚的事不好——剛才伏特加在,他的琴酒大哥對朗姆又沒什麽敬畏之心,這種理由他不會理解的。”
這是相當入情入理的話。愛爾蘭沒有其他疑問,心悅誠服地去拿出護士培訓手冊,接着看。
萊伊聽得明白,忽然又不能确定了。
米斯特爾,她真的……不講邏輯嗎?
叮鈴鈴的門鈴聲響起,萊伊側身冷眼見着,金發深膚的波本拎着個小袋子推門而入,徑自走到吧臺邊上的小門。米斯特爾的視線頓時完全凝在波本身上,憑借肌肉記憶打開吧臺小門反手關上,挽住他的手臂,親親密密地一起往漆黑的安全通道去,還不忘回頭提醒愛爾蘭一句:“有事打電話。”
愛爾蘭答應了一聲,兩個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安全通道中。
這個過程中,米斯特爾完全沒給他多餘的眼神。
……不管如何,這絕對不是組織成員對待一個“可能是卧底”的人的态度。
萊伊斟酌片刻,姑且還是決定,先把心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