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準亂動

第12章 體香 “不準亂動。”

夜色中,發髻散亂的少女和面容俊美的少年對視着。

季窈摸着方才被南星觸碰到的側胸肌膚,總感覺到那裏癢癢的不舒服。

她還沒有被除赫連塵以外的男子摸到過這種地方。

平日裏再嚣張,到底也只是個十九歲的少年,南星自覺難堪,臉還被打得生疼,憋了半天,倒先一步委屈上了。

“你說你一個小娘子,打人怎麽這麽疼啊?”

“打的就是你這個衣冠禽獸!哎喲。”

見他不知悔改,季窈心裏生出一絲恥辱,擡手準備再給他右臉一巴掌,誰知沒注意到面前就是一個淺坑,走上前去一腳踩空,整個人跌倒在地。

這下,原本就扭傷了的腳踝更痛了。季窈摸着襪子裏腳踝位置腫起來的地方,越想越覺得今晚不該跟出來的。

既然他們都不相信她,何必管他們的死活呢?離了他們南風館照樣開,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皮相好的男人到處都是。

揉着酸疼的地方,少女坐在地上滿臉懊惱。

南星見狀只好蹲下身來,小聲問道:“還疼嗎?”

“當然疼啊。”

此刻夜深,連打更的聲音都已經許久沒有從巷道另一頭傳來。兩人各自生氣之餘,南星也瞧出季窈臉上的困倦,于是又試探着開口道:“那……那我背你吧。”

知道季窈是小娘子後,先前幾次灌酒和潑水讓南星簡直無地自容。堂堂男兒,怎麽能如此對待一個力大無窮的嬌柔少女?他真是該死。

看出南星眼中的愧疚,季窈打算見好就收。

“那……那你不準亂摸。”

“這是自然!剛才不知道你是小娘子,所以才……才……真是,怎麽說得好像我南星是那種趁人之危的色中餓狼一樣?”

他背對着季窈,又蹲得更近些,少女攀着他的背,面口袋一樣挂在他肩上,接着南星只稍一用勁,輕輕松松就将季窈背起來。

回館的路上,往來無人,只有微風打着卷将地上灰塵卷起,從兩人身邊路過。

月光将兩人的身影照亮,渠映出幾分親近,南星聞到季窈鬓角發絲桂花頭油的香氣,內心悸動。

她好香啊。

因為被女鬼吓着的緣故,季窈此刻宛若驚弓之鳥,背後但凡有一點點響動都會回過頭去瞧。少女身上自帶淡淡香氣,加上軟乎乎的觸感在他背上動來動去,南星自覺有點吃不消。

“別……別動來動去了……”

“哦。”

季窈以為他在嫌棄自己太重了,于是強忍住恐懼,乖乖在他背上趴好。

她這一不動,兩人之間算是徹底沒了話說,少年此刻心裏藏了一堆疑惑,思來想去理不出頭緒,擡頭看了看月色,假裝不經意間又別過頭去,近距離看着季窈。

“你說你一個小娘子,買個胭脂鋪、成衣鋪什麽的,多好,為何非要和我們這群大男人住在一起?也不嫌棄諸多不便。”

原來他沒有認出季窈,還當她是從赫連塵手中買到的南風館,少女思忖片刻,覺得也沒必要再隐瞞下去,于是開口道:“其實……我是赫連塵的未亡人。”

“啊?”

這一開口,驚得南星當場怔住,兩人目光在少年的背上相遇,季窈眼神閃躲,吃不準他會不會生氣。

畢竟自己前幾日還造了亡夫的謠,說他真是在死前将他們這些兄弟連人帶宅子一起賣給了她。

看着面前芙蓉花面的季窈,南星無論如何也無法将她與那日去到赫連府宅院,無意間救下他們時,一旁戴着面紗的女娘聯想到一起。

若那日自己看見了她面紗下的真容,她又怎麽騙過自己?

“你是師父的夫人?”

“嗯。”

重新邁開步子,南星帶着季窈行走在大街上。

“那……你所說師父把我們和南風館賣給你的事……”

“……是我胡編亂造的。”

原來是這樣。

少年心裏終于揭開一個結,釋然一笑。

“我就知道師父不會這樣做的……”說着,他又想起赫連塵突然的去世,和背上這個小小的身影,“所以你會來與我們一起,是師父的家人對你不好嗎?”

“也算不上吧。”

“哦。”

那就好。

“她們說我克夫,想讓我把赫連塵的財産都交出來之後把我趕出去。”

“啊?”

這還不算對她不好嗎?!

南星又一次停下來,側目看着季窈面容平靜,有些心疼。

這時兩人已經到了門口,京墨趴在大堂離門口最近的一張桌子上正小憩,聽見動靜擡頭起身,見南星背着季窈,關切開口道:“怎麽現在才回來?可是傷着了?”

“沒有。”

從南星背後下來,季窈感覺自己的腳踝已經好些,見京墨欲言又止,多半兩人還有其他事情要談,便擺擺手示意他們安心,自己一個人瘸着一只腳往自己房間走。

身後,南星的聲音傳來。

“杜仲呢?”

“回來有一陣,此刻想必已經歇下了。”

聞言,少女腦子裏立刻浮現出那張容姿冠絕,但同時永遠帶着冷漠的臉。

真是絕情啊。啧。

**

自己崴了腳,再想去浣室洗漱沐浴是有些為難,但季窈聞着自己一身氣味,分不清是被吓出來一身的汗臭,還是兩次倒在草地上沾染上草木的氣息,一忍再忍,最終還是決定起身去洗漱。

誰成想一開門,就看見南星站在外面,懷裏正抱着盛滿清水的木盆。

“你怎麽在這?還不去洗漱睡覺嗎?”

他還穿着方才那身衣服,對上季窈的目光有些赧顏。

“怎麽說也是我害你受的傷,此刻就算是賠罪,從後舍給你打了水來。”

冰涼的井水清澈見底,覆上少女面龐,洗淨一身疲憊,季窈舒适的嘆氣,又順便擦了脖頸和手臂。她剛将剩下的水倒進腳盆,挽起褲腿,露出白皙的腳背,南星立刻轉過身去,一張俊臉面紅霞飛。

“那……那你洗吧,我先走了。”

“多謝你了。”

背後水聲漸次響起,南星拼命忍住想轉過身來的沖動,別扭開口。

“一碼事歸一碼事,我還沒有原諒你騙我呢。”

季窈伸手入水,有一下沒一下地揉着自己腫起的腳踝,她擡頭看着月光下那個故作要強的背影,心裏莫名覺得暖暖的。

“那要我如何做,你才能原諒我呢?”

她承認得十分爽快,讓少年有些措手不及,他想了想,也不知道該讓她如何彌補,便一甩袖子,走出了季窈房門。

“這個回頭再說,你先休息吧,師……師娘。”

最後這聲師娘喊得別扭,像是醞釀了好久才從嗓子裏擠出來,還好夜色濃厚,沒能讓季窈隔着這麽遠的距離瞧見他面上的羞澀。南星回到房間以後,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內室,突然笑了。

只有他知道師娘的秘密,那以後師娘必定會對自己另眼相看吧?

嘿嘿。

**

翌日,南風館大堂。

廚子老程已經把做好的飯菜端上來,季窈雙手抱胸,看着面前三個容色絕佳的郎君,表情嚴肅。

她不動筷子,另外幾個人也就沒打算動。杜仲來得最晚,他無視季窈審視的目光,屁股一挨着凳子就準備拿起碗筷開動。

“等一下。”

對于杜仲的叛逆,衆人習以為常,少女只能輕嘆一口氣,質問道:“現在,蟬衣的傷我也出錢治了,城郊破屋我也去了,連女鬼我也撞見兩次,你們幾人的秘密,還不能對我說嗎?”

那她這個掌櫃當得也未必太憋屈。

京墨聽出她語氣裏的失落,餘光掃了杜仲一眼,淡笑着開口。

“非是故意隐瞞,只是此事兇險,掌櫃你又不會武功,照看館內大小事務尚且勞心費神,便沒想着将你牽扯進來,陷你于危險之中。”

“我是掌櫃,你們都是我的人,若是再像蟬衣這樣受了傷,我又怎麽能置身事外?我想不明白,你們主動去招惹那些女鬼到底是要做什麽?”

“當然是為了錢啊,”南星一邊吃飯,一邊随口應答,“若是能幫趙大娘子趕走這個引誘她夫君的女鬼,能得不少銀子呢。”

“趙大娘子?”

這個名字怎麽如此耳熟?

不是昨日專門來找南星訴苦的那個富貴夫人嗎?

少女眼前一亮,反應過來他們的秘密。

“所以你們是答應了趙大娘子,幫她驅鬼來賺取報酬?”

“差不多吧。”南星擡頭看一眼京墨,見他沒開口反駁的打算,反而是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算是默認了南星的說法。

原來如此……季窈心裏默默思考着,最終得出一個結論:看來他們是覺得在南風館裏賺那點錢太少了。

沒事兒,對金錢有欲望很正常,看來她得拿出一點手段來了。

捧起飯碗,季窈笑得燦爛:“放心吧,掙錢這事兒我可樂意了,總能幫上你們忙的,俗話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先吃飯,吃飯。”

她一臉機靈,胸有成竹的模樣,倒讓京墨心裏起了警惕,四個少年彼此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繼續默默吃飯。

臨傍晚,夕陽從大堂窗戶透進來,将南風館地板染紅。

京墨正看着店裏諸人收拾妥帖,準備迎接晚上的女客們進門,往日裏在門口迎客的商陸慌慌張張回到館內,湊到京墨等人面前,急切道:“糟了,掌櫃的被隔壁街那家象姑館裏的人拘住了,正吵架呢!”

“什麽?”

南星聽見聲音下樓來,想起她一個女娘出門在外,面露擔憂:“為何?他們與我們不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嗎?”

商陸面色難看,擔心季窈的同時又努力憋着笑。

“他去人家門口攬客,被人家掌櫃的抓住了。”

**

時臨傍晚,血紅色夕陽侵染龍都南城鋪滿石子路的街道。

京墨帶着南星趕到象姑館門口時,一大群老百姓正将整個象姑館門口圍得水洩不通,裏面人聲鼎沸,叫罵聲此起彼伏,聽不清誰是誰。

兩人好不容易擠進人群中間,南星一眼便認出人堆裏那個嬌小又挺拔的身影,與她相對而站,臉上濃妝豔抹的正是象姑館的頭牌男倌,也是象姑館的掌櫃——秦眉。

他叉腰紅眼,正對着季窈大喊大叫。

“好你個不識相的小兔崽子,我的客人都敢搶!”

季窈被他的氣勢吓到,沒覺得害怕,表情倒有幾分疑惑。

“怎麽就成你的客人了?人家小娘子身上是寫你名字了還是刻你們家招牌了?再說,你這麽激動做甚,唾沫星子濺人臉上不嫌惡心。”

她的淡定和看似有意的陰陽怪氣,引得秦眉怒火中燒,加上他瞧季窈模樣出挑,臉上一點脂粉沒有,卻透着天生的妩媚與清澈,知道這些小娘子、大夫人都最喜歡她這樣的郎君,心裏更加不悅。

“你在我的門口喊走的人,不是我的客人是什麽?不要仗着你年紀小就可以不懂規矩,為所欲為,你們南風館的地界我們可從未踏入。”

少女聽他開始人身攻擊,衆目睽睽之下也急了,直起腰身正準備反駁,身後一只大手将自己拉過去,京墨站到兩人中間,看着季窈的眼神帶着責備。

“掌櫃少說幾句。”

随後又轉過身來,拱手向秦眉告罪道:“秦老板海涵,我們掌櫃初來乍到,不知道規矩。”

秦眉認識京墨,知道他處事圓滑,為人處事主張以和為貴,便收回指着季窈的手,高傲抱胸道:“看好你們的掌櫃,別放出來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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