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做了一場經年的夢

第47章 他做了一場經年的夢。

宋子昱接到卓情的電話,匆匆出門,半道撞上薛珩,薛珩來了一句“你一人解決不了”帶着他過去了。

宋子昱沒問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就像薛珩至今沒和他算封重洺的賬一樣。

到了地方,宋子昱有一瞬的懵。

幾度的天,卓情赤裸着上身,後背被凍出駭人的烏紫色。他伏着身子,抱住了躺在地上的人,那人已經不動了。一大團暗紅的血跡凝固在他們身下,像古老傳說中的妖異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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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情睜開眼。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不一會,噔噔噔的幾下,他的眼前出現了兩個圓圓的東西,那東西還會發出響聲。

他目光呆呆的,像個剛落地的新生兒。

宋子昱的手在他眼前揮了下,卓情的眼睛就又閉上了。他讓一旁的周青去叫醫生。

傍晚,卓情醒了。

他坐着輪椅,讓宋子昱把他推到了卓文單的病房。

卓文單還沒醒,身上纏着很多紗布,明明才兩天,卓情卻覺得他瘦了一圈。

宋子昱在後面幽幽開口,“我真以為你們感情不好。”像是嘲諷,又像是疑惑。

他忘不了那時看到的畫面,卓情居然把自己的衣服撕開,綁在卓文單身上止血。但如果不是這樣,卓文單肯定活不下來。

“不好,”卓情說:“我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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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昱沒再發表評價。

感情這種事情如果靠三言兩語就能說清,世界上怎麽還會有那麽多執迷不悟的人。

周青這麽多天一直家裏醫院兩頭跑,卓情讓她別來,在家照顧阿嬤,她也不聽。

第五天清晨,她帶着阿嬤來看卓情,沒在卓情的病房看到人,就讓阿嬤先坐着等,她去隔壁卓文單那看一下。

卓文單罵人的聲音很大,還沒走近就闖入耳朵,她不是有意偷聽。

“小時候就非要跟他玩,高中又死皮賴臉追人家,到現在幾年了?你自己數數,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說過,讓你不要去惹那個人!”卓文單拍着病床的鋁合金扶手,“都是因為你!不然我今天能躺在這嗎!”

他說話真的很難聽,周青雖然不知道他嘴裏的“那個人”是誰,但是不管怎麽樣,卓情救了他的命不是嗎?

卓文單還在說:“我本來沒必要淌這趟渾水的!都是你那個喜歡了那麽多年的人,他拿你的命來威脅我!你這麽喜歡人家,你得來了什麽,你有什麽好處?你的好處就是把你的父親往死路上逼!”

聽得心驚,門內聲音停了,她沒忍住從門縫往裏看。

卓情坐在輪椅上,背對着門低着頭,脖頸纖細,連着肩背的弧度,薄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斷了。

卓文單扶着胸口,閉着眼,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疼的,臉色蒼白。

他嘆了口氣,道:“我們父子倆被別人玩死咯。”

周青沒敢再看,匆匆離開了。

阿嬤見她臉色不對,問了她幾句,她心不在焉地敷衍過去了。

十來分鐘後,卓情回來了,見到她們愣了下,過了兩三秒才想起來她們是誰似的,和她們打招呼。

平常他哪有這樣的,周青拽過一直拉着卓情說話的阿嬤,說:“我們先走了。”

卓情似乎也松了口氣,說“好”。

阿嬤看了看他們,明白了什麽,心疼地摸了下卓情的頭,“小卓好好吃飯啊。”

卓情點頭,勉強勾了下唇。

周青說:“我下午再來。”帶着阿嬤走了。

卓情爬上床,沒過一會就睡着了。

下午護士來吊水的時候卓情被疼醒了,不是人家技術不好,是他現在很容易被戳青,挂了幾天水手背已經沒好地方了。

周青抱着飯盒出現在門口,看他醒了,和他開玩笑,“我本來都做好熱十次粥的準備了。”

她進來,問他要不要趁熱喝。

卓情不太想喝,猶豫了下還是點頭。

“這就對了!”

周青很高興,把床上桌弄出來,粥和小菜擺上去。

卓情吃着,周青把電視打開了,想找點綜藝給卓情看,卓情現在太死氣沉沉了,她有點擔心。

“诶?”她随口問道:“這幾天怎麽沒看到宋子昱?”他們不能每次來都錯開吧。

她接到阿嬤的第二天給卓情打電話,是宋子昱接的,她這才知道卓情出事了。

宋子昱是有幾天沒來了,卓情覺得他可能是被自己氣着了,說:“忙吧。”

周青點點頭,沒再多問。

正調着頻道,卓情突然開口了,“就這個。”

周青停下了。

是封氏集團的最新消息報道,最近網上全是這個集團的事。

周青對這些不感冒,她看了眼卓情,卓情看得很認真,她也就陪着看。

看了幾分鐘,大概就是封遠之“起死回生”,重回封氏坐鎮,封長林下臺,以及失蹤三個月的封重洺在董事會上高調現身。

“你們有錢人的世界我都看不懂,”周青掰了瓣橘子,鏡頭掃過一張臉,她咀嚼的動作一卡,驚道:“那是誰?”

卓情垂眼:“封重洺。”

“封重洺?”周青愣愣的,控制不住地在腦海中回味那張一閃而過的俊臉,半晌嘆道:“居然長這樣啊。”

卓情舀粥的姿勢一頓,“怎麽了。”

“就是沒想到長這麽帥,有點像外國人。”她啧啧兩聲,又說:“但是以我多年來毒辣的看人經驗——”

卓情以為她能說出什麽來,結果她說:“這是标準的渣男臉!”

卓情沒忍住笑了。

周青陪了他這麽多天都沒見他笑過,心底的那塊大石頭終于松動幾分,笑着說:“你比他好看。”

卓情扯了扯嘴角。

有周青一直陪他,卓情很少去想東想西。

一月後的某個下午,他被周青攙着從花園散步回來,發現卓文單的病房被警察包圍了。

他站在人影憧憧外向裏看,卓文單面色鐵青,身旁的律師口水直噴。

到了晚上,警察走了大半,還有幾個守在門口,手上拿着槍。

卓情走過去,說是卓文單的兒子,要求見面。警察拒絕。

律師從病房裏走了出來,把卓情帶到一邊,和他解釋情況。

他說的很多商業名詞卓情聽不懂,只知道卓文單可能會面臨牢獄之災。

他想到了封長林說的那份合同,律師卻說不止這樣,“卓先生早些年做的那些……都被人扒出來了,卓少還是早做準備。”

“封長林嗎?”他挺鎮定的:“還是封重洺。”

律師聽到後者臉色一變,立馬告辭,“我先進去了,卓少自個兒小心。”

卓情站在原地沒動。

許久,他撐着牆往前走,推開厚重的防火門,走了進去。

拿出手機,卓情撥打了那個早就被他銘記在心的號碼。

漫長的“嘟”聲後,卓情以為會自動挂斷,但在最後一秒,被接起了。

他的呼吸一窒。

有半分鐘,沒一個人說話。

卓情深吸一口氣,輕道:“是你做的嗎?”

他說的沒頭沒尾,但是對方肯定清楚他在說什麽。

“對。”半分不願意轉彎的一個字。

卓情錘了錘自己的胸口,“這是……你的報複?”

封重洺沒說話。

卓情慘笑一聲,發自內心地想向他尋求答案,“我做錯了什麽?”

封重洺語氣冰冷,“我以為你是來求我的。”

話說到這裏已經沒有任何餘地了,卓情不想讓自己更加難堪,挂了電話。

他抱着膝蓋坐在樓梯間裏,渾身被不知從哪刮來的風吹得冰涼。

忽然,他擡起頭,把手機狠狠地砸在了對面的牆上。

“砰”,白牆黑了一小塊,手機掉在地上,裂了。

他不清楚封重洺是從哪知道他和封長林的聊天的,總不能是封長林告訴他的,他傾向于封重洺在他的手機裏裝了東西。

一想到封重洺從來到尾都在利用他,他的心就像碎了一樣疼。

他當然知道這是幻覺,不然他怎麽還坐在這。

如果人的記憶和手機一樣,可以輕而易舉銷毀就好了。

後來的一個月,卓氏被政府查封,卓文單手裏的所有資産都被凍結,包括他曾經買給卓情的房和車。

卓情前後求了很多人,只有袁成願意幫他。袁成從國外找了一個律師,給卓文單做辯護。

卓情把手裏的所有資産和在袁氏會所的股份全賣了,包括市中心的那套房、小平屋,一個不留。

那麽多錢砸下去,卻也不能讓卓文單免于囹圄。

最後那次庭審前,卓情終于有機會見了卓文單一面。

卓文單兩鬓花白,看了他許久,一個字都沒說。卓情也沒說。

時間到了,卓情站起來要走了,聽到他變形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聽爸的,別喜歡他了。”

開庭了。

卓文單帶着手铐,步履蹒跚地被帶了上去,卓情拒絕以親人的身份出面,一個人坐在了最後一排。

全程他什麽也沒聽進去,感覺只是坐了一會,庭審就已經走到了尾聲。

他聽到法官擲地有聲的聲音從遙遠的那頭響起,卓文單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

“咚——”

法槌落下,一切宣告結束。

恍惚之中,卓情仿佛聽到了一聲嘹亮的哨聲,來自七年前的那場足球比賽。

他做了一場經年的夢,在這一刻,終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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