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沒有選擇

第54章 他沒有選擇。

“咣當”、“咣當”——

鐵塊撞擊似的聲音持續不斷,淩亂而無序,仿佛永遠不會停歇。

封重洺掙紮着睜開眼,綿長的黑籠罩住了他,十幾秒後,他的眼前才漸漸清晰。

他在一個鐵籠子裏,被一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孩拖着。男孩黝黑幹癟,力氣卻不小,步子都不帶停的。

男孩突然身形一頓,封重洺受慣性直直後仰,後腦一下撞上鐵杆子,劇烈的疼痛襲來,他的眼前漸漸開始沉浮。

恍惚中,一張白的像鬼魂的臉從遠處飄來,那人越走越近,帶給封重洺的熟悉感也越來越濃。

對方似乎和小男孩吵了起來,過了一會,他被對方帶走,扔在汽車後座。

那人一直在罵他,罵得太難聽了,他從來沒聽過這麽難聽的話,眉頭一直蹙着。

車停下,對方又甩了他一個巴掌。臉疼,腦袋更疼。

随後,對方突然彎下腰,湊近,視野中出現一雙濕潤的眼睛,封重洺徹底失去了意識。

他覺得自己睡了很久,仿佛歷經了一整個春夏秋冬。

耳邊有人在說話。

“……二進宮?”一道頗為懶散的嗓音。

“從拍片的結果來看,醫生說老板的大腦至少受過三次以上的外部撞擊。”

“嚯,三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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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雁恭謹的表情險些維持不住,低着頭不吭聲。

“又是卓情弄的?”

顧雁略一遲疑,“薛少……”

封重洺的眼皮動了兩下,徹底醒了。

他眯着眼,還沒能很好适應光線,伸出指尖床頭點了一下。

很細微的一聲響,面前的二人都很敏銳地聽見了,一齊扭頭向他看過來。

“一天了,舍得醒了?”薛珩說。

顧雁緊崩了一天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

他走到一邊摁下呼叫鈴,醫生們很快蜂擁而至。電話幾乎是同一時間響起,是封遠之。

他的面色凝重起來。

前天半夜。

顧雁因為工作問題給封重洺去電,意想不到地被卓情接起。

等他到達小洋房,110和120卻已經在門口了。

卓情居然用封重洺的手機撥了急救電話。

封重洺滿頭是血,一動不動地被人擡出來。封遠之的消息随之傳到他的手機上。

沒有質問,沒有問責,只是告訴他,如果這件事被媒體方知曉,他将承擔一切後果。

最後,卓情被警方帶走調查,封重洺則送入醫院救治。

顧雁清楚地知道卓情在封重洺心中的地位,在确定封重洺沒事後直奔警局。

卓情雙目無神地坐在角落,一看到他眼睛亮了,跑過來問他封重洺有沒有事。

顧雁原本以為他打急救電話是為了自己,準備了一路恐吓對方的話,居然不是?

“老板沒事,”他神色複雜,又說:“早上您就可以出來了。”

聽到後半句話的卓情又變成小洋房裏警覺的模樣,“我不出去,我就在這裏。”

顧雁盯他好幾秒,嘆了口氣,難得真心實意地說話:“老板真的很在乎你。”

卓情的表情變得別扭,但總體仍是一副油鹽不進的姿态。

顧雁只能先出去,天快亮再把人帶走。

卓情一直在反抗,保镖都抓不住他,顧雁就和他說,老板不太好。

他的動作立馬停了,顧雁趁機讓人把他塞車裏去。

把卓情送回小洋房,驅車趕往醫院。傍晚,薛少爺不知從哪聽到風聲來了。

一直到現在——

顧雁推開門,在走廊上接起封遠之的電話。

封董事長甚至不願意問一下老板的情況,一上來就是讓他接不住的話,“警察局裏那個是誰?”

他能知道昨夜有人進了警局,卻不知道是誰麽?

顧雁老老實實回答:“卓情。”

“他把人家父親送進去,還要把人關起來,這是多大的仇?”封遠之嘆道:“難怪卓家娃娃反咬他。”

顧雁後背的冷汗越冒越多。

電話裏傳來杯盞摩擦的聲音,顧雁把手機死死貼緊耳朵,等待封遠之的下一句話。

他知道封遠之在思考,對老板的處理,對他的處理。

“媒體那邊沒漏風吧?”半晌,他問了這麽一句。

“沒有。”

“你做得好。”

又說了兩句讓他照顧好封重洺的話,挂了電話。

顧雁在走廊上歇着。

醫生們出來了,過了十來分鐘,薛珩也出來了。

他站起來,“薛少。”

“嗯,走了。”

顧雁這才回去。

封重洺背靠着坐在床頭,額頭上纏着一層厚重的紗布,面色比紗布還白。

顧雁走到牆邊把空調的溫度往上調了幾分。

“老板,”他走到封重洺旁邊,神色凝重地把前天卓情鬧出的大動靜說了,最後道:“封董事長已經知道了。”

封重洺對此并不意外的樣子,而是問:“他怎麽樣了?”

顧雁神色一頓。

他跟了封重洺六年了,最近這幾個月常常會被對方打個措手不及,而每一次都是關于那個人。

他吃不準這個“怎麽樣”的定義,想了想道:“正常。”

“什麽叫正常。”

顧雁:“……不太想見您的……那種正常。”

封重洺過了幾秒才說話,“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顧雁立馬改口,“但卓少非常關心您的傷勢,一直在問我。”“一直”這個詞誇張了,卓情就問過一次,但他沒辦法,誰讓老板生氣了。

封重洺的表情果然微微轉霁,“他砸得他當然得關心。”

顧雁連忙說是。

本以為話題終于過去了,老板卻忽然說:“我這樣是不是、不對。”

顧雁愣住了。

在他的認知中,封重洺向來獨斷而自信,從不會懷疑自己。

顧雁低下頭,“感情這種事,很難說對不對。”

封重洺瞥了他一眼,顧雁品出了幾分贊賞的味道。

“對不對都無所謂,”封重洺翻開了平板,“他沒有選擇。”

顧雁被封重洺語氣中的偏執一驚,半晌無言。

封重洺翻出了一張照片,上面是五六歲的他,後面站着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照片。

“去找這個人。”他把平板遞給顧雁。

顧雁的表情有些疑惑。

封重洺沒解釋,“把她找來照顧卓情。”

第二天中午,封重洺坐在床上處理一些簡單的公務,薛珩又來了。

身後還跟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宋子昱畏寒似的,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瞪他。

封重洺掃向一旁站着的薛珩。

薛珩和他對視一秒,眼睛眨了下,飛快挪開。

宋子昱把脖子間的圍巾往下扯了扯,瘦削的下巴露了出來,直接進入正題,“卓情在你這吧。”

封重洺笑了,“你想見他?”

宋子昱冷道:“你把他搞得家破人亡還不夠,還要折磨死他是嗎?”

封重洺的瞳孔漸漸深了。

薛珩“啧”了下,伸手去抓宋子昱的手,還沒碰到就被他閃開。

宋子昱怒視封重洺。

封重洺驟然覺得他不一樣了。

上一次在卓情家,宋子昱像是一張空洞洞的人皮。現在,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他質問他:“卓情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他?退一萬步講,他是不是救了你?如果不是他,你現在有沒有命坐在這裏都不知道!”

“救了我?”這不是封重洺第一次聽見這個說法。

他一直以為這是卓情用來蒙騙他的話術,但是突然地,他想到昏迷期間做的那個夢。

“他把你從一個小人販子手上救下來的,你不會想不認賬吧!”

封重洺腦袋驟然一疼。

不是夢……嗎?

他蹙眉,“他和他的好父親,早早就和封長林串通一氣,我的車禍不就是他們……”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宋子昱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卓情為什麽要對付你?他喜歡你喜歡得都瘋魔了!你是在和我演戲嗎?你真看不出來他對你的感情嗎?”

封重洺本就難看的臉更加難看了,他萬分克制,才沒有去捂自己的腦袋。

薛珩見狀,五指重重摁上宋子昱的肩頭:“行了。”

宋子昱很深地喘着氣,語氣冷靜下來,“就算卓情真的害了你,他現在都已經這樣了,還不夠嗎?封少您這樣的人物,為什麽不能放他一馬呢?”

薛珩一把攬住宋子昱往外走。

顧雁守在外面,薛珩對他使了一個眼色,顧雁立馬進去了。

宋子昱甩開他,“別碰我!”

薛珩的臉上也隐隐有了怒氣,咬着牙卻不敢發,“你來之前不是這樣和我說的。”

宋子昱冷笑,“那我就是騙你了又怎麽樣呢?你有本事再關我一次。”

薛珩肉眼可見地癟下去。

宋子昱直接轉身走了。

病房內。

封重洺臉色慘白地靠在床頭,眼睛緊閉,看上去十分不舒服。

顧雁猶豫地問:“需要喊醫生嗎?”

過了一會,封重洺“嗯”了一聲。

醫生過來時,封重洺已經筆直地坐着了,除了面色白一點,看上去一切正常。

封重洺詢問對方頭部第一次受傷失憶的可能性。

對方不敢給出明确的答案,只說他那時沒有及時來醫院救治,時隔太久,又添新傷,不好判斷。

封重洺點頭,“麻煩您了。”

醫生正要往外走,封重洺在他背後慢慢地說:“這個談話沒必要讓封董事長知道了吧。”

醫生額角的汗立馬下來了,說“不敢不敢”,快步走了。

顧雁站在一旁,神色有幾分擔憂。

封重洺閉目養神了好一會,啞着嗓子對他說:“你先出去。”

顧雁出去了。

封重洺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重洺?”封長林的語氣有幾分意外,“來給二叔報平安?”

封重洺沒有任何精力與心情和他博弈了,直接了當道:“我有問題想問您。”

“你這次住院和我沒關系啊。”

封重洺面無表情,“您和卓家父子的交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這是什麽問題?”封長林不明白,“你這是要和我算帳了?”這一年,他們暗地裏鬥得你死我活,但是明面上仍然和和氣氣,仿佛山頂那一夜不複存在。

“二叔只需要回答我這個問題,”封重洺認真道:“我欠您一個人情。”

封長林沉默幾秒,道:“去年一月初。”

一月。

卓情是十月底救得他。

封重洺頭痛難忍,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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