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添香(下)
第十八章:添香(下)
陵山國的民風,是有幾分奇特甚至怪異的,古來如此。
在陵山民族的傳統觀念中,異性之間授受不親,嚴禁私下往來。
張尚文害怕蒼梧中學的女同學們,也正是受到了這一觀念的戕害。
異性之間如此防閑嚴切,同性之間則不然,
相反,在一些較為特殊的地方,比如說男孩子們上學的學堂和女孩子們所居的深閨,同性之間的關系已然開放到了一種過分親密的程度。
孩子們打鬧玩耍的時候,誰拿了誰的鞋子,誰脫了誰的衣服,誰和誰抱在一起親在一塊,都是無傷大雅的。
長輩們看了也不會多說什麽,只當是小孩子玩鬧,反正男孩子早晚要娶妻生子,女孩子也早晚要嫁人的。
只是,“打鬧”久了,終究會出現那麽一兩個對同性動了真感情的,男子被稱作“斷袖”,女子則被稱為“磨鏡”
既便是這樣,他們家裏的長輩也依然不會表示出過多的排斥和忌諱。
那些人的觀念,在針對異性之間的關系時,總是相當的迂腐保守,針對同性時卻反而是極其開放通達.
如果他們的兒子是斷袖,那就先給他娶個妻子,待生下兒子之後就随他在外面找小倌,甚至光明正大的把小倌娶回家當妾都沒事,只要能有個孩子,不至于絕後就好
如果他們的女兒是磨鏡,那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大不了,女兒嫁人的時候就把那個女孩當作侍婢一并嫁過去,夫家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在這樣傳統民風的影響下,江衡并沒有因為那一夜發生的事情而對連啓平置氣,。
相反,在此之後,兩人之間的感情愈發親密深厚了
只是,江衡一直将這份情感當作一種熾烈而純潔的愛意,不沾染一絲世俗的肮髒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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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她深深信任着的啓平,将會在不久後的将來,在欲望與野心的共同作用之下,為了一己私利,出賣掉“她最好的朋友”。
在蒼梧中學學生們的一片罵聲中,考試的那一天終于來臨了。
“呸呸呸,還考個什麽破試,真他娘的惡心死人!”
“唉,我昨天在酒吧玩到淩晨兩點,現在腦子還是一片暈乎乎的,這狀态,還怎麽能上考場啊?”
“對了,洪朔,聽說你每天晚上去酒吧玩,都是你爸開吉普車送你去的,是嗎”
“可不是嗎!你看看,我還有兩個月就成年了,我爸還是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總說我步行上酒吧不安全,非要開車送我去,玩到後半夜,再開車把我接回來,這可真是……”
“沈大哥,一會兒考教學,你借我抄抄呗!”
“這位同學,這位同學,你化學怎麽樣”
“求求你了,你一會就借我抄抄吧!我中午請你吃飯,請你吃牛排,吃紅燒肉,吃海鮮大餐……”
偌大的考場之中,這些平日裏養尊處優,目中無人的纨绔子弟們,到了這個“危急時刻”,倒變得卑躬屈膝,低三下四起來,。
為了能抄到那些成績優異者的答案,他們就差給人家跪下了。
他們固然怕丢人,要面子,可他們更害怕出成績後那慘不忍睹的分數,老師的指責叱罵,同學的譏刺嘲笑。
對于他們來說,這些才是最令人感到沒面子的。
他們害怕失面子,卻根本不會想到憑借自己的本事去堂堂正正地把面子贏回來,只會采取這樣不三不四的下作手段來欺騙自己.
“唉,這樣抄來抄去的,有什麽意義呢分數再高,那也不是自己的。”
江衡固然也對自己這一周的學習效果不太自信,卻根本不打算抄任何人的卷子,她只希望考出自己的真實水平。
鈴聲響起,監考員走進考場,一見到那人的模樣,大多數同學立即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滿臉苦楚地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哀聲嘆氣,叫苦連天。
江衡定睛看去,那是一個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瘦削高挑,梳着三七分背頭,戴着一副金絲眼鏡,面色冷峻嚴肅,長得尖嘴猴腮,俨然一派斯文敗類模樣。
原來,那人正是以嚴厲無情著稱的學年主任梁建仁,據說和蔣經緯有些親眷關系,在學校裏狂傲的不得了。
他幾乎從不把學生當人看,什麽體罰辱罵之類的都是家常便飯,再加上平時總是冷着一張臉,學生們都背地裏管他叫“冷面鬼”
有這樣一個“冷面鬼”鎮守考場,那群“魅魅魍魉”們還哪有機會展示自己的“本事”全都不情不願地現了原形.
這一切,幾乎沒有對江衡造成任何影響,在她看來,誰當監考員并不重要,她只要認真考好自己的試就行了.
第一科是國語,江衡的國語底子還是不錯的,只是由于初來乍到,不太了解那些應試專用的語言格式與技巧,答起來有幾分吃力,但整體還算是比較順利,第二科的外語也是一樣。
在下午,數學是第一科被考察的,給江衡帶來的心理傷害也是最大的。
即便她每天放學後都認真地寫作業,背筆記,也改變不了她天生對數學“過敏”的事實.
選擇題還好,至少她還可以“甲、乙、丙、丁”的胡蒙亂猜,沒準還真能有幾個碰上的,解答題可就不行了,。
為了打發時間,她只好在卷子的空白處畫正方形,畫完正方形後再畫正方體,畫完正方體後再畫有透視和陰影的正方體,畫得一次比一次标準,一個比一個美觀。
在這場考試結束之後,江衡同學一“方”成名,被那群以劉空山為首的無聊分子叫了整整一個學期的“江正方”。
“我是來考試的,你們要幹什麽這數學題簡直就是要我的命啊!”
和數學相比,下午第二科的格物,就顯得人性化許多。
他們第一天只考四科,剩下的化學、生理、政史都留着第二天考,為的是不讓學生們有太大的壓力。
第二天上午的化學和生理,雖然對于江衡來說仍然是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詭異存在,卻也在數學的映襯之下顯得柔和親切起來,字裏行間仿佛都閃爍着“偉大的人性光輝。”
政史試題的前後部分可以說是相當割裂,前半張卷的歷史還算是客觀中肯,摻不進什麽刻意為之的春秋筆法。
後半部分的時政則徹底論為了給蔣經緯、溜須拍馬的“個人秀”。
在答歷史題的時候,江衡感到相當得心應手,“下筆如有神”。
“請結合本學期課本內容以及課外知識分析我國平貞王朝開國皇帝于汶楷與永緒國‘玉溪君’文武鎮的共同點。”
“他們都是平民出身的開國君主,在稱王稱帝之前都是農民起義君的領袖,都發明出了傳承至今的球類運動和紙牌戲,也都成功地擊退了樊澤族人的入侵。”
然而,到了後面的時政部分,那些顯然颠倒黑白是非的題幹內容直看得她反胃惡心,幾乎要在考場上吐出來。
“請分析蔣經緯先生在抗擊封建勢力過程當中的偉大貢獻”
“請分析蔣經緯先生能夠成功結束各方勢力分裂割據局面的原因。”
“請分析蔣經緯先生在擊退謀反者過程中的戰略智慧。”
無可奈何,江衡不好把自己的真實想法流露在卷面上,只好昧心地歌頌起蔣經緯的功績,
只是,她實在沒有辦法由衷地歌頌那個令她厭惡至極的人,寫出來的東西也死氣沉沉,生硬不堪。
“啊!也許這是一個好的方法。”突然間,江衡有了一個奇妙的靈感,她想到了那些在教會時背得滾瓜爛熟的贊美詩,決定給它們來一個“最偉大的遷移”
“蔣經緯先生……是世間萬物的創造者,理性與秩序的化身,天地之間至高無上的偉大存在……,
讓天地融為一體,使日月同時淩空,光芒萬丈,舉世無雙,絕無僅有,全知全能··
日月星辰都在他的意志之下有規律的運動……”
“我這雖然沒什麽技巧,但全是感情啊!”
考完試後,蒼梧中學的學生們就提前放學了,他們有的回宿舍補覺,有的上球場踢球,有的則走出了校門,不知道又上哪裏吃喝玩樂鬼混去了.
“啊,江衡,我們終于考完了!”走出考場後,連啓平如釋重地松了一口氣,“一會咱們上博雅商場逛逛吧,你幫我挑幾衣服,你的品味好,我放心,”
“唉,這都什麽破題啊,我已經準備好考倒數第一了。”
“沒事,這次題出的本來就難,誰答都一樣,我也有好多沒答上的。”
走出了蒼梧中學的校門,連啓平牽着江衡的手,兩個人緩緩地向着博雅商場的方向走去。
博雅商場離學校并不算大遠,步行過去也就二十多分鐘。
“如果騎自行車的話肯定會更快,只可惜我們兩個都不會。”
一路上,江衡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都感到孩子似的新鮮與好奇,這裏的建築風格、風土人情都與京城相迥異。
來到淩恒城這些日子,這是她第一次出校門,也是她第一次來到這樣一個屬于社會“上層階級”的豪奢之地——先前李昭旭帶她去的商店和理發店都是位于平民區的小商鋪。
從外邊看上去,博雅商場如同一座舊時代的宮殿,鎏金的牆面上鑲嵌着各色珍異寶石,金光閃閃,熠耀灼目,讓江衡幾乎有幾分睜不開眼。
“這裏的衣服,最便宜的也要一千元以上,”連啓平似乎是博雅商場的常客,說起裏面各家商店的價位風格等等簡直是如數家珍。
“啊這麽貴”江衡定睛看了看自己的行頭,一件群青色連衣裙,一百二十元,一雙黑色皮鞋,九十元,沒有更多了。
“誰教它們都是進口品牌貨呢!
你看,中間那條青草綠的裙子,它是電影明星秦海燕在《芙蓉戀人》裏那條的同款,荷花電影公司官方授權的,賣的很火呢!”
“啓平,你平時也喜歡去看電影嗎?我以為··”
“哎呀,我只是不喜歡和那些人一樣,在該上課學習的時候在外面鬼混,放假的時候,我該吃喝玩樂還是要吃喝玩樂的,我又不是那書呆子。”
博雅商場內部的裝潢也同樣是奢華至極,金碧輝煌。
正中央的穹頂上,懸挂着一個綴着上千顆水晶球的枝形吊燈,那一根根巧奪天工的“樹枝”都是由純金制成的,在燈光映照下熠熠生輝。
“這個商場應該是不久之前新建起來的,最多不超過五年。”
“哇,你怎麽知道?
三年前我們的市長為了優化市容,特地下令建造了這麽一座商場,去年年末才完工,今年年初開始正式營業。”
“作為前朝故都,淩恒城的傳統建築都是古樸素雅的,在蔣總統上臺之前,奢靡的風氣還沒有波及到這裏。
即便是一些新建的建築,就比如我們的學校,也為了迎合城市的整體風格而不敢修建的太過于華麗。
這樣一座奢侈富麗的商場,在淩恒城中就是一個相當突兀的存在,非常不自然,估計也就只有蔣總統和他手底下那些官員會喜歡。”
“哦!原來如此,”連啓平看向江衡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崇拜的神色。
在她的心目中,對方簡直就是這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勤于學習、為人和善,。
更重要的是,她還沒有被那個烏煙瘴氣的十九班給侵蝕同化.
“如果我也能成為像江衡那樣的人,那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