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百折不屈 “嘴有什麽好嘗的,老子沒嘴……

第22章 百折不屈 “嘴有什麽好嘗的,老子沒嘴……

大雨天, 雨滴在玻璃窗上彙聚成流,很快, 成片的霧氣阻擋視線。

窗外寒氣侵襲,室內暖意充盈。

徹徹底底分割成兩個世界。

一張桌,面對面坐。

她們也同樣是兩個世界。

尤情端起一杯溫水,不急不緩吹散熱氣,淺抿一口。

從進來,到落座, 她始終心平氣定,比耐性上,目前還沒有人比得過她。

陳雪薇來來回回,終于坐不住, 停下手裏攪動咖啡的瓷勺,微仰起頭, 率先開口:“你知道你爸去世留給我什麽嗎, 他留給我數不清的債務!”

“我一個女人, 還帶着你, 我要怎麽活下去, 我每天一睜開眼就要去拼命工作, 還債, 我那時候還不到三十歲!”

陳雪薇說到激動處, 顫顫巍巍伸出自己的雙手, 如今是保養精致, 可是細枝末梢仍然能找出一絲當年艱苦歲月裏留下的痕跡。

當年, 陳雪薇是周圍長得最漂亮的,人人都說她是福氣相,她自命不凡, 挑挑揀揀選中英俊上進的夫婿,誰知到頭來卻是個短命的。

“我的幾個姐妹個個嫁得衣來伸手,過得比我好,情情,你叫我怎麽甘心,你叫媽媽怎麽甘心!”

尤情看着她,眼中沒有一絲波動。

尤情不信奉母女連心,卻也實在對陳雪薇知之甚深,了解她的真實品性。

尤情:“你要什麽,直說吧。”

陳雪薇對上她那雙冷若冰霜的眼睛,一陣恍惚。

透過那雙眼睛,她仿佛看到了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曾經,他們感情甚篤,舉案齊眉,他承諾會給她帶來幸福,換大房子,讓她衣食無憂。

他們暢想着未來,可轉頭,他瘦如枯槁,躺在病床,奄奄一息。

精致的妝容很快被淚水打濕,陳雪薇抽過紙巾擦了又擦,重重深呼吸。

再擡眼,她是養尊處優的賀太太。

“我要的不多,一千萬。”

尤情譏笑一聲,語氣竟有些神似梁西朝的嘲諷,“你當是一百塊?”

陳雪薇坦然自若:“那可是梁家的少爺,區區一千萬而已。”

“他能為你擔了你外婆那麽一個銷金窟,說明錢對他來說是小意思。”

陳雪薇慢悠悠端起咖啡,“還是我們情情聰明,你看我,花了那麽多心思卻只傍上一個表面富貴的賀家。”

“我聽說瑭宮一天的流水不下六位數。”陳雪薇話鋒一轉,竟好似傳授經驗那般:“情情,你可一定要傍住他,傍緊他!”

尤情眸光一暗,從來冷靜的思緒有了細微破裂,“我不是你。”

陳雪薇對她的嘲諷不以為意,“別怪媽媽說話難聽,這年頭,什麽都不如錢來得實在。”

陳雪薇放下杯子,同時也撂下承諾:“我要的不多,就一千萬,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打擾你。”

陳雪薇想起讨債人的兇神惡煞,想起食不果腹的艱苦日子,又想起賀峰辦公室裏那幾個年輕漂亮的女秘書。

人不為己,還活着幹什麽!

陳雪薇一咬牙,徹底把話說盡:“不然,你也不希望他梁少爺包.養女大學生的新聞鬧得盡人皆知吧?”

-

周三,療養院的出院手續徹底辦完,岳萍的行李不多,祖孫倆自己提着就搬進了新家。

房子面積不大,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收拾得幹幹淨淨。

晚上,岳萍親自下廚做了三菜一湯,祖孫倆燈下并肩而坐,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慶州其樂融融的小日子。

尤情每吃一口飯,都覺得分外踏實,房間再擁擠,床再小,她也睡得安心。

周四上午,尤情跟岳萍說的是出去做家教,出了門,她坐上了去往高鐵站的公交車。

輾轉幾個小時,她回到慶州,來到郊區墓園。

懷抱一束鮮花,山裏蕭瑟的寒風吹起她的衣擺。

尤情孑然一身,一步一步踏上泥石臺階,她挺直脊背,站在墓碑前,彎腰,鞠躬。

清掃四周塵埃,她把向日葵擺上去。

爸爸生前最愛向日葵,總說希望她以後也可以和向日葵一樣,堅強勇敢,向陽而生。

尤情垂眼望着,極輕的聲音和呼嘯的風聲混在一起:“您有兩個遺願,一是希望我立身處世百折不屈,我會做到,二是要我和媽媽相依為命。”

“抱歉,第二條我要食言了,今天來,就是特地來告訴您一聲。”

“但我知道,您不會怪我的。”

-

延西雖然地名帶西,卻屬南方。

氣候比北城要高最少五度,終年幹燥。

一點猩紅火苗在昏暗廊下分外矚目。

梁西朝長指夾煙,卻不曾吸一口,只因他‘分身乏術’,此時此刻,注意力全在另一只手攥着的手機屏幕上。

上午給小姑娘發去的信息。

一整天,人連一個句號都沒給他回複,到這會兒天黑透了才終于見着音信。

尤情:【山裏沒信號】

梁西朝皺起眉,打字——

【去什麽山,這麽冷你往山上跑什麽?】

尤情:【給我爸掃墓。】

梁西朝沉默稍許。

【回去怎麽不跟我說,我派車接送你】

尤情:【不用了,剛下高鐵,回到北城了。】

梁西朝一頓,微微眯起眼,上下滑動這短短幾句聊天記錄,小姑娘有問必答,有理有據,挑不出一絲毛病。

但就是哪裏透着不對勁。

還跟他置氣不肯搬進水郡灣?

往年寒暑假不都在他那兒住着,怎麽這回就非不願了。

他待她還不夠寬容?還是她要什麽他沒有?

“小五哥?”

身後一句柔聲試探忽然傳來。

梁西朝斂起神色,手機息屏揣兜,轉過身。

梁西朝在延西是有正經公事,老爺子卻硬把人往他身邊塞,還美其名曰培養感情。

今晚飯局,對方竟湊巧是陳家一脈遠支,對他而言,生意可以照做,公私分明。

至于別的,他沒興趣。

“陳小姐。”

疏遠的稱謂,淡漠的語氣:“我們沒可能,我不會娶你。”

“我家老爺子常說我挺渾的,的确,我脾氣不好,尤其不喜歡不識趣的女人往我身邊湊。”

外邊人總說他吃喝玩樂樣樣都來,卻很少傳他亂玩女人。

在尤情之前,梁西朝身邊的确從沒有過一個女人,還被聞邺笑他連女人的嘴都沒嘗過,清心寡欲過得沒勁。

梁西朝當時是這麽回怼的:“嘴有什麽好嘗的,老子沒嘴?”

聞邺:“……”

後來遇到尤情,梁西朝方知自己當初那句‘豪言壯志’有多打臉。

“按我的脾氣,你根本湊不到我跟前,但你是尤情老師,教過她,保不準之後還要教她。”

陳靜文怔住。

“我不是給你陳家面子,而是給尤情老師這個身份幾分薄面。”

言罷,梁西朝薄唇微揚,近乎縱容一笑,“你看,我就是這麽向着她。”

-

從周三到周五,陳雪薇的催促信息如雪花不停飄來。

她越急,尤情越沉着氣。

周六這天,賀淵終于從外地趕回來。

尤情也沒有費心找尋新的見面地點,直接選在和陳雪薇見面的同一個咖啡廳。

只是不巧今日顧客太多,裏面坐滿,只有外面尚有空座。

好在今日難得放晴,冬日的陽光分外柔和,尤情微微仰靠椅背,眯起眼。

賀淵到時映入眼前的正是這一幕。

她就像只慵懶的小貓。

明明擺在面前的是尋常人都難以邁過的一道難關,她卻仿佛無關痛癢。

可賀淵知道,她的痛,從來都只會在無人處悄悄釋放。

她剛住進賀家那段時間,他不止一次看到她半夜從卧室走出來,站在露臺邊上,看着清冷的月色,吹着蕭條的風。

察覺到一道悠長的目光注視,尤情慢慢掀起眼皮,面上落下一道陰影,恰好幫她擋去了會刺到眼睛的光。

賀淵,她名義上的繼兄。

西裝領帶,筆挺板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銀邊眼鏡,整個人斯文爾雅。

尤情靜靜打量他。

賀淵和不愛穿板正嚴肅的西裝更愛穿黑色利落的沖鋒衣,領帶總是一扯随手扔的梁西朝恰好是兩個極端。

“路上堵車,久等了。”

一開口,是溫和有禮的語氣。

“不久,請坐。”尤情坐直,揚手招來服務生點單。

今天顧客多,咖啡短時間做不出來,尤情也不拐彎,直接跟他說明來意。

不過這番話,她此前已經在電話裏同他說過。

賀淵靠在椅背,轉了轉手上腕表,目光意味深長地看過來,“你是為了要擺脫她才來找我,還是因為,她的話裏威脅到了梁家那位?”

尤情沉默一瞬,自動跳過這個話題。

“陳雪薇要錢的目的是想占股賀氏集團,她有利,對你就成了阻礙。”

有了這筆錢,賀峰的資金困難會暫時得到緩解,對陳雪薇這個功臣也會高看。

可對賀淵來說卻成了掣肘,誰也不願一個後媽沾手自己的事業。

更有一重原因,賀峰對賀淵這個肖似女強人前妻的大兒子一直頗為忌憚,因而遲遲不肯交出集團各部權限。

賀峰和陳雪薇簡直天生一對,都是精算的利己主義。

賀淵微微一笑,“沒想到我的妹妹還是個談判高手。”

妹妹二字令尤情神色微動。

“此前的事,還沒謝過。”

她說的是上次回賀家卻被擺了一道鴻門宴,那位廚房阿姨出來幫忙那次。

“舉手之勞。”

賀淵拿出一個信封,“你要的東西。”

信封裏面是一些照片。

主角是陳雪薇,和一個不是賀峰的男人。

陳雪薇的威脅猶在耳邊,尤情暗暗握緊信封,懸着的心終于落地。

她看向賀淵,有些好奇,“我可以知道,你是什麽時候掌握的這些嗎?”

“很早之前。”

賀淵漫不經心地說。

至于為什麽一直不拿出來。

賀峰如今還是賀氏集團董事長,婚姻順遂對公衆的影響力很大。

賀氏集團目前也需要他有一個穩定的婚姻形象。

不是陳雪薇也會有別的賀太太。

既如此,還不如是現在這個。

有野心,卻藏不住狐貍尾巴,夠貪,卻目光短淺。

倘若将來賀淵接管賀氏集團,他也同樣需要婚姻來維持公衆形象。

至于他的太太,必得是要真的夠聰明,識時務,有膽識。

思及此,賀淵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了尤情身上。

尤情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她把信封收起來,道:“多謝。”

起身正要離開,賀淵卻冷不丁抛下一句:“那天晚上,我是親眼看着你上了他的車。”

不為人知的一絲悔意從鏡片下那雙沉穩克制的眼睛裏一閃而過。

賀淵說:“我去晚了一步。”

尤情眼裏有着詫異,不等她開口。

“哔——”

刺耳的喇叭聲驟然驚起。

一輛銀色邁凱倫忽然出現,停在了馬路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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