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玄鳳

第2章 玄鳳

柳歸鴻對上謝望舒毫無感情的雙眼,沒有出聲。

......這個人跟他師尊完全不同,玄鳳孤高自傲,但并不會輕易動手傷人,而奪舍而來的這位卻似乎完全不在乎名聲。

是個為了達到目的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的人。

柳歸鴻不合時宜的有了和他玩玩的興致。

他半真半假的裝出一副虛弱的模樣,低聲不甘道:“......弟子謹遵師尊教誨。”

謝望舒看得出來他在演,但他不關心這便宜徒弟到底是不是真心悔改,他只要柳歸鴻不給他惹麻煩就夠了,不過既然柳歸鴻想演他也樂意陪一出:“那為師就放心了,好好養傷,為師先走一步。”

說完看也沒看柳歸鴻,徑直出門回了自己的枯桐殿。

“此間事了,方可登仙。”

謝望舒對當神仙沒什麽興趣,實際上他對很多事情都感到無趣,行醫也是因為讀了醫學所以就想做到最好,但入職後被前輩發現并無濟世救人之心後經常被訓斥甚至停了他的手術,所以當無常告訴他十世行醫得道成仙時着實驚訝的不輕,如今想離開也是為了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

但柳歸鴻着實是個有趣的麻煩。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個的靈魂是很相似的。

謝望舒有些興奮。

他們如出一轍的不擇手段。

......

等謝望舒回到枯桐殿時方才離去的衆人已經坐在正堂,憑着原身的記憶,他認出這是太華的另外幾位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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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華共有七座山峰,除了掌門謝蓬萊的蓬萊峰外,還有由太華六君子所司掌的幾座山峰。

招搖君盛招搖的招搖峰,人如其名,整座山上的人連帶峰主如出一轍的狂,女修衆多但脾氣暴躁的能讓所有人退避三舍,衆多體修的天堂。

太陰君雲隐的太陰山,專修術數,人不算多但幹的都是駭人聽聞的“大事”。

正陽君呂羲和的正陽峰,生産劍修,有最多的弟子和最多的大齡單身男修,大部分弟子都是沖着呂羲和“正陽劍仙”的名頭上山的,結果被騙上山後發現根本見不到常年“閉關”的劍仙。

長生君明煦的長恨峰,跟明煦一樣的雜修居多,由于明煦的皇族身份,整個長恨峰都顯而易見的透露的金錢的氣息,用最貴的法器,吃最貴的丹藥,惹的其他弟子羨慕不已。

北冥君應瀾姍的滄海峰,陣修居多,弟子不少但幾乎都常年不在太華,因功法心訣弟子們幾乎都選擇了入世證道,但滿山紅塵道弟子的北冥君修的卻是無情道。

玄鳳君謝望舒的栖鳳山是個例外,他的山上只有他和柳歸鴻兩個人,因為他不打算再收徒,加上原身冷得可怕的性格,沒人願意往栖鳳山上來。

謝望舒看着這幾位齊聚一堂,額角沒由來的跳了兩下。

太華六君子,表面上光風霁月,實際上是一群神經的各有千秋的妖魔鬼怪。

雲隐盤腿坐在八仙桌上喝着原身珍藏的好茶:“玄鳳你這茶不錯,待會兒我帶點回去。”

......如果沒看錯他坐的是吃飯的桌子。

謝望舒:“......你給我從桌子上滾下來。”

雲隐大驚失色:“天吶你會罵人了!”

水藍色靈光從雲隐背後綻開,把他從桌上炸了下來,雲隐猝不及防摔得龇牙咧嘴:“應北冥你又推我!”

應瀾姍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盞:“我說了你坐桌子他要罵你,你不信。”

“不過茶确實不錯,玄鳳,我也帶點。”

......她也是來打劫的。

“好了。”呂羲和打斷他們,“說正事。”

“距上一次開山門已經十年了......”

“啰啰嗦嗦,出去別說自己是劍修。”盛招搖抱着刀大大咧咧坐着,“十年了,該收新弟子了。”

呂羲和被打斷了也不惱,笑呵呵的繼續道:“掌門尚未出關,這件事就落在我們身上了。”

謝望舒想起來,上輩子的柳歸鴻就是從這次開山門開始失控的。

新弟子入門有三道試煉,分別是乾坤門,山海鏡和判谶文。

不知道柳歸鴻從哪知道的山海鏡中有先蓬萊島上半步真仙留下來的半本功法,冒領了新弟子的銘牌混進去奪了機緣,但險些害死兩人。

這也是最後審判他的大罪之一。

“......玄鳳,玄鳳?謝望舒?”明煦叫了他好幾聲,“回神!”

“你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謝望舒“啊”了一聲:“還真有。”

衆人有些驚訝,他平常不是不管這些閑事嗎。

“能不能讓我的徒弟跟着新入門的弟子再走一遍試煉?”

衆人:?

謝望舒随手拿起他們一盞未動的茶抿了一口:“......他當年是我直接從山門帶上來的,現在也該補上了。”

嗯,确實是好茶。

不讓他們拿了。

最後還是被他們一人抓了一包茶葉帶走了。

堂堂太華六君子,為了幾包茶葉雞飛狗跳,說出去能笑死人。

幾人走後謝望舒坐在八仙桌旁抿着唇一言不發,掀開紫砂罐看了一眼見底的茶葉。

......他也想喝。

什麽君子,一群土匪。

心裏不爽,謝望舒決定去找柳歸鴻的麻煩。

......

謝望舒甫一離開柳歸鴻就撕下了僞裝,濃墨般漆黑的雙眼惡狠狠的盯着他的新師尊離開的方向。

好像也沒那麽有意思了。

“......比玄鳳還要讨厭。”

真想現在就殺了他。

柳歸鴻艱難起身,看到鏡中倒影出的身影,臉是他年少時的面容,脖頸和胸膛被潔白繃帶包紮好的傷口由于粗暴的對待再次洇出血色,少年的身體還未經多年苦修,并沒有多少傷疤,只一條半臂長的陳年舊疤猙獰的攀附在少年腹部,乍然破壞了腹肌優美的線條。

但他并不在乎這些,柳歸鴻掌心扣着一團靈火,火光灼灼,照亮少年緊繃的唇角。

他的靈力沒了,修為也随着年齡的變化退至了少年時期。

謝望舒知道他幹過什麽事,他一定會殺了自己的,而現在偏偏除了玄鳳留下的護心訣他再無在謝望舒面前自保的能力,護心訣也因為受過一次重創而有了一隙裂紋,最多再擋兩次這般致命的傷害。

“......”

少年忽然攥緊拳頭,熾熱靈火被掐滅在掌心,留下一抹灼傷的紅痕,漆黑雙目與鏡中的自己對視,露出如出一轍的陰狠。

他需要變強,而且要用比上輩子更快的速度。

不惜一切代價。

松開握緊的拳頭,他垂眸看着掌心被自己掐出的半月形掐痕,陷入沉思。

這輩子暴露的太早,上輩子給他提供情報的人是不能再接觸了,他不知那人究竟是誰,不保證如果敗露後他不會被謝望舒揪住然後直接捅死。

他記得上輩子距此刻最近的機緣是在十年一次的開山門中。

他得想辦法混進去。

上輩子有經驗,這次應該沒什麽問題。

“啪。”

有人打了個響指。

柳歸鴻聞聲望去,一襲灼燃般的紅衣倚在門旁,衣擺有些逶迤堆疊在地上,像燃起的火,謝望舒撚了撚指腹,收回手跟他對視,眼中滿是戲谑。

“想什麽馊主意呢?讓我也聽聽。”

柳歸鴻別開眼不看他。

謝望舒嗤笑出聲:“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不會殺你。”

“我是個大夫,不殺人。”

“......”

你之前要捅死我的時候可不像個大夫。

柳歸鴻如是想。

“銘牌給你準備好了。”謝望舒理了理有些雜亂的赤紅袍擺,他還是不太習慣寬大的衣裳,“你應該還記得東西在哪吧?”

柳歸鴻看着他,濃黑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謝望舒在......幫他?

“我說了,你老老實實當乖徒弟,我給你機緣。”

柳歸鴻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選擇妥協:“......好。”

廢話,不同意說不定就要被捅死了,而且他也确實沒吃虧,沒什麽不答應的理由。

謝望舒站直身子,笑得眼都眯起來:“太好了。”

“可以毫無負擔的找你麻煩了。”

柳歸鴻:?

有種不好的預感。

......

過午。

栖鳳山巅的陽光落在皮膚上,留下灼傷般的痛感,謝望舒讓柳歸鴻在一片毫無遮擋的日光下紮馬步,雙手雙腳還各挂了五斤重的石鎖,沒多久汗珠便從他的額角沁出,沿着線條還未淩厲的下颌順繃帶的縫隙浸泡着傷處,鹹澀的汗水漬痛剛剛結了薄痂的傷口,血與汗交融成一體,在繃帶上暈染出鮮紅。

柳歸鴻本就蒼白的臉色已經變成了慘白,在暴烈陽光下像明晃晃的金紙,汗水還在不斷滑落,傷口處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已經積累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漸漸的,血徹底滲透了繃帶,同汗水一起滾落。

“姿勢擺好了,不然又得重來。”

謝望舒搬了把躺椅晃悠悠坐在亭亭華蓋的鳳凰木的蔭蔽下,端着茶盞有一搭沒一搭的抿着,柳歸鴻瞪他都沒力氣,垂着頭讓汗水盡量往地上滴而不順着滑到傷口。

他快撐不住了。

謝望舒不信他,但也不親手殺他,就這般耗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耗死,他當然可以不動手。

惡毒至極,柳歸鴻咬牙切齒的想。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神智越來越模糊,當他終于撐不住失去意識前,眼前似乎劃過一道清凜的劍光。

唰——

一柄通身泛着青凜冷光的窄長靈劍釘在謝望舒身旁,劍柄上還繞着一縷冷青色的靈力。

他認得這把劍。

名劍青霜,玄鳳君同門師弟孟摧雪的本命靈劍。

怎麽到這兒來了?

瞥了一眼昏死過去的柳歸鴻,他嘆出一口氣。

罷了,估計是弄不死這逆徒了。

謝望舒起身,随手一揮帶起一陣風把柳歸鴻扔到躺椅上,指尖勾起那縷青色靈力。

靈力消散,冷淡的男聲驟然響起。

“師兄敬啓,師尊急召,請往蓬萊峰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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