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子燕回了屋, 頹唐地撲倒在床上,臉埋在被子裏,無聲地難受着。
他并不覺得委屈, 只是有些不甘心, 從前沒有過的奢望這幾日都成了真, 實在讓他割舍不下,一朝要失去便覺得無比難受。
倘若從未得到過, 他就不會知道失去時是什麽滋味,世子那樣好的一個人, 從此以後便不能再靠近了。
子燕怪自己這幾日得意忘形, 手指緊攥成拳, 到最後一點一點松開。
他下定了決心,以後做好一個影奴該做的事情,哪怕只能被關在無己閣終日訓練, 但他答應過世子再也不逃,那就不逃了吧。
他是世子的影奴, 終有一日他會見到世子的, 也許那一天是他即将死去的一天。
“子燕!”忽然一聲呼喊, 男人越行越近, 是世子的聲音。
少年驚詫之餘來不及動作, 謝逸已經轉到了裏間,他一進門就看到了匍匐在床上的子燕。這般模樣定然是埋頭痛哭, 又強忍着不讓人聽見聲音,只怕淚水打濕了床被, 謝逸一想到這裏, 瞬間心疼得不得了, 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哄人的好聽話。
這會子還有什麽原則可言, 更考慮不到旁的去,幾步路之間,謝逸的思緒已經翻江倒海,一切的一切都想了個明明白白,他不願讓子燕傷心難過,若這人當真求一份情緣,他便是答應了又如何?
先答應了,再慢慢勸解,說不得哪天這孩子就想通了,到那時他再功成身退也未嘗不可。反正不管怎樣,絕不能再過激了,得循序漸進,将人哄好了,什麽都可以商量着來。
“世,世子。”子燕扭頭一見人,連忙翻身而起,垂首立在一側。
謝逸沒看清子燕的臉,只覺得對方眼眶紅紅的,忍不住問:“你……你真哭了?”
子燕搖了搖頭,“我沒哭。”
“還說沒有?”謝逸卻是不信,他伸手扶了一下少年的下巴,“看看,這眼睛都成了什麽樣?”
子燕就只能被迫近距離地望着謝逸,他的臉一下就紅了,被世子這般注視着,他仿佛在世子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
“沒,沒有。”子燕的聲音都結巴了,他搖了搖頭。
謝逸不解地問:“你臉紅什麽?”
子燕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與謝逸的距離,“世子,我沒有。”
“你躲我做什麽?”謝逸又問。
子燕一聽這話,趕緊又挪回去,與謝逸湊近挨着,只是微微垂着眼睫,不敢直視謝逸,輕聲說道:“世子,我不躲。”
謝逸無言地望着少年,瞧見了對方眼角那一抹緋紅色,這一回瞧得仔細了,只覺得少年臉上平添了幾分俊美,再觸及到對方微垂的眼眸,那根根顫動的睫毛,像是一只蝴蝶的小翅膀,在他心裏撲扇撲扇着。
謝逸看得心頭一動,一股陌生的情緒在心中蔓延,緊随其後是一種奇怪的沖動,想要揉捏少年的眼角,還想讓他在自己面前真的哭出來。
若是眼角含淚,在此間燈火照映下,怕是會更加好看。
這些微的停頓,讓子燕察覺到了,他沒想到別的,只當世子還不滿意,便伸手去捉謝逸的手,然後再原模原樣地擱在自己下巴處,他微微仰着臉看謝逸,“世子,我沒躲。”
彼此的呼吸都交錯在一起,這副模樣帶着一種特別的意味,猶如邀請一般。
謝逸的眼神從對方的眼睛,慢慢往下移,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地落在了子燕的雙唇上。
少年的唇色很豔,習武之人身體健康,心火旺盛,沒有內傷在身,外傷也痊愈了許多,這一連數日被謝逸養得都胖了兩斤,仔細一瞧這雙唇,竟是比塗了口脂還好看。
謝逸原本做這動作,只是為了方便看清子燕的臉,可誰知被子燕再來一回,他竟不知為何有些慌亂了,心跳莫名地加快,呼吸也跟着錯亂。
他連忙松了手,往後退了一步,輕咳一聲,緩解自己的尴尬。
“我聽說你哭了,過來看看。”謝逸解釋了一句,見子燕擡眸看過來,他連忙又道,“你別多想,我沒別的意思。”
“哦。”子燕點點頭,哦了一聲。
謝逸調整了心緒,再看子燕又不覺得有什麽,畢竟這人長了一張與自己極為相似的臉,他怎麽可能對自己有任何想法?那突如其來的心悸,恐怕是來源于二人挨得太近彼此不自在的緣故。
想明白之後,那些尴尬也随之散去,謝逸認真的看着子燕,心底一片柔軟,他溫聲說道:“我待你不好,惹你傷心難過了,是我的不對。”
子燕立馬否認,“不是的,世子,是我做錯了,該罰。”
謝逸見他這般恭順,又覺得一陣酸楚,再想到前世那樣凄慘的下場,又覺得重來一輩子已經是最難得了,何必再斤斤計較些旁的?索性便給些妄想又如何?再差還能比得過生離死別麽?
思及此,謝逸下定了決心,語氣亦嚴肅了許多,“子燕,我今晚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少年的眼神陡然一亮,顯然是有重要的話要說。
謝逸心有所感,只道是自己沒猜錯,已然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就現在,你如果提出來,無論什麽要求,哪怕有悖綱常倫理,我都會答應你。”謝逸深吸一口氣,“你說吧。”
子燕一聽這話,自然是高興瘋了。
他知道世子是個一諾千金的守信之人,既然說了這樣的話,肯定願意給他機會,必然不會反悔的。
“世子,我想跟在你身邊,永遠不離開你……”子燕說了心裏話,其實這話他說了很多遍,從前沒有機會,也不擅長表達,可這幾天被世子逼問了許多,一時說來也很順暢,“我想像片甲一樣,做你的跟班,永遠追随你,永遠保護你,可以嗎?”
“做我的跟班?”謝逸萬萬沒有想到,最後竟問出這麽一句話來,他再三确認,“你就只想做我的跟班?”
子燕猛點頭,那雙黑亮的眼眸像是布滿了星辰,無辜又真摯,半分也不作假。
謝逸還是不敢置信,“你就沒想做個別的?”
“什麽別的?”子燕感到茫然。
謝逸幾乎脫口而出,“比如做我的枕邊人?”
“枕邊人?”子燕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深深覺得這恐怕比片甲那等長随還要親近,于是念頭一轉,立馬應答,“好啊,世子讓我做什麽人,我就做什麽人。”
謝逸簡直哭笑不得,他怎麽就把這話問出來了,偏偏子燕還答得幹脆。
就這,要說沒心思?他一萬個不信。
謝逸靜靜地望着子燕,忽然覺得應下這份心思,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竟是半點兒都不覺得反感,真是奇了怪了。
“好了,乖乖的,我回去了。”謝逸上手揉了一把子燕的腦袋,看到子燕額頭上戳出來的那個紅印子,這會兒還沒消下去,正是他一時氣急的傑作,他忍不住發笑。
子燕傻乎乎地應了聲,“嗯。”
謝逸更覺這聲軟綿綿的,嗯到他心坎裏,心肝都要化了似的。
自認哄好了人,謝逸回了自個兒屋,洗漱後躺在床上,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只是他自己未曾發覺。
片甲熄了燈歇在外間,老半天了謝逸還毫無睡意,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腦子裏盡想着隔壁那個小子,一會兒想到那人渾身不穿地躺在這張床上,一會兒又想到那人眼尾一片緋色,再一會兒又想到那人額頭上的紅印子,甚至連最後那一聲嗯都琢磨了一陣。
折騰了大半宿,好不容易什麽都想完了,謝逸卻突然在下一刻意識到,自己今晚有麽多失常,頓時驚駭得不能自已。
他想不大明白,明明是勉強應了子燕的請求,為何他竟覺得歡喜。
好在這個問題想不出答案,沒過多久他就睡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片甲已經端着洗臉盆在外頭候着了。
“世子,子燕一直在外頭,等了你一大晌午,說是想要見你。”
謝逸感到奇怪,“他想見,直接進來便是,何至于等一大晌午?”
“這個……”片甲也說不好,“他執拗得很,我也不清楚,似乎是有什麽問題想找世子問個清楚。”
謝逸自然想到了昨晚的事,興許是自己說得太含糊,那小子不确定非要問個準話?
“叫他進來。”謝逸迷迷糊糊地又閉上了眼。
片甲應了聲是,準備出去請人,謝逸猛地睜開眼,想起什麽事來,吩咐道:“将我床鋪都換了,衣物也拿去洗了。”
片甲領命,窸窸窣窣地收拾了小片刻,再将子燕叫進了屋。
子燕一身玄色飛鶴服走了進來,謝逸掀開眼皮一瞧,覺出了幾分不同來,或許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小子不如昨天晚上軟糯乖巧,偏生多了一分冷硬。
他有些不大高興,再加上夜裏失眠沒睡好覺,腦子正漿糊着呢,便向子燕招了招手,霸氣側漏地揚了揚下巴,“來,坐爺腿上,給爺笑一個。”
子燕驚了一下,但還是乖乖走過去,看了看謝逸翹起的二郎腿,“世子,我怎麽坐?”
謝逸:“……”
他能說自己嘴瓢了,想要當場反悔麽?
但子燕實在是太過認真,他要是認了慫,會不會讓對方覺得自己沒有威嚴?
男人嘛,還是威嚴最重要。
既然要搞斷袖,那大清早調調情,應該也是必不可少的,只是讓子燕坐他腿,會不會太過分了些?
謝逸心中思忖着,忽然聽到黑衣少年開口詢問:“世子,你怎麽臉紅了?”
“怎麽可能?”謝逸下意識否認,但臉上确實有些發燙,他摸了一把臉,又偷偷觑了一眼子燕。
偏生子燕是個棒槌,不僅仔細往謝逸臉上瞧,還一本正經地猜測,“世子,你是不是在害羞哇?”
謝逸騰的一下站起來,惱怒地吼道:“我才沒有!你別胡說八道!”
子燕哦了一聲,那神色,明顯是不相信。
謝逸簡直氣炸了,哼哼兩聲,沒好氣地問:“你今兒找我有事?聽片甲說,等了我一大晌午?”
子燕點頭問道:“世子,你昨晚上叫我做枕邊人,是不是就不趕我走了?”
“我幾時趕你走了?”謝逸一臉莫名,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作者有話要說:
先短小一下,明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