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蠢問題

第32章 蠢問題

洛海還沒看完所有的信息,就又有一條新的發了過來。

——你下班了沒有?我給你做了桂花糕、桂花湯圓和桂花藕,要不你給我把腳環限制關了,我給你送檢察院去算了。

洛海的太陽穴冷不丁跳了一下,快速回複。

——想都別想。

查封了尤金家裏一大堆炸藥的事剛在檢察院裏轟動傳播,他就想跑來檢察院送桂花糕。真不知道該說他膽子太大還是沒長腦子。

對面的回複很快發來。

——怎麽這樣,我做了一天好不容易弄好的,就想讓你下班以後第一時間嘗到嘛。

——不行。

洛海斬釘截鐵地回複。

——可是我已經拎着飯盒走到一百米邊界了,你難道要我再拎着這些東西走回去嗎?也太殘忍了吧……

這條消息後面還配了個小熊哭哭的委屈表情。

洛海只覺得頭又開始針紮似的疼。

他關掉信息頁面,一個電話給尤金撥了過去。

“你在哪兒?”

“小吃街和南特河的交界路口。”尤金的聲音輕快又松弛,“你總算下班啦?今天很忙嗎?”

“托你的福,連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洛海冷淡地說,“待在那別動,我去接你。”

“謝謝老婆,老婆真好。”尤金用一種誇張的感嘆語氣說道,“忙了一整天還要專程來接我,我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洛海啪地一聲挂斷了電話,沒給他再說惡心話的機會。

但尤金确實一直拎着那些吃的,乖乖地等在他腳環規定的範圍邊界。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閑外套,領口大大方方地敞着,露出分明的喉結和一截鎖骨,牛仔褲将他的雙腿包裹得很修長。夕陽遠遠打在他身上,挺翹的屁股圓得發光。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裏出來站街的牛郎。

洛海把車停在路邊。尤金喜氣洋洋地拎着飯盒坐上副駕,一樣樣把食物從袋子裏拿出來,放在洛海腿上。

“糯米糕,糯米湯圓,糯米糖藕,還都熱乎着呢。”尤金又把餐具從袋子裏拿出來,塞進洛海手裏。

洛海皺起眉,他不得不把座椅往後拉了一下,以免食物的湯汁濺到方向盤上,“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待在公寓裏等我回去?非要拎着這些出來亂跑,再弄得我滿車都是食物的味道?”

“那又怎麽了,我又沒帶榴蓮來。”尤金攤手,“再說了,你解除一下腳環的限制不就好了,我直接去你辦公室找你,也用不着你專門跑過來接我……”

“然後讓你被整個檢察院追殺,再讓我好不容易提升一點的同事地位一落千丈?”洛海諷刺道,“你是有多動症還是怎麽着,我從檢察院回公寓連十分鐘都用不了,你連這點時間都等不及?”

尤金撐着下巴嘆了口氣,“我的時間不多了啊,洛海。臨死前想盡量跟你多待一會兒很奇怪嗎?”

洛海打開飯盒的動作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才冷漠地開口,“別跟我來這一套,我是不會同情你的。你混到今天這個份上完全是咎由自取。”

尤金笑了笑,表情依舊輕松愉快,“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格外珍惜啊。趕緊打開嘗嘗,告訴我哪個最好吃。”

洛海打開飯盒,夾了一塊桂花糕放進嘴裏,然後是湯圓和糖藕。

路燈昏黃的燈光撒在車窗上,洛海吃東西時很安靜,連一點咀嚼聲都聽不見。尤金臉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直支着下巴專注地看他。

“怎麽樣?”

“都很好吃。”洛海點點頭。

“就這樣?沒有更多評價了?”尤金擺出一副誇張的受傷表情,“我可是忙活了一整天才做出這麽幾小份,做完就趕緊給你帶過來,我自己都沒來得及嘗一口。”

“你沒嘗也能怪到我頭上?”洛海皺起眉,“現在嘗不就好了,我又沒吃完。”

尤金立刻傾身湊到洛海面前,後者用勺子挖了一塊桂花糕,正打算遞到尤金嘴邊的時候,那雙薄唇卻掠過了勺子,直直地封住了洛海的唇。

一個深入纏綿,還帶着一點狡黠的吻。

那一小塊桂花糕掉在了洛海的褲子上。

炙熱的溫度通過雙唇傳遞到洛海的每一寸神經,在狹窄的車內攀升擴散。這個吻不帶欲望,卻足夠親昵,像是要把他口腔裏的每一寸都嘗遍,把他的溫度、他的味道深深刻印在靈魂裏。

當一只麻雀飛過車頂的時候,尤金終于緩緩放開洛海,琥珀色的眸子裏透着惡作劇得逞般的滿足,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很甜,确實挺好吃的。”

洛海的呼吸還沒有完全平複,“你有時候真的很無聊。”

說完這句話,洛海把掉在褲子上的那塊桂花糕扔出窗外,蓋上飯盒的蓋子,重新挂檔,“走了,回去了。”

尤金笑着幫他把飯盒收好,看着他單手轉動方向盤調頭,骨節分明的五指映着路燈的微光,在不管哪個角度下都性感得要命。

今天的天氣很好,夜空很高很遠,繁星密布。月亮像白玉一樣幹淨,被群星簇擁着,安靜地凝視着大地。

通往公寓的必經之路上種着一排楓樹,紅色的落葉鋪了一地,在夕陽下顯得格外鮮豔。

幾個穿着校服的女孩有說有笑地走在路上,一邊吃着零食一邊拿出手機拍照。其中一個說了什麽,另外兩個迅速站到一棵楓樹前,笑着擺出拍照的姿勢,把青春、笑容和美食框在同一個取景框裏。

洛海放慢了車速,緩緩從幾個女孩身邊駛過,笑聲透過窗縫短暫地傳了進來。

尤金微笑地看着那幾個女孩,直到她們消失在視野邊緣才忽然開口。

“等我死了以後,你會想我嗎,洛海?”

“什麽蠢問題。”洛海皺了皺眉。

“人有時候就是想問一些蠢問題嘛。”尤金大大方方地攤開手掌,“要是一輩子都保持聰明的話是很累的,偶爾回答一些蠢問題也有利于身心健康。”

在這類問題上,尤金永遠都有數不盡的歪理,用正常邏輯根本辯不過他,洛海幹脆放棄了。

“我會想那個在孤兒院裏照顧病人、幫女孩縫毛絨玩具的男孩。”洛海的目光望向前方,淡淡地說,“不會想那個制造爆炸和恐慌、殺死許多人的恐怖分子。”

尤金輕笑了一聲,“但你不能把事情這樣非黑即白地分開,洛海檢察官。那個細心的男孩是我,炸毀工廠的恐怖分子也是我。就像那個挨打無數次也要偷桂花的男孩是你,鐵血無情把所有同胞推入地獄的人也是你。”

“有什麽好奇怪的?”洛海淡淡地說,“人都是會變的。”

“我不這麽覺得。”尤金的唇角仍然挂着笑意,“我覺得人不管怎麽變化,有些東西是刻印在骨髓深處,永遠不會變的。比如靈魂,比如信念。”

洛海冷笑了一聲,“如果你這麽想,只能說明你是全世界最愚蠢的白癡。就是因為你抱着這麽天真的幻想,才讓自己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艾嬸、米叔,當年孤兒院裏的所有人,也是因為抱着那麽天真的幻想,才會自食其果的。”

說着,洛海看向尤金,目光冰冷而無情,“你也一樣,尤金·奧荻斯。你很快也會步上他們的後塵,因為過度的天真和愚蠢而悲慘地死去。”

尤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下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說得對,我都快死了,能不能申請每天多親你兩下啊?一個早安吻,一個晚安吻,反正對你來說也不麻煩,還有十五天行刑,今天算半天,也就是親個29次……”

洛海:“……”

簡直是對牛彈琴。

偏偏尤金還殷勤地往他身邊湊,“怎麽樣,行不行?對你又沒什麽損失,區區親29次嘴——”

“不行!”洛海受不了地說。

尤金嘆了口氣,“唉,我都快死了你也不肯答應我最後的遺願。我的遺囑上不會有你的名字了,你這個冷漠無情的人。”

誰在乎你那些來路不明的黑錢!

洛海覺得自己十幾年來幾近完美的情緒控制每當遇到尤金就開始崩壞,每次要忍着不把拳頭揍上那張花枝招展的臉都要付出他整個職業生涯中培育出的全部忍耐力。

“哎呀,別生氣了,我開玩笑的嘛。”尤金笑着湊近他,“你介不介意在這裏停一下車?”

“又幹什麽?”洛海的耐心已經快要被消磨幹淨了,他不能保證下一秒會不會把檔位掰斷插進尤金的腦袋裏。

“這棵楓樹很漂亮,你看到沒?”尤金搖下車窗,指了指路燈旁一棵高大的楓樹,“在我死之前留張照片吧。你總不能真只記得那個跟屁蟲小胖墩,而忘了如今這麽潇灑英俊的金發美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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