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仇風雪只能匆忙趕進宮中。
各大近臣和皇子皇妃已着素服,在靈樞前哀悼。
齊淵和齊長卿是宮中為首的皇子,自然需引領在前進行悼念,只不過這場本性悲哀的局面在兩人相見時就已變了味道。
空氣裏彌漫開火藥的味道,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為之傷心,各方勢力蠢蠢欲動,皆心懷鬼胎。
齊淵身為太子,本應被封為國君,可皇帝直到咽氣那一刻,也沒說出讓誰順勢即位,在場近臣無不意外,新一輪風波再次掀起。
齊長卿卻表現得十分飄飄然,毫不慌張。
直至他餘光看到仇風雪,表情才有了細微的變化,那是一種近乎興奮的神色,只流轉于眼波之中。
“貴客來了。”齊長卿只一聲,就讓衆人目光全部挪向在殿外站定的仇風雪。
場內所有緊張的氣氛瞬間向仇風雪倒去。
齊淵見後,略過人群往前接迎,眉眼溫潤,還是如往常那般如玉模樣,只是此刻仇風雪看他,反倒想作嘔。
“你終于來了。”齊淵用期待許久的柔和語氣湊到仇風雪面前低聲細語,嚴肅的臉得以展顏。
仇風雪聽着齊淵濕潤粘膩又谄媚的聲音,換做以往定無什麽太大反應,而今卻心口翻湧,惡心的感覺愈發濃烈,他加快腳步避開齊淵,率先一步站在齊淵身前,附身鞠禮:
“臣來遲了,還望殿下恕罪。”
齊淵有些意外仇風雪的反應,總是覺着哪裏變得怪異起來,卻又摸不着頭腦,啓唇道:“你來得正好……”
只可惜他話音未落,就被身後史達明打斷,語氣煞人,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勢:“還望太子殿下閑言少說,議事為妙!陛下駕崩乃國之大事,這遺诏都未頒布,臣等如何能擁戴您臨朝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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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達明一席話把衆人重新拉回正題,仇風雪并未第一時間開口,而是離開齊淵身側,在旁邊選擇觀望。
齊淵并不慌忙,侃侃道:“我身為父皇膝下長子,又是親封太子,如何不能繼位稱帝?”
歷代帝王崩逝,太子即位順理成章。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一旦皇帝駕崩消息傳開,新帝還未繼位,大昇定會陷入恐慌。
再加上近日邊關烽煙再次點燃,民心本就離散人心惶惶,更不可讓帝位空缺。
“太子殿下,若老臣沒記錯,陛下當初也不過是為了平衡朝中勢力才冊封的您。您雖有名號,實際卻并無儲君繼位之權,若無遺诏加持,要登帝位恐怕……不甚樂觀啊。”
史達明說得溫厚,實際話裏帶刺字字紮人。
齊淵早有預料有人會拿此事來壓他一籌,不動聲色道:“如今父皇病逝,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早在父皇冊封我為太子之時,朝中勢力便已逐漸成為我和皇弟的手中之物,而我手上的勢力,和頭上頂的名號,都足以讓我登上帝位寶座!”
“皇兄是不是忘了死忠皇帝的那些啃不動的老骨頭?最硬的可還在邊關禦敵,沒有發話呢。”齊長卿輕笑兩聲,上前走到仇風雪身側,眼神與之交彙後又迅速挪開:
“皇兄手中握有兵權的确不錯,可是別忘了邊關的那位人物,若無遺诏皇兄還強坐帝位,不嫌這帝位坐着有些燙嗎?”
齊淵對上齊長卿的眼神,臉上依舊挂着得體的笑,反問道:“那這麽說,皇弟是有更好的辦法了?”
齊長卿斂了眉眼上飛揚神色,看向仇風雪,陰恻恻道:“久聞仇大人深謀遠慮,乃棟梁之材,不如我們都聽聽仇大人的想法,如何?”
仇風雪指腹抹過袖角,腦中飛速運轉。
今日皇帝崩逝,喪禮初成,齊淵和齊長卿兩方勢力并未叫出太多近臣前來,各自都在隐藏實力,暗中互相試探紛争。
如今唯一得曉的,便是雙方手上定然都有兵權在握,卻不見武将,也未見雙方有起兵跡象,必然是這最後一層窗戶紙還尚未捅破。
可正如史達明所說,國不可一日無君,頂多後日皇帝駕崩的消息便會傳遍整個皇城,向外蔓延擴散,到時若新帝還未登基,定會引起更大內亂,造成內憂外患的局面。
若直接讓齊淵繼位,就等同于直接撕開了兩方最後一層遮羞布,逼迫雙方立刻對立,國無君王還兵戎相見的下場肯定是人心動搖。
為了以後長遠考慮,仇風雪只有一條路可選。
“回殿下,臣建議讓太子殿下和二殿下如監國那般,暫代全部事務,由諸位近臣制約輔佐。嚴格保密陛下駕崩一事穩定民心。待遺诏尋回,一切自會塵埃落定。”
此計沒讓任何一方占到便宜,太子未能達成本身目的成功繼位,規避了皇帝舊權的反叛可能,也讓齊長卿找不到任何可以起兵的理由。
帝位尚且懸空,紛争仍在繼續,只是動搖局勢稍微穩定了些許。
但就算如此,還是有異聲:“仇大人一計固然巧妙,就算我們暫時接納一山可容二虎之策,但這遺诏不知去處遙遙無期,要談尋回?怕是難上加難吧。”
仇風雪不意外會有人問出這個問題,不疾不徐道:“陛下七日後必會葬入皇陵,不如以此為期,若在此期間遺诏未被找到,屆時就讓太子殿下登位,如何?”
“這等霸王條款,讓我等如何信服!”史達明怒而揮袖,斥道:“仇大人這樣不就是擺明了擁立太子殿下上位嗎!”
“史大人不妨審時度勢仔細想想。”仇風雪平靜道:“天下三分民不聊生,究竟是在此期間找到遺诏穩定民心,還是立刻撕破臉皮兵戈相見內憂外患更好。”
“遺诏未被尋回,但太子本身擁有頭銜,畢竟是陛下親封,登位定然更有說服力。別忘了邊關戰事吃緊,一旦宮裏生變消息傳出去,那迎接你我的就不只是這些麻煩了。”
“不可!”史達明回絕道:“這擺明了就是想讓太子繼位的霸王條款!仇風雪,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仇風雪并不惱怒,甚至連多餘的表情都未露出,又道:“既然史大人不采納這個意見,仇某還有一計。”
“但說無妨。”齊長卿準了仇風雪,對他的興趣愈發濃厚起來。
仇風雪得到許可,繼而道:“陛下在邊關最大的勢力為你我所忌憚,可又不得不收回,不如趁此機會拉攏其心,七日期限一到就看陛下勢力究竟歸附哪一方,勢力歸附之方便登臨帝位,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話說的輕巧!”史達明啐聲道:“我知你是在說邊關的鎮宇元帥!他手握重兵一心輔佐皇帝,萬一生變又該如何!”
仇風雪凝眸看向史達明,反唇相譏道:“若史大人覺得仇某話說得輕巧,不如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應對?”
史達明一時無話,嗫嚅半晌,怒而拂袖。
“權宜之計,就按照這樣辦。”齊淵看再争下去也無他法,眼下仇風雪的辦法的确是穩定雙方局勢的最佳出路。
要想讓齊淵和齊長卿兩人聯手相抗已然不可能,兩人關系撕裂多年,早已于事無補。
而仇風雪就是抓住了這點在賭。
齊長卿不知心底在另外盤算什麽,并未發表過多意見,鮮少應和了齊淵的建議,與之達成一致。
衆臣見狀也不好再多言。
*
仇風雪在宮裏斡旋大半日才得以回府。
他本以為再見齊淵那副嘴臉會再度失控,可沒想到除卻反胃後,他的心竟然已沉靜到極點,幾乎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現在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仇風雪難得長舒一口氣,仰天負手,将冷空氣灌入鼻腔,讓心情鎮定下去。
他絕不會讓齊淵和齊長卿二者之中的任何一人登上皇位,也絕不會讓當年家中血案被埋沒遺忘,家人枉死。
仇風雪走在午門路上,還未徹底放松下來,就又被人喚了名字。
正是緊跟在他身後的齊淵。
又一陣反胃感湧上心頭,仇風雪面色肉眼可見白了些許,只能強撐起精神,躬身行禮道:“不知殿下找到臣,是有何急事?”
齊淵從袖中拿出一個白玉瓶,攤在掌心遞給仇風雪,溫和笑道:“這是西域進貢的極品寧神丸,選料三年只此一瓶,我看你氣色不好,想必是沒休息好的緣故。拿回去試試看,應該對你有效。”
仇風雪垂眸看向齊淵掌心間靜躺的玉瓶,笑着搖頭拒絕:“這等貴重之物,還是殿下用吧。”
“可……”
仇風雪不等齊淵回答,打斷道:“殿下,齊長卿定不會善罷甘休等七日,暗中定在屯兵等待時機,您也應該有所準備。”
“我自是清楚。”齊淵看仇風雪回絕,心裏落空,默默收回白玉瓶,蹙眉道:“只是遺诏……”
“遺诏一事,我先前就與殿下說明白了。”仇風雪心中無比後悔當初因為太過信任齊淵而說出的肺腑之言,如今種種皆如回旋镖般正中他心,字字刺痛難當: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遺诏無非是緩兵之計。”
所有因果,都将會在這七日之內做了斷。
而仇風雪要做的,就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