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登門送信

登門送信

司馬敬的寶馬雕車停在縣衙門口,青色的帷裳在陽光下閃着粼粼金光,是窮苦人家幾十年打拼也買不下來一匹的布料,還沒等孟添巽走近,一股芝蘭香撲面而來。

淡雅的芝蘭香是一等一的好聞,可這芝蘭香太過濃郁,給人蒙頭一棒,嗆得顏樂之猛咳兩聲,趕緊用手扇去這濃香的侵害,直言不諱道:“我粗人一個,無福消受你這香氣熏天的馬車,添巽,走,我們回家。”

孟添巽從善如流,與司馬敬作別。

“诶!孟大人不帶你這樣的啊,利用完就丢棄,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司馬敬簡單吩咐完車夫,三步并作兩步去追孟添巽。

孟添巽沒走出幾步就被追上,三人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顏樂之帶起一陣風,像是後面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追趕他,時不時還要督促落在身後半步的孟添巽走快點,司馬敬也不甘落後緊随其後,三人展開一場競速賽。

一路上司馬敬根本沒找到開口的機會,一旦他準備開口,顏樂之背後長了眼睛般敏銳察覺,再将腳程提了提速。

司馬敬從小就不愛動,君子六藝,禮樂書數強得讓教他的先生贊不絕口,射禦兩項則是氣得先生吐血八尺。

奈何他偏偏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母親是捧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說着“又不上戰場,孩子這方面差點就差點了,又沒什麽妨礙的。”

十六歲身高八尺的司馬敬拿着母親的免死金牌,心安理得回書房去了。

司馬家家學淵博,祖父是儒學大家,門生衆多,桃李滿天下,爺爺和父親秉持着“學而優則仕”的理念,将官越做越大,好在司馬敬也沒辜負家人的期盼,天乾八年中了探花,後在短短三年就成為朝廷裏清流派的中心人物。

在這時候鍛煉的好處就顯現出來,顏樂之走出二裏地來,司馬敬才走出一步。

司馬敬也是個不服輸的主,手有氣無力地扇着扇子,步履盡管虛浮,但仍向前邁着,山間的小路并不好走,錦靴尖沾上了黃褐色塵土。孟添巽實在看不下去某人第不知道幾次踉跄,放慢了速度,等着身後的司馬敬,顏樂之則是一臉不忿的看着落在後面的兩個人。

等兩人回到小舊屋的時候,顏樂之氣定神閑地坐在凳子上喝水,阿翌以甩出殘影的尾巴歡迎孟添巽回家,孟添巽端起桌上溫熱的水,笑道:“多謝師兄。”

顏樂之少有的沒搭理他,司馬敬根本沒了說話的力氣,撐着桌子坐下來,用最後的力氣拱手拜謝顏樂之的碗水之恩,将水一飲而盡。

孟添巽給司馬敬添第四碗水時,司馬敬回過精神,恢複了往日沉穩自持的模樣。默默整理好衣冠,确保如初,亮聲感慨道:“沒想到我是以這種方式進來的。”

沒人回應,端起碗喝了口水,自顧自的說起來:“孟大人,久仰大名。”

孟添巽點頭示意他接着說,“孟大人今日審案不似傳聞中那般幹淨了,雖然從前沒親眼見過孟大人審案,可是‘除惡務盡’的名頭可是如雷貫耳啊。”

“少不更事罷了。”

“才不是,孟大人年少成名,中狀元,成帝師,平瘟疫,穩朝局,除貪佞……”

“溢美之詞少言。”

“我只是在說實話,我少時聽說書人講的那才叫一個精彩。”

“難道司馬大人像被押在堂下審一審嗎?”孟添巽看着面前聲色有些精彩的司馬敬道,眼前人聞言止住了剛打開閘的話頭,玩味轉為認真。

“孟大人果然是豪傑。”司馬敬穩住心神,不慌不忙接着道:“那孟大人要審我嗎?”

把難民引至佳益縣,再利用馬知縣對權威盲目之便,暗中引誘難民去搶劫米行,從而達到讓孟添巽去豐州赈災的目的。

清流,濁流,歸根結底都是些水。

孟添巽揚了揚眉道:“不急。”馬知縣也不着急,畢竟天理昭昭,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我也不着急。

司馬敬端起水喝了一口,沒再繼續上面的話題,各自都心知肚明的事,但刺探是一回事,挑明又是另一回事,主動扯開話題道:“我前三次來,外加這一次特別邀請,孟大人也早就猜到我來的目的了吧?”

孟添巽沒直接回應,故作思考,沉默一瞬道:“為了什麽?”

直截了當變為迂回作戰,司馬敬心道:狡猾。

随即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順着孟添巽的話往下說:“孟大人竟然不知?豐州大旱,民不聊生,朝廷希望你能去救百姓于水火。”

司馬敬繼續給孟添巽戴高帽,“孟大人您是衆望所歸啊!”雙眼殷切的望着孟添巽,聲情并茂的說道,若不是眼前這個人生的還是一副白面書生的面容,旁人一聽這話還不知道是從哪個白發蒼蒼的老臣嘴裏說出來的。

“朝廷是沒人了嗎?”顏樂之插話進來,“不用的時候棄若敝履,用的時候三顧茅廬。朝廷中人果然很适合去蜀地學川劇,以後沒官可做都可以去擺個戲臺,畢竟各位都是人中龍鳳,天賦異禀,想來學起來不會很難。”

顏樂之冷哼一聲,不再開口。

司馬敬沒有回應顏樂之的敵意,和他糾纏下去完成不了自己今天來這裏的目的,于是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孟添巽道:“孟大人,朝廷知道你的不容易,希望你看完這封信後再做定奪。”

孟添巽接過留有餘溫的信封,看來魏鴻漸很信任眼前這個人,敢直接給他信讓他轉交,看來朝廷中并不是無人可用,私印沒動,沒有拆開看。

看孟添巽接過信,司馬敬松了口氣,他的任務勝利在望了,向後坐了坐:“這是君上給你的信,孟大人,你看了信一定會答應的。”一放松有些忘乎所以,長途跋涉的疲憊回旋翻湧,事不宜遲起身作別:“那我就不打擾了,三天之後我再來拜訪。”

孟添巽起身相送,行至門口,濃郁的芝蘭香再次出現。司馬敬登上馬車,坐穩後掀起珠簾準備再客套客套,孟添巽站在原地說了一句話,嘴唇一開一合,像是只動了動嘴巴并沒發出任何聲響,說完就關門進屋,只留下掀着簾子疑惑的司馬敬。

“大人,走嗎?”車夫的聲音隔着帷幕傳來,将司馬敬的思緒拉回。

“走。”司馬敬放下簾子,靠在椅背上。

他最後在說什麽?

腦海裏那被粗糙碗盞潤濕的嘴唇還在一張一合。

“別再用百姓做籌碼。”孟添巽茶色般清正的聲音忽的冒出,将安坐休息的人震了震,“車能不能穩着點?”車裏的人惱羞成怒。

“沒有震動啊!大人。”車夫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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