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宮廷文（二十三）
宮廷文（二十三）
“福延新日,慶壽無疆——”
寧帝進入太極殿升座，禦前太監奏請皇後尹微率妃嫔們依次就位。
“陛下萬安——”
殿內衆人叩首、彎身拜安。
今年的宮宴，寧帝也出了席，看起來氣色好了許多。
聽說幾天前南诏王子莫一一當着百官的面,自薦給皇帝醫治。
南诏的毒術了得,但醫術也很是高超。
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尹微不好拒絕，只好協同百官跟着莫一一去了皇帝的寝宮。
禦醫們一眨不眨地盯着莫一一,想看看他的醫術究竟如何厲害，又有什麽奇特的法子來治病。
只見他十分從容地牽線診治,看病，寫方，最後親自抓藥熬藥，給皇帝灌下了小碗的濃汁。
沒過一會兒,皇帝喘咳起來,在床邊嘔出了一大口的黑血。
衆人一驚,望見皇帝的臉色逐漸紅潤起來,昏濁的雙眼也清明了許多。
他第一眼看見了莫一一，便攥住他的手腕,急忙問道他是誰,叫何名。
現在南诏王子對寧帝有恩，所有人看莫一一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寧帝的身體越發利索，問道莫一一想要什麽賞賜，莫一一笑道,想停留在東寧，看看這裏的異域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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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大概便是要在東寧呆上幾個月，就這麽簡單。
寧帝龍顏大喜，雖說莫一一什麽都不要，但還是享受到了東寧最好的待遇，得到了京城貴族圈最大的關注。
誰叫他治好了皇帝的病呢？連跟着莫一一一同回京的蕭明煜也得到了贊賞，受到了寧帝的獨自召見。
再出來後，蕭明煜也一舉成為了寧帝身邊的紅人。
……
也難怪蕭明煜能這麽嚣張地瞪他。
簡一言小口地啜着小酒，回瞪了一會兒這個腦子進水的東西，然後冷漠地移開了目光，看向其他面生的人。
西涼國女王和公主，姬如水、姬如燕；南诏公主莫姝；北漠太子拓跋琰。
西涼國的女子生着一張胡人的面孔，不過比一般的胡人臉部輪廓要柔和一些，身形也沒那麽高大。
女王姬如水感受到簡一言的目光，也善意地回笑。
她在此前東寧的諸生論辯就認識過簡一言，那時西涼打算并入東寧，榮華長公主邀請她一起來觀摩論辯。
作為最後一個且是唯一一個贏了的辯手，簡一言無論是辯文還是辯論都給她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革新變舊，巾帼可頌。］
真是個好孩子。
姬如水目光越發柔和，心想着自己的寶貝女兒如果再争氣些就能納到這麽好的夫婿了。
身旁的姬如燕不知道母皇的小心思，還呆呆地沖着南诏國的莫姝傻笑。
…
“靓仔，好多妹子都在看你啊。”陸銘誡恰檸檬，酸溜溜地對簡一言說道，“能傳授一下撩妹的方法麽？”
簡一言現在在京城的貴女圈裏也算是小有名氣，當初論辯的時候就吸引了一大波女粉，不算他那層驸馬都尉的身份，還是有很多大家閨秀想要他當自己的夫婿……
“你覺得我像是會撩妹的人嗎？”簡一言死魚眼，扯了扯嘴角，“你要我教你怎麽當驸馬嗎？”
陸銘誡的臉部抽了抽，視線越過他看向坐在尹微下首一臉陰沉的臨安公主。
李臨安。
呵……呵呵。
差點要忘記簡一言還有個暴躁的未婚妻。
“害，慘，趕緊賺完成就值離開這個操蛋的世界吧。”
再呆下去怕是要瘋了。
“啧。”簡一言抱怨了一句。
“……我覺得很多人看你的眼神都怪怪的，是我的錯覺麽？”陸銘誡如坐針氈，感覺坐在簡一言身邊莫名地有些緊張。
能不緊張嗎？！
皇後、皇子、公主、宰相、将軍……這些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看！
雖然說他們看的都是簡一言，但陸銘誡感覺自己也被刀子紮到了一樣。
特別是對面蕭明煜那個惡毒的眼神，陸銘誡一下子就對他沒了好感。
宮宴的現場沒看見南诏王子，聽說是要獻舞，用南诏的舞樂慶賀佳節。
簡一言在樂師隊伍裏尋找着姜昀的身影，看了幾遍下來都沒有發現他。
嗯……？
大皇子都出席了……主角受沒道理不在啊……
不放棄地再掃視一圈，略過那些奇奇怪怪的目光，簡一言注意到了北漠的太子拓跋琰。
男人臉部輪廓分明，眼眸深邃，鼻梁高挺，栗色的頭發看起來柔軟蓬松，耳後紮着一縷小辮垂落在肩，碧綠的眸子，瞳仁顏色較淺。
怎麽說呢……好像和傳統的北漠人長得有些不太一樣。
可能是因為混血的原因，讓簡一言覺得他就是現代的俄／羅斯人。
西歐人種混了亞系的血脈，輪廓比西方人要柔和，看起來既有西方人的冷硬還有東方人的柔情，很微妙的感覺。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男人看着他，張了張口。
“？”簡一言一愣，有些不确定他對自己說了什麽。
這時雲韶府的樂師要開始演奏曲樂，簡一言只能收回了視線。
“雲韶府獻舞，坐部伎奏《景雲樂》。”
絲竹細樂響起，十名舞女蓮步輕移于殿中，舞姿典雅，華美富麗。
首舞歌頌帝王功德，祝願君主千秋萬歲。
除夕夜舉國歡慶，君臣後妃共度良宵，辭舊迎新，通宵達旦地歌舞。
燈紅酒綠，異常奢靡。
陸銘誡看得入迷，看到最後一舞一曲結束了還有些回味無窮，差點要鼓起掌來。
然後他往旁邊一看，看見簡一言這小子在無所事事地撕手指上的死皮。
陸銘誡：“……”
簡一言：“你看我幹嘛……”
說着簡一言動作迅猛地一扯——
淦！好疼啊！！！
最近天氣太幹燥了。
陸銘誡一臉平靜地轉回頭，他已經習慣了簡一言這副樣子……
接下來要上場的是莫一一，萬衆矚目的時刻，人們首先看見的卻不是他，而是……姜昀。
“唉？”簡一言微微瞪大雙眼。
姜昀要獻舞？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又見莫一一從他的身後走出。
原來莫一一早在除夕前就要求了樂府總管來伴舞，要以常見曲目雙人舞的形式給寧帝獻禮。
這樣一看，誰的舞藝更加高超，不就顯露出來了麽……
姜昀真的會跳舞麽？簡一言攥緊了拳頭，不明白為什麽莫一一會挑姜昀出來。
而他對面的蕭明煜則在上下打量着姜昀，好似在思索着什麽。
陸銘誡又看入迷了，視線黏在了莫一一身上。現場的大多數人也都像他一般，眼裏流露出對莫一一的驚豔和贊賞。
少年身着霓彩繡衣，刺繡上繡着南诏圖騰崇拜的鳳鳥，周圍再鑲以各種花飾，風格绮麗，流光溢彩。
他嘴角微微勾起，輕步曼舞時手臂揮灑舒放，腳下踩着樂曲的節奏，輕輕地擺動起身體，手與腳踝上所系的鈴铛，随着舞動叮叮作響，每一下都像是輕輕敲打在衆人的心上一般。
這樣對比起來，姜昀的舞姿就略顯無趣和平庸，平時應該沒有在這方面
狠下功夫，現在真正淪為了莫一一的陪舞，襯托鮮花的綠葉。
莫一一美目流轉，掃視四周對他露出癡迷神色的男人。
這種萬衆矚目的感覺很美妙，仿佛他就高高地站在雲端，接受這些人的敬仰和欽慕。
可是……他好像發現了一個人。
一個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裏的人。
那個人的目光一直放在他的陪舞身上，放在姜昀的身上。
殿裏那麽多人，唯獨他一人目不轉睛地看着姜昀。
姜昀嘴角帶笑，目光不離簡一言。他才不在意自己是誰的綠葉呢，只要簡一言能夠注意到他，他就心滿意足了。
這殿裏他在意的只有這麽一個人。
簡一言對他笑了笑，摻着星辰的眼睛好像在說着鼓勵的話。
被自己喜歡的人這麽看着，姜昀的臉頰飛紅一片，手臂和腳下的動作愈發流暢。
一曲舞畢，竟然分不出來誰的技藝要更出彩。
寧帝大悅，連說了三句“好”，命人給莫一一多加了一筆豐厚的賞賜。
莫一一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笑道：“陛下，聽聞洛陽才俊遍地，不知誰是這排行之首？可否請他出來與我們共獻才藝？”
這個“我們”，指的自然就是南诏、北漠，西涼諸國來使。
幾國才子彙聚一堂，簡直就是比試的大好時機。
莫一一和蕭明煜對視了一眼，對計劃志在必得。
“排行之首？這……”皇帝縱觀群臣。
這所謂的排行也只是民間出來的榜單，官方從沒有下過第一第二的定義。
青年才俊，那也得和莫一一等人在同一個年齡層段。
只能先從世家官宦子弟裏挑選。
“陛下。”
很快，就有禦前的太監将城中百姓自行排行的名單呈遞到了寧帝的手中。
二十五以下，十五之上，論家世、文采、武藝、外貌進行綜合實力排名。
排在榜首的是國公府的慕容憫，容貌出衆，兼通文史和智謀，武藝也是超群。
的确是個不錯的選擇……
“陛下憂慮，不如讓在場的各位大人、夫人、公子、小姐來抉擇？”蕭明煜笑眯眯地說道，聲音不大，卻能準确地傳達到每個人的耳中。
簡一言瞥了他一眼，心裏揣測着他心底裏的小算盤。
這個蕭明煜，不好對付。
寧帝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命人上了紙筆墨硯。
衆人面面相觑，小聲地議論着。
只能寫外族的人，還要确保公平公正，避免皇帝事後追究。
寫誰呢？
“靓仔，我寫你了，你最棒了。”陸銘誡悄咪咪跟簡一言說道。
簡一言也說：“靓仔，我也寫你了，你最靓。”
陸銘誡：！！！？
不了不了我不想上場，我腿抖。
溫師道端坐在宴桌前，盯着眼前的紙張。
周圍傳來女孩們的竊竊私語。
“我想寫簡二公子……”
“我也是……”
“那寫他吧？”
羅芊芊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自己哥哥的袖子。
羅織回頭，柔聲問道：“怎麽了？”
“兄長……那個……你可不可以也寫簡二公子？”
…
半柱香燃盡，太監将衆人的答案收齊，再一份份挑揀出來進行分類。
很快，寧帝得到了一份新的排行。
取前三名，分別是慕容憫、裴容、簡一言。
“這第三名……？”
慕容憫在預料之中，裴容的排名也在理，但是簡
一言……？
系統扶額：婦女之友光圈玩大了。
簡一言這完全是被女眷推出來的。
完了完了。
“……靓仔……你……”陸銘誡哆哆嗦嗦地挪遠了，“奧力給……”
害怕.jpg
簡一言一個畫圖的懂個屁比賽……
不過好像他也投了一票……陸銘誡發出了對不起的聲音。
簡一言面無表情地看着對面的蕭明煜，見他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姜昀立于簾幕後，擔憂地望着簡一言。
“一言……”
簡一言原本就不是喜歡出風頭的人，除了要考工部那會兒還有為女子論辯，其他時間都是安守一隅勤懇工作……
現在突然被捧出來比賽……
想到這，姜昀拳頭緊握，恨恨地瞪了一眼莫一一和蕭明煜。
“既然要比試，那就出席吧。”寧帝沉聲道。
接下來以抽簽形式決定個人比試的項目和對手。
慕容憫對上了西涼公主姬如燕，比試內容為詩詞，經綸；裴容則對陣北漠太子拓跋琰，比試內容為算學和騎射武藝，因為是晚上，騎射武藝推遲到元日的上午。
最後是簡一言對陣南诏王子莫一一，比試內容為樂律舞蹈，射藝劍術，射藝推遲為元日上午。
簡一言捏着紙條：樂律舞蹈……
不會，下一個！
莫一一不依不饒：“早就聽聞洛陽有雙姝善舞名動天下，簡公子身為華昭夫人之子，不知此等技藝可有繼承？”
簡一言不語。
蕭思容的确會舞，但不代表他也會啊……
又被針對了。
空氣仿佛凝滞了一般，所有人都看着簡一言，等待着他的答複。
乾丞館的弟子誰不知道簡一言最不會樂律？連畢業的考試都是踩着線過的。
現在要直接說自己不會麽？
尹微不善地瞥向寧帝。
有失一國顏面也要縱容一個南诏王子？真是老糊塗！
簡一言思忖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真想給這個什麽莫一一和蕭明煜腦子裏裝個排水管。
花裏胡哨……
“南诏王子是不把妾身放在眼裏了麽？”
一道聲音打破了殿中的寂靜。
衆人往上首看去，竟是蕭貴妃站了起來，神色傲然地睥睨着莫一一。
他們想起來了，莫一一口中所說的才華橫溢，舞藝超群出衆的京城雙姝——
蕭氏雙姝，蕭思顏與蕭思容，蕭貴妃和已逝的華昭夫人。
“母妃……？”李修慎驚訝地看着蕭思顏走下臺去。
寧帝臉色一沉，但也并沒有出言阻攔。
“一言進入監理院任職許久，舞藝生疏，身為他的姨母，妾身當然得親自教導才能讓他上得了這太極殿的臺面。”
蕭思顏來到莫一一的身前，俯視着他，眼神凜然，背後似藏了無數劍刃對着他，
“殿下可有異議？”
莫一一一愣，牙間緊了緊，最後擠出一句話來：“貴妃娘娘……說得在理。”
蕭明煜眸色深沉。
本來以為簡一言為了姜昀和蕭厲他們鬧僵了，得不到援助。
沒想到……這種時候蕭思顏還是要護着他。
半個時辰。
只許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之後簡一言必須得上場。
看着吧，一個從沒學過舞藝的人，經過半個時辰的練習，要如何在這場比賽裏勝出呢？
莫一一唇角勾起，淬毒的目光轉向簡一言。
簡一
言，這就是你不看我的代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