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

楚雄直直盯着柳惠娘,客棧掌櫃劉文昭和馬車車夫高老七都是他的手下,他看上的未來媳婦,當然不可能讓她在京城裏到處亂跑,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他照看着才安心

他知道,只有讓她自己親眼去看,才會死心

她那個相公早就在京城金榜題名,在吏部任了一個五品的官職,瞞着她金屋藏嬌,享受紅袖添香的顯達日子

當初楚雄瞧上她,曾惋惜她已嫁作人婦,剛好他跟着楚家商隊來到京城,一時興起,他便順道去查查吳子清這個人,哪知一查,竟然查出這麽一樁風流豔事來

在得知吳子清的為人後,楚雄便決定把柳惠娘搶過來,因此這趟護镖從京城回到平鎮後,他立即去杏花村找她

既然她那個相公已經有了新人忘了舊人,他便不再顧忌柳惠娘已婚婦人的身分,将她視為己物,在她小嘴上烙下自己的吻,就像猛獸在獵物身上印下自己的氣味

柳惠娘說得不錯,楚雄的确是個粗人,他的想法也很粗暴直接,他故意不告訴柳惠娘她那個相公在京城做的好事,因為他一點也不想看到她為了其他男人傷心欲絕,他可是會嫉妒的

先把她搶過來,等她事後得知吳子清背叛她,有了他楚雄的疼愛,她還需要吳子清做什麽?

楚雄自認這樣的安排對她最好,只可惜這婦人性子太倔,不肯跟他,雖然他也可以對她強來,但與其讓她對自己生怨,他還是希望女人能心甘情願地跟着他

要把她心中的相公踢出去,裝進自己,最快的唯一辦法,便是讓她親眼看看她口中稱贊的好相公,瞞着她在京城幹了什麽好事

把糟糠妻留在鄉下,自己一個人在京城納妾享福,這種男人,長得好看有個屁用?

既然她把她的丈夫說得那麽好,那就讓她親自看看,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死心,好教她知曉,男人不是只看臉的

見她在京城尋了半個月仍一無所獲,他決定幫她一把,因此有了今日沐月樓之行

楚雄想好了,待她親眼見證丈夫的背叛,傷心欲絕時,他便上前護着她,給她胸膛依靠,讓她盡情在他懷裏哭,而他趁此安慰她,多加把勁,趁她脆弱時攻占她的心,人便是他的了

他覺得追女人跟打仗一樣,要打入敵人陣地,攻心為上,趁虛而入怎麽了?不趁敵人有弱點時攻打,要等到何時?

他這算盤打得響,認為只要自己對她好,至於用什麽手段都不重要,他甚至覺得自己這麽做是給她一條生路,她肯定願意的

若她放不下潤哥兒,沒關系,他可以把潤哥兒當自己兒子養,剛好他也喜歡潤哥兒,這小子膽大不怕苦,是練武的好苗子

楚雄把一切都盤算好了,所有事情都照着計劃走,他算到了一切,唯獨算不準柳惠娘的心

她沒哭,沒有歇斯底裏,也看不出大受打擊,反而沒事似的牽着潤哥兒逛攤子、買糖吃

見母子兩人有說有笑,他也懵了

說好的她傷心欲絕、他趁虛而入呢?

女人沒哭,他怎麽出場?

三個大男人繼續跟在柳惠娘後頭,高老七忍不住用手肘推推劉文昭,示意他開口劉文昭看他一眼,再瞧瞧老大其實他也很納悶,這個柳惠娘該不會真沒認出她相公吧?

“老大,該不會他們三年未見,長相變化太大,所以沒認出來?”

也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說明那女人為何跟沒事一樣若換作其他女人,在家守活寡三年,一旦發現丈夫在外頭金屋藏嬌,又瞞着家裏金榜題名,怎麽可能不炸鍋?

楚雄擰緊眉頭,目光緊盯着柳惠娘

會嗎?才分開三年,沒變胖也沒變瘦,怎麽可能認不出來?

如果認出來,她又為什麽沒反應?

“這不合理呀”楚雄搓着下巴,無法解釋眼下的情況

他故意讓高老七載她到沐月樓,讓她親眼瞧瞧,她那個丈夫早就中了進士,還做了

五品京官,發達之後,是怎麽對她的

楚雄說過,她不懂男人,但反過來看,他其實也看不懂柳惠娘

他或許能懂其他女人,但柳惠娘是個例外

其實打從他開始接觸柳惠娘起,這女人就一直不按牌理出牌,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她明明看起來溫柔賢淑,柔弱得像只兔子,但其實兇起來是只母老虎

他假裝驢一一租了他的馬車,要來載她,她卻能拆穿他的謊言,路上還拉了一堆鄉親搭便車

她撒潑起來撕咬踢打都來,那股狠勁,活似要刮了他

她面對土匪,連殺人都敢……楚雄頓住,突然想通了什麽

是了,這女人膽子大得很,她可不像外表展現出來的那般柔弱,面對悍匪,她都沒哭鼻子腿軟求饒,而是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降低對方的心防,趁其不備,一招致命這樣的女人,豈是那麽容易受打擊的?

他露出了笑,目光灼灼如狼“不愧是爺看上的女人”

劉文昭和高老七兩人聽了一呆,就見他們老大笑得歡,他們看不懂那女人,也同樣看不懂老大了

東大街住的是富貴人家,商鋪也都偏高檔消費,柳惠娘帶着兒子,一路只能走馬看花,幸好還有些小攤子可以逛

她牽着兒子回到馬車上,上馬車前,還笑咪咪地對高老七道聲“辛苦了”,完全瞧不出任何異樣

高老七搔搔頭得了,又不是他的女人,讓老大煩惱去,他等着看戲就是

回到客棧,母子倆用完飯,讓店小二打了水來

柳惠娘幫兒子洗完澡,待天黑後,哄了兒子睡覺,幫兒子掖了掖被子,熄了燈火,一個人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明月

掌燈時刻,離開了白日的喧嚷,只剩她一人時,終於能卸下面具,不必再強顏歡笑

三年的書信往返,從滿信滿行的字句,直到一行未滿的寥寥字跡;從滿紙的關懷相思,一直到敷衍了事的冷淡應付

她早就從丈夫書信中感覺到他對自己的疏淡,她只是沒有告訴別人罷了,繼續對外營造她與丈夫情感深厚的假象

不是為了面子,也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為了婆婆和潤哥兒,為了不成為鄉裏鄰居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以免供人說三道四

丈夫對她的冷淡,只有她一人知曉就夠了

柳惠娘也曾傷心過,在夜深人靜時,她瞞着婆婆和已經哄睡的兒子,偷偷哭濕了好幾條帕子

她早猜到相公在外頭恐怕已經有了女人,雖然沒親眼求證,但她會聽、會看,也會思考

她娘家是種田的,家中女兒生得多,窮人家養不起孩子,女兒更被視為賠錢貨,為了生存,女兒不是早早嫁人,就是賣給人做妾,好減輕家中的負擔

過年時姊姊們回來省親,總會私下聊起婆家和相公的事,她當時小,也在一旁聽,聽多了便記住了

嫁出去的姊姊們過得并不好,不管是為妻還是做妾,都遇到同樣的問題,那便是丈夫有了新歡

那時候,姊姊們的話題都圍繞在如何對付新妾或是如何讨好丈夫,可是柳惠娘卻隐隐覺得,這一切的問題似乎都跟男人有關

姊夫喜新厭舊、誰家相公又偷腥了,或是誰家相公去妓院了

男人,似乎不可靠

因此柳惠娘很怕嫁人,但是不嫁人就可能被爹爹賣給人牙子,所以她決定自己找未來要托付的對象

十二歲時,她就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了

吳子清生得斯文,性子也溫和,身上有不同於村中其他男人的書香氣息,她當時就喜歡上吳子清的儒雅和溫文有禮,因為她讨厭糙漢子,她爹就是種田的糙漢子,稍一不順,就打罵家中女人

她決定嫁給吳子清,幸運的是,她生得好看,成功讓吳子清喜歡上她,十三歲就和吳家訂了親她當機立斷,包袱收一收,直接去吳家伺候未來婆婆,為自己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

遺憾的是,就算嫁給吳子清,也沒能逃過和姊姊們同樣的命運從書信當中,她感覺到相公的淡漠,回憶起姊姊們的遭遇,那感覺越來越像,那時候她就在猜,他應該是在外頭有了女人吧?

她沒哭,是因為眼淚在過去三年裏早就流乾了

整整三年,她嚐到了空閨寂寞的苦,嚐到了旁徨無助和失落世人都說女人要賢慧、要善解人意,才能得到公婆和丈夫的疼愛

事實證明,她的賢慧和順從,并不能阻止相公對她的冷落

心中所有的懷疑和猜忌,在今日終於得到了證實

在杏花村她算是個美人,但來到京城,她的美根本不值一提

她與那女人的差別,豈只是凡女與仙子的差距?這三年來,她伺候公婆、照顧潤哥兒,日積月累的疲累和歲月的消磨,讓她一雙手變得粗糙,肌膚也不再細女敕

柳惠娘感到深深的挫折,以及人事已非的悲涼

今後她該何去何從?

茫然的面容上,終於滑下一滴淚水

身後突然伸出一雙手臂将她攬入懷裏,男人的熱氣拂在耳邊

“你沒錯,是那家夥不好,喜新厭舊的臭男人!”

柳惠娘渾身一僵,錯愕地轉頭瞪着楚雄這男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将她環抱在懷,還一臉深情地開口

“早跟你說了,男人不能看臉,那種長得像娘兒們的男人,骨頭軟,嘴巴甜,最容易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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