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管事人拿着花魁選中的宣紙走出簾子的時候,場中口渴難耐的人一時也不急着喝水了。

所有人擡頭盯着管事人,盯着她手裏的宣紙。

管事人臉上還是帶着之前一樣的笑容,她環視了一圈場中客人,似乎是想吊足她們的胃口,然後在有客人皺着眉要發火的時候,她低頭看了看宣紙,道:“何必,何姑娘”

這一聲落,驚訝之聲此起彼落不斷,所有人紛紛轉着腦袋找尋那個幸運兒。

但所有人眼中的幸運兒,此刻卻恨不得鑽到桌子下,然後在沒人注意的時候趕緊溜走。

何必聽到管事人說出的竟是自己名字的時候,張大嘴愣在了那裏,心道:“剛剛果真不該信南風。”

何必很想溜走,馬上溜走,有多快走多快。但就在她從凳子上剛邁開右腳轉身的時候,管事的人已經注意到了她。管事人一聲喊,場中上百雙眼睛全看了過來。

何必邁步,彎着腰準備逃走。但她剛走了兩步,管事的人已經站到了她前面。

管事人穿過客人,站在了何必前路。她的速度真快,而她的臉上,依舊是那個和善的笑容。

客人裏忽然有人說了句話。

有客人看到了何必真容,低聲道:“那不是何府的小姐,何必瑤嗎?”她的聲音本來很低,但現在所有人都忙着看何必,所以她的聲音很清晰地在寂靜的醉鄉樓裏傳了開。

她這一聲話落,立刻有人接着道:“還真是,不是說何府小姐失憶了嗎?”

然後有人說:“你也聽說了?倒不知這失憶是何怪疾?看她不像有什麽事。”

另一人道:“聽說只是忘了以前發生的事,別的倒沒什麽。”

然後她們開始探讨起了失憶病,像兩個診治病情的大夫,忙着探讨治愈法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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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瑤”三字,本因她失憶而在景雲城火了一把,雖然何必本人不清楚她已經出了名,但今晚過去,“何必瑤”這三字的名氣,怕是要火上加火。畢竟風月之事,深受城民茶餘飯後喜歡,更何況故事主人公還是醉鄉樓的花魁娘子。

傳聞何家公子何必卿,當年在長安城,曾為了一位面首公子豪擲千兩金,一夜風流成名。今日又是何家小姐與花魁娘子。客人裏有些與身父身母認識的人見了,面上都流露出了奇怪的笑容,暗裏心說何家真是好門風。雖然這裏是景雲城,整個風朝風氣最開放的地方,但仍有些人,還是視異性戀為異端,何家兄妹從小沒少受欺負。

站在何必前路的管事人道:“何姑娘,千金姑娘有請。”她伸手作請,指向臺後樓梯。客人這才注意到,簾後人早已不見,花魁不知何時已經上了樓,回了房。

沒被選中的客人不禁懊惱,看向何必的眼神也多了三分嫉妒。

何必被衆人的眼神看得有些怕,她扯了扯嘴角,對管事人道:“就不去了,我還有事要忙”她說完要離開,卻被管事人一伸手攔住。

何必擡頭,管事人臉上還是那個和善的笑。

管事人道:“何姑娘便是有急事,也該去和千金姑娘道一聲別吧?”她臉上是和善的笑,但她的眼裏,卻一點也看不出和善。

周圍客人的眼裏冒了火,因為何必竟然絲毫不珍惜這樣珍貴的機會。

何必無奈道:“那,那好吧”別人當這是天賜的好運,只有何必感覺這是天降的黴運。

管事人笑着側身作請。

何必無奈轉過身,腳擡起,忽又落下,回首指着南風對管事人道:“這是我朋友,我們一起。”

她話剛落,對面管事人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不止管事人,場中的客人也變得很奇怪。她們的一雙眼睛看看何必,又看看南風,又和同桌的對視一眼,不知道傳遞了什麽信息。

何必不明白她們怎麽了。

管事人道:“何姑娘當真要和朋友一起?”

何必點頭。

南風道:“不必了我等你就好……”

卻見何必眼神一凜,阻止南風道:“你我可還是朋友?”

南風便不再說什麽。

醉鄉樓裏的氣氛好像更奇怪了。

何必道:“我們一同來的,若不能一起去,那就不去了”

管事人道:“請等我問一下千金姑娘”她下巴一擡,一個丫頭馬上會意,轉身跑上了樓梯,那丫頭像只輕盈的燕子,片刻飛上了頂樓,消失在了走廊深處。未多時,她又出現在了樓梯上,飛下了樓梯。

所有人都看着那個丫頭。

那個丫頭走到管事人身旁。

所有人都轉了腦袋看着她們。

丫頭在管事人耳邊低語兩句,管事人再擡起頭時,臉上已經帶了她那和善的笑。

她道:“千金姑娘有請”

何必和南方跟在丫頭身後上了樓。

樓下的客人看着她們越走越高,越走身影越小。

有人想自己書法無雙,又當場作了首好詩寫上,心裏奇怪何必究竟寫了什麽勝過自己,便問那管事人道:“我可否瞧瞧何姑娘寫了什麽?”她一說完,又有幾人圍了過來。

管事人将那張紙取來,展開遞給了她。那些圍過來的客人一看,當場怔在了那裏。

誰能想到,平仄押韻、辭藻優美的詩詞,竟然輸給了“饅頭”二字?

不少人憤憤不平,因為她們每一個人,都會寫“饅頭”這兩個字。

管事人笑道:“‘人各有所好,物固無常宜’,各位姑娘所作詩詞是很好,但千金姑娘卻只喜歡這兩個字,誰讓規矩是她定的。”

客人聽了,雖憤憤然,卻也只是憤憤而已。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別人就是鐘意甜粽子,你也不能強迫他喜歡鹹粽子。醉鄉樓的千金姑娘不喜歡才情橫溢的女子,偏愛喜歡饅頭的呆子。

丫頭領着何必、南風上了頂樓,到了一扇關着門前,輕輕敲了兩下門,道:“姑娘,何姑娘到了”

半晌,聽到屋裏應了一聲,丫頭便側身退到一旁,對兩人道:“兩位可以進去了。”

何必看了看南風。南風面無表情。

何必皺了皺眉,推開了面前的門。門帶出一陣香香的風,這香味似花非花,似麝非麝,沁人心脾。

何必透過開了的門朝裏面看了看,并不見到有人影,她皺了皺眉,轉頭看了南風一眼。

南風也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

何必狠了狠心,邁進了屋裏。就算這裏面是虎穴,但有南風在,即便這位千金姑娘是個吃人的母老虎,她也不怕。

但千金姑娘怎麽會是母老虎?

她并不是母老虎,而是一只狐貍。

邁進屋的何必愣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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