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付/出/什/麽/呢/
第8章 /付/出/什/麽/呢/
無數嗚嗚咽咽的嘶吼仿若從地底發出,在冉宿夢無法移動的視角中,她餘光窺得無數似人非人的黑影從地底飄出。她分明也沒看見這些黑影長了雙眼,可在這一瞬間,她有種被萬千厲鬼盯上的陰森感。
她才剛來這裏啊!冉宿夢幾乎已經可以猜到自己今日會是什麽死法了。
對了,她還有護身符!
宛如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冉宿夢感受着那些黑影的逼近,在那令人膽寒的陰森感中逐漸從手心內感受到一絲微薄的熱度。
這微弱的熱度逐漸從掌心傳遍全身,冉宿夢僵硬的身體終于有所松動。她努力集中精力,猛地閉上眼睛,終于從血月的控制中脫離出來。
她誇張地倒退一大步,身形不穩在搖晃後還是失控跌坐在地上,冉宿夢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冷汗從額間浸透碎發,順着下巴滴落。她幾乎沒有時間休息,手掌撐地就狼狽地、近乎連滾帶爬地站了起身。
掌心的護身符微微發燙,亮起了淺淡的金色光芒,只是這光芒微弱極了,面對逐漸包圍而來的無數黑影就像黑夜裏的一點螢火,随時都會熄滅。
但這還是給了冉宿夢不少安全感,她環視四周,捏緊護身符,咬咬牙打算硬着頭皮沖出這裏。既然有那種宮殿建築,說不定離開這片區域就可以獲得暫時的安全呢?反正來到夢境總要以死亡結束,幹脆利落地死掉總比被這數不清的不知道什麽鬼東西們弄死要強得多吧?可惡,下次或許真要帶點刀之類的進來了,即使這些常規武器對黑影沒用也沒關系,起碼能讓她自己決定自己什麽時候死掉。
冉宿夢深吸口氣,捏緊護身符猛地朝一個方向的黑影揮去,借着那微弱的驅散能力奮力朝前沖去。
她的身體穿過那些黑影,一股更深層次的寒意從骨子裏發散開,直接令冉宿夢打了個哆嗦。她的動作被強制慢了下來,她努力揮動手中護身符,然而那些黑影只是略過淺淡金光的地方,發了瘋似的朝她包圍。甚至有些黑影擁擠在一塊兒,不慎觸碰到護身符時,也只是“滋滋”出淺淡的黑霧,令那一塊黑影縮小了一點點,根本沒能将它殺死。
冉宿夢瞬間就明白,這護身符雖然有用,但這作用——聊勝于無。
她拼了命地往外沖去,但身體卻越來越使不上力氣。冉宿夢的臉色越發慘白,體溫不斷下降,甚至嘴唇都變成青紫之色。而那些黑影見她逃跑掙紮卻表現得更加興奮,仿佛被激發起追逐本能一般朝她簇擁而來,甚至不再畏懼那幾乎被無數黑影淹沒、發不出多少光芒的護身符。
“……”冉宿夢悶哼一聲,重重摔倒在地。她忍住幾乎脫口的髒話,看着手中護身符逐漸黯淡至徹底發不出光亮,仍是咬牙爬起。
也就是護身符光芒消散的瞬間,那股被包圍的陰冷感、那揮之不去的刺骨寒意逐漸升級為密密麻麻的痛感。
她的皮膚上出現細密的小傷口,然而血液還沒滲出就被包圍來的黑影們分食。冉宿夢努力想要揮散它們,卻始終無法觸碰到這些東西,只能眼睜睜看着部分吸食她血液的黑影濃度變高,似乎變得更加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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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宿夢仍努力邁步,想要逃離這片區域。但這些黑影卻怎麽都甩不掉,好似黏在了她的身上,不斷吸食着她的血液。逐漸的,冉宿夢再一次摔倒在地,而這一次,她卻沒了掙紮的力氣。
虛弱、失血、無力、寒冷……
冉宿夢努力想要睜大眼睛,可卻連那兩個月亮也看不見了。她的視線被無窮無盡的黑影覆蓋,身體冰涼得失去最後一絲熱度……
漫長而絕望的死亡。再一次的,冉宿夢體會到瀕死的感覺,而死亡的鍘刀即将徹底落下。
在冉宿夢即将從夢中驚醒返回現實之前,一縷銀白的月光突然就映入她眼簾。那無窮無盡占據她所有視線的黑影霎時如潮水般退去,與清幽月光一并照入她眼眸的,還有那一襲白衣。
女人踏空而來,在冉宿夢眼中就好似踩着月光走下。
冉宿夢不知道的是,之前放肆吸食她血液的黑影們此刻在倉皇逃命,恨不得瞬間鑽入地底百米,它們一股腦擠着,逃跑時甚至還想将身邊的其他黑影扔在後面當肉盾——即使令它們畏懼的存在此刻沒有絲毫攻擊它們的意圖。
冉宿夢只能意識模糊地擡頭望着這“女人”,看着那朦朦胧胧間也美得不似活人的臉,關于上一次夢境的記憶從心底翻騰,她無力地一動也不能動,就這麽看着這“女人”居高臨下般低頭與她對視,而冉宿夢無法從那黑色眼眸裏辨別出任何情緒。
“你呀。”一聲輕嘆,是近乎詭異、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就在冉宿夢即将因失血過度而閉上眼睛時,“女人”在她面前蹲下,冰涼的指尖按上冉宿夢眼睛,強迫般令她閉上了眼。
一股暖流将冉宿夢包裹,五髒六腑的陰寒被驅散,四肢也逐漸恢複知覺。差不多十幾秒後,冉宿夢的臉色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正常。
但“女人”的手指還未移開,冉宿夢便不敢睜眼。她感覺到似乎被黏稠的未知物體包裹,手指微動甚至能感覺到那股濕濡的流體。但很快,這些感覺就消失了,冉宿夢觸碰到粗糙的地面,那冰涼的手指也從眼皮上挪開。
睜眼的瞬間,“女人”那還未收回的手就那麽自然而然地為她理了理臉頰上散落的碎發,親昵地為她攏至耳後。
“你——”冉宿夢想要說些什麽,但才脫口一個字,就不知該從何問起了。或者說,她對眼前這“人”、對這個世界有着太多的未知與恐懼。
“怎麽了?你好像認識我?”女人笑起來眼眸微眯,看起來無害且溫柔。所有的鋒芒與危險似乎都不曾存在過,她适當地露出幾分好奇情緒,輕聲問着,“怎麽一個人來到這亂葬崗了呢?這裏對你這樣的活人,可是很危險的呀~”
“……我不知道。”冉宿夢不太明白這“人”的意思。又或者說,她不知道這家夥想做什麽,難道是想再誘騙她一次?可這一次她似乎并沒有那種被誘惑到的感覺,意識也十分清醒——她此刻應該是清醒的吧?
冉宿夢不知道這“人”是如何出手趕走了那些黑影,但無論從哪方面看,這家夥顯然都比那群黑影要危險得多。冉宿夢微垂下眼眸,并不想觸怒她,無論這存在想做什麽,順從她演下去似乎是最合适的選擇,“我一醒來,就在這裏了……我很、我很害怕,謝謝你救了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這裏、這裏是亂葬崗嗎?真可怕……”也許怎麽說是經過冉宿夢思考的,但表露出的恐懼與害怕絕不是表演,她是真心如此認為。不過比起亂葬崗,也許眼前這種存在才是更可怕的也說不定。
“哎呀,你是想報答我嗎?”女人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但不知為何,冉宿夢感覺到幾分危險。
她沉默着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只抿了下唇。
“怎麽不回答我呢?”女人湊得更近了,她似乎想要看清冉宿夢的表情。又或者,她想看清的不止是表情而已。
冉宿夢忽然掙紮站起,猛地抓住“女人”手腕,而後好似虛弱到站不穩地栽倒在她身上,将腦袋埋入她懷中。“我好害怕……我好冷……能不能、你能不能帶我離開這裏?”——冰冷,沒有任何溫度的身體。觸碰到女人手腕的瞬間,比那群黑影更加恐怖的陰寒氣息滲入冉宿夢身體,她幾乎以為自己會瞬間暴斃。
但沒有,那股恐怖的氣息只存在了一瞬間,好似某種兇狠的野獸在玩弄獵物時一時沒有控制好力道一樣,“它”很快調整了過來。
“離開這裏?好呀,反正我本來也只是路過。”冉宿夢不知道這存在此刻是什麽表情,但語調聽起來是溫柔的,語速是平緩的。
“不過,我救了你,還要帶你離開這裏……你會為此付出什麽呢?”
“……”冉宿夢身體僵硬,心髒的跳動愈發劇烈,呼吸急促卻有某種窒息感。
她能感覺到女人的冰涼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在這瞬間,她有種一把将“人”推開轉身就逃的沖動,但她什麽都沒能做。她甚至沒有從女人懷中擡起頭,僵硬着、如同一樽不會動的雕塑,感受着那股冰涼從肩頭下移,手掌似乎貼在了她的後背。
……對應着她心髒的位置。
寂靜。
“好啦,只是玩笑而已~不過順手的事,哪裏需要你付出什麽呢?”
女人的手輕輕在她背上拍了拍,輕快的聲音裏帶着明顯的笑意。
也就是這時候,那遍布全身的麻痹感才稍微散去,冉宿夢陡然驚醒,才發覺自己因恐懼而不受控地淚流滿面。
她努力想調整情緒不被看出什麽異樣,然而還沒能開口說什麽,就聽見女人溫和的聲音慢悠悠繼續響起:
“跟我走了,可就不能再跟別人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