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海莉近來因為證明出那個世紀數論難題而忙碌不已，夏洛克已經好幾個月沒好好和她吃頓飯了，事情經常是他回來了，海莉還沒回來，或者是她提前回來了，而他在外忙案子，等早晨他起來，她又早早的走了。

她雖然忙，可她的精神狀态很好，夏洛克偶爾見到她時，她都是神采奕奕的，雙眼裏全是明亮的光。

夏洛克前幾天聽她提過幾句，她最近在應對專家的證明審查。如果專家确認她的證明沒有漏洞，他們會邀請她去蘇黎世參加明年的國際數學家大會*，并在會上作45分鐘的學術報告。

夏洛克知道，這次的審查對海莉來說至關重要。倘若通過了，世人都會承認她的數學家身份——即便她還是一個正在念書中的學生——而且她還會在全世界揚名，她說的話，會讓全世界都聽見。

這也會為她未來提升女性地位打下堅實基礎。

夏洛克衷心地祝福他的好友能得償所願。

聖誕節馬上就要到來，夏洛克在海莉的門上貼了一張紙條，邀請她在聖誕節那天去福爾摩斯莊園做客。

隔天早晨，夏洛克一開門便看見那張紙條上多了一個大大的「Okay」。

他拿着紙條，低頭笑了一下，心情很好地拎着手杖出了門。

他昨天接了一個委托，難度很合他的心意。

但這個聖誕節注定是過不成的。

因為聖誕節那天，海莉接到了夏洛克身受重傷，現在正在搶救的消息。

那時她正在和證明審查的專家交談，這個消息送來，她的大腦轟然一響，什麽證明，什麽審查，都完全忘了。

她在原地愣了幾秒，就慌張地要往外走。幸而走出幾步後理智上線了些許，連忙轉頭誠懇地向專家組道歉，希望明天再和他們繼續讨論，她的朋友出了事，她要去醫院看看。

專家組的人都聽見了報信，他們很寬和地示意海莉快去，朋友的安危要緊。

雖說審查還沒有通過，但是這麽多天的相處，已經足夠他們對這個溫和的數理天才抱有好感了。

她是真正的聰明人，比絕大部分的男性聰明多了。倘若不出意外，她會成為一名出色的數學家的。他們很看好她。

海莉對專家們道謝，跟着來報信的人去了醫院。

她到醫院時看見麥考夫也站在手術室外，他們對視一眼，都絲毫沒有心情開口寒暄，只是向對方點了點頭，勉強算做打招呼。

海莉的大腦鬧哄哄的，各種負面或正面的想法都鑽出了腦子，擾得她片刻不得安寧。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卻怎麽也冷靜不下來。

她的四肢也冰涼，讓她想個雕像一樣站在原地。理智讓她挪一挪腳，到椅子上坐下，可腿卻僵在原地，想動也動不了。

她的大腦背叛了她，身體也已經完全不聽她的控制。

過了很久很久，像是過了好幾天，但事實上可能只是幾個小時，手術室門開了。很輕微的「咔噠」一聲，落在麥考夫和海莉的耳朵裏卻異常清晰。

幾乎是同時，麥考夫和海莉腿往前邁了一步，齊齊看向醫生，嘴唇張了張，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還在醫生見多了他們這樣的家屬，主動開口跟他們介紹病人的病情。

那些長長的話落在兩人耳朵裏，化作簡單的一句——夏洛克沒事了，如果術後恢複得好，還幸運的不會留有後遺症。

麥考夫和海莉同時呼出一口氣，海莉終于感受到了血液流動的感覺，她的四肢發軟，顫着手扶着牆，走到椅子上坐下，雙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過了一會，麥考夫也在她身邊坐下。

“發生了什麽？”海莉的聲音很輕。

“他抓到了兇手，兇手一顆子彈，也差點把他送走。”麥考夫想想都覺得後怕，“如果差一點……差一點……”

後面的話他怎麽也說不出來，海莉卻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如同夢游一樣輕得沒有實感的語氣回複：“是啊，多幸運啊……”

海莉低頭揉了揉自己的腿，她剛剛跑得太急，大腿不小心撞到椅子了，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感到疼。不用撩開看，她都知道手底下的那團肌膚肯定已經青了。

她揉着揉着，忽然一笑，搖了搖頭，說，“我剛剛想得最多的，居然是女仆昨晚沒做他最喜歡吃的菜，他會不會覺得遺憾。”

說完，她就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望着遠方，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麥考夫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海莉和麥考夫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坐了幾分鐘，思維徹底敏捷下來後才去探望夏洛克。他現在還沒有醒來，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那雙總是銳利而深邃的眼睛也閉着，叫海莉很不适應。

她沉默地看了夏洛克好久，身旁的麥考夫開始勸她回去休息。

麥考夫的情報網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他知道海莉近來忙碌于學業與應對證明審查，每天都睡得很晚。今天在手術室外等待的這幾個小時都是借來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要還回去。

更何況，睡眠不足也會影響到學習狀态。

當然了，麥考夫也不閑，只是他自覺身為大英政府的小小官員和夏洛克的兄長，有義務關心一下大英帝國未來的女數學家和夏洛克的好友。

海莉思考了一下，也不矯情，“好，謝謝你。那如果夏洛克醒了，麻煩你派人告訴我一聲。”

麥考夫微微一颔首，“這是自然。”

……

夏洛克醒來時，是在第二天的早晨。

那時他的理智還沒回歸，眼睛還沒睜開，第一句話居然是一聲下意識地輕喃：“海莉……”

麥考夫立在他床邊，“我親愛的弟弟，你的海莉可不在這裏。你醒得太晚了，如果早一些還能看見她。”

夏洛克睜開雙眼，看着天花板，好一會兒，才側了側頭，“噢，我的兄長。”

麥考夫「嗯」了一聲，“你有哪裏不舒服。”

夏洛克感受了一下，“都挺好的。我感覺我還能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幹嘛？再中一次彈嗎？

麥考夫給他氣笑了，險些沒一巴掌拍在他臉上，“你倒是挺好，你知不知道你把……”他停頓一下，把我字吞掉，改口：“海莉吓成什麽樣了？”

夏洛克掃了一眼自家兄長，毫不憐惜自己那剛剛清醒過來的大腦，讓它快速轉動着，一串又一串地結論從麥考夫身上飄出。

他慢慢開口：“辛苦了，我的兄長。”

麥考夫眼裏掠過詫異，像是不認識自家弟弟了一樣，目光複雜地看着他，半晌，輕嘆一聲：“下次謹慎點。”

“好。”說完，夏洛克動了動手指，語氣似是随意地打聽道：“把她吓到了？”

麥考夫沒察覺到不對，微微颔首，描述道：“是的，你做手術的幾個小時，她一句話也沒說。”說着，他解開西裝外套的一粒扣子，坐到了椅子上，輕挑眉梢，“她确實很在意你這個朋友。”

夏洛克輕輕發出一聲鼻音，“當然。”

麥考夫笑着搖了搖頭，“她說，在你做手術的幾個小時，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女仆昨晚沒做你最喜歡吃的菜，你是否會覺得遺憾。”

她最擔心的不是夏洛克去世之後她會怎樣，而是夏洛克會否感到遺憾。

她沒有在考慮自己，而是真的替他而難過。

坦白說，這樣純粹而真摯的感情，是連麥考夫也覺得平生稀見的。

夏洛克愣了一下，然後愉悅地笑了起來，笑了之後，卻輕聲道：“怎麽會不遺憾呢……”

麥考夫聞言一頓，似乎從這句話裏聽出了別的意思，他探究地看向夏洛克，卻只見他合上雙眼，似在閉目眼神。

怎麽會不遺憾呢……

他剛明白他對她的感情從一開始就不是友情。

人在受到巨大危險，誤以為自己快要死去時會想什麽？

夏洛克在子彈擊中他的那一刻，想到了他的家人，想到了他讀過的那些書、破過的那些案子。但最讓他覺得愉快的回憶，大部分都是關于海莉的。

他記得她捧着書坐在臺階上認真閱讀的樣子。她身上有着他從未在別的女性身上見到過的沉靜氣質，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她一定是一個少見的聰明人。

他記得她說起地理、說起哲學，說起別的她所知曉的知識時那侃侃而談的樣子。不過她說起數學時眼睛最亮，情緒也最昂揚，那時他就知道，這個姑娘一定愛極了數學。

他記得她證明出數論難題後的樣子。她高興得要命，甚至情不自禁地擁抱了他。她并沒有把這個擁抱放在心上，他卻為之失神許久。

他也是在那一刻才發現，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心裏的顫動，不是感嘆于她的聰慧，想要和她成為朋友，而是感受到了她的智慧對他的致命吸引力，想要了解她更多。

他那個時候就想靠近她、熟悉她，并且成為她最親密的人。

只是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後，夏洛克卻并不覺得迷霧頓開，反而更加迷茫。

在海莉心中，他們之間的友情是不容任何人置疑的啊。

他甚至聽她親口說過，她已嫁給真理，她還對他發誓，他會是她最好的朋友。永遠都是。

他可以破而後立，直接告訴海莉他的心思。但他不敢去賭這樣會不會把她給吓到。

他不想失去和她的友誼，卻又想要更多。

怎麽辦呢，這好像是一場無解的局。

◎作者有話要說：

*國際數學家大會首屆舉行于1897年，而原著中夏洛克的畢業年份為1875年。按理說，這個時候是不會有數學家大會的。不過為了劇情需要，諸位也不必細究時間線。

P.S.後面會有菲爾茲獎和華生提前出現。在原著中，夏洛克遇到華生的年齡是27歲。但為了劇情需要，在本文中夏洛克25歲時就會有華生做搭檔了。

◎最新評論：

【嘿嘿嘿，大大加油啊。海莉真的好符合我心目中優秀的女孩子的形象，溫柔又體貼，聰慧卻不自滿，她的精神靈魂在當時達到了一定高度，真的是未來可期啊。希望每個女孩子都能像海莉一樣活出自我，掙脫世俗或者他人對自己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