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仁至義盡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仁至義盡

*

人流攢動的街道, 當中圍着一圈百姓,中央的伎藝人正踮腳伫立竿尖,仰面吐出一道煙火。

“好!”

“好!”

人群一陣喝彩。

“讓一讓, 讓一讓——”一輛車廂颀長的馬車經過, “過車!”

馬夫站在車轼上甩鞭子:“不去瓦子裏演, 在這堵路!”

衆人讓出一條道,馬車擦着挪過。這類車潤州人稱呼“長車”,車主人趕馬沿街招攬乘客, 随叫随停, 提供代步。後面長長車廂沒有廂牆,只三面欄杆, 十幾個人露天坐在車上,腿不得不垂出欄杆外,其中就包括帶笑的萍萍,和臉色陰沉的柳湛。

柳湛是第一回坐長車,萍萍坐得少,卻是因為省錢。

昨日起太晚,只能今日去訂開店用的桌椅, 萍萍堅持要去官塘橋買, 橫穿大半潤州城。

街上總有人瞥長車, 柳湛不自在, 低頭別首,卻冷不丁瞟見街對面就有家鮑家營造,門後面一晃而過全的桌幾。

柳湛斂笑問萍萍:“你為何要到那麽遠的地方買?”

“便宜呀!”

“那裏便宜。”

長車上幾人都聽見問話, 和萍萍一起回答。

“跟買肉都要到朱方巷一樣,訂木工一定要去官塘橋,比別處便宜許多。”萍萍扳指給柳湛算賬, 哪怕加上車費,也比別處買便宜一半。

“你娘子會過日子。”一婆子跳下車前特意給柳湛說。萍萍也聽見,臉上一燙,偷瞧柳湛,許是車轱辘轉動聲響巨大,柳湛依然目視前方,并沒有聽見。

到官塘橋,長車只剩下他們兩位乘客。車夫笑道:“成二位的專車了!”

萍萍會意,下車時多給了兩枚銅板,柳湛看在眼裏,心道她有時候挺心細的,怎麽有時又大大咧咧?正想着臂上一熱,萍萍挽住他的胳膊:“這一條街都是營造鋪子,我們先逛一遍,再做打算,好不好?”

柳湛環視周遭,應該不會遇見熟人,便任由她挽着。看過十七、八家,原先心中有數的萍萍反倒亂了主意:“樣樣都好,我都挑花了眼,官人,我們到底訂什麽木頭好?”

柳湛尋常用檀,再不濟貍斑的黃梨、金絲的楠木,但萍萍瞧過的店裏,沒有這幾樣。

“你喜歡什麽就用什麽。”他回道,卻見萍萍蹲下來翻看木頭,原先舒展的兩眉深深蹙起,又想她逛了這麽久,到這家才問意見。算算,這家價格是最公道,應該是想定下吧?

柳湛改口:“實在做不了決斷,就選鐵力木吧。”

剛才聽過店主人介紹,這種木頭不易蟲蛀,應該會經用些。

“好那就用鐵力木。”萍萍去和店家商量桌椅尺寸,回頭又咨詢柳湛意見,“阿湛我們打四張桌還是五張?”

柳湛設想了下,屋內擺四張,将将好,再多走道窄了,但是萍萍期望多些客人,那就再在鋪子外面多擺一張,然後搭頂陽雨兩用棚。

“五張吧。”柳湛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在認真思考,明明可以像之前那樣,回個“都行”,“随你”。

他兩排牙在合着的唇裏暗咬了下。

訂完桌椅有工期,十日後方能取貨,二人走出店鋪已至卯午,萍萍提議:“官人,時候不早,我們就在這附近吃點吧。”

風大,一絲碎發掃到柳湛臉上,他拈開,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回答:“随你。”

她麻利掃了一圈,街對面支的帳篷下架着熱騰騰爐竈,挂着塊“魚湯馄饨”的招牌,這個點,兩張飯桌已坐滿一張。

“這邊也有魚湯小馄饨!我們就吃這個吧?”

“都行。”少傾,柳湛補充,“晚上再回家吃。”

萍萍應了聲好,就往街對面走,路上有馬車經過,柳湛把她拉回自己身後:“小心。”

車走遠,他才松開她,萍萍到了馄饨攤,讓柳湛先坐,自己去買:“主人家,來兩碗。”

“您是要大碗還是小碗?”

“兩大碗,當中有一碗不要蔥。”

煮好馄饨,攤主小本經營,竟連端的木盤都沒有,一次只雙手捧一碗滿湯馄饨來。萍萍見狀起身幫忙,也端一碗,前後放到桌上。

桌上面有筷桶,萍萍抽木筷分給柳湛,柳湛卻問:“沒勺?”

“竈臺那邊有,”萍萍忙起身,“我去要兩個。”

她找攤主讨兩個瓷勺的間隙,柳湛将自己面前那碗馄饨和萍萍面前那碗調換,等她拿來瓷勺,吞了兩個馄饨以後,他才下口。

“今天來不及了,明天去定爐竈。”萍萍渾然不覺異常,又咬了口馄饨,“然後都搞定了我們再買碗筷,到時候再照着尺寸打碗櫃。”

柳湛目光時不時偷瞥萍萍,她怎麽吃什麽都這麽香?

“完了!”萍萍忽然驚呼。

柳湛心一慌,雖然知道光明正大看也沒什麽,但就是擔心這會偷看被發現了。

故作鎮定,聲音不自覺低沉:“怎麽了?”

萍萍縮着肩膀,咬了下唇:“我忘了食不言睡不語。”

柳湛心下一松。

“此一時彼一時。”他空着的左手在桌下牽起萍萍的手,“吃吧。”

須臾,又不自覺扭頭凝視,只見萍萍舀起第四個馄饨,先放到嘴巴吹一下,再咬,很快吃完,然後端起碗唆湯,放下碗時搓搓手,笑眯了眼。柳湛忍不住也低頭舀一個,送入口中,鹹淡剛好,肉嫩而不膩,他看見眼前仍未消散的熱氣,也不由自主彎下眉眼,心想這民間的馄饨是比宮中好吃。

一碗見底,萍萍才繼續說話:“我放心不下,還想看看鋪子再回家。”

反正從這裏回朱方巷會經過鋪子,順道停一會也無妨,柳湛想着應了下來。

他們買的這間鋪子,上個租戶去年未月就退了租,半年無人用,雖然門窗緊閉,地面和四牆仍積浮灰,人踩上去淺淡腳印。

萍萍忍不住就想回家紮掃帚,做幾塊抹布帶過來:“我來明天來打掃下。”

柳湛卻想其實開業之前肯定還要重新除塵,眼下打掃可有可無,但宮中日日一塵不染,她有這個習慣倒也還好。

柳湛沒有深究自個想法,只是心裏高興,旋起嘴角。

翌日,他還真抗一把掃帚,随萍萍來除塵。

她在地上掃,他躍起掃房梁和頂上的,想到灰會簌簌落下,柳湛朝下吩咐:“你先讓開。”

萍萍聽話退到門邊,仰頭看柳湛三下兩下掃掉屋頂那幾蛛網,梁上如履平地。

柳湛無意低頭,瞟見萍萍在盯着自己,心道:是以為他不會煮面,所以也不會掃地?那真成梁上君子了。

“怎麽,以為我連這個都不會吧?”柳湛笑問。

萍萍搖頭。

“從前家裏都是你掃地,”她說“你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這話說到柳湛心坎上,哈哈大笑,正好頂和梁都已掃完,柳湛執帚一躍而下,袍角揚起,頭上那根玉簪正照陽光。

萍萍目不轉睛,微微分唇,這可真是一幅畫。

柳湛下落時以為萍萍會退,哪知她呆呆杵在那裏,以至柳湛落地之處,只與萍萍隔半身位,柳湛一開始還在笑,漸漸就覺氣氛不太對,呼吸重起來。

他好像也被地板黏住了腳。

萍萍挪腳,朝柳湛再近些。

“汪!”外頭一聲狗叫,柳湛驟驚,既後退又側身,一剎離得好遠:“怎麽外頭還有狗?”

“我瞧瞧。”萍萍離門近,轉身開門,一只長毛流浪狗對她搖尾巴,柳湛一過來,那狗就跑不見了。

上回來買鋪子好像也見過這只狗,萍萍有些印象。

柳湛不以為意,轉身繼續掃地,萍萍見狀也去鋪子另一邊掃。兩塊抹布,一人一塊擦窗,天陰着灰蒙蒙,打掃完也不知什麽時辰,反正沒到晚上。

鋪子離朱方巷不遠,不用再搭長車,兩人步行回家。路邊上瞧見支了張桌,一戴青布履的男子坐在桌後,旁邊挑着“談天講命,十文一卦”的招子,萍萍已經走過去了,仍回頭望。

柳湛随之眺去:“怎麽,想算卦?”

“我想算算哪天開張好?”

命由己定,柳湛壓根不信這些,但他擅蔔,就像上回那個法王,有時候必須裝神弄鬼,才能謀得所求。

柳湛不說自己擅長,只道:“你想算就算吧。”

萍萍挽着他的胳膊折返,向算命先生說明來意,先生給予三枚銅錢,讓爻六次,柳湛看在眼裏,離火震木,是一火雷噬瞌。

他默不作聲,任那算命先生說:“用神動而逢合,沖掉忌土,恭喜娘子,您的鋪子能賺大啊!”

“呈老丈吉言,那您幫我再看看,挑哪天開張好?”

“醜日沖世爻主進財,為吉,但下個醜日是四絕日,下下個四離,也不行……”算命先生對查黃歷,指尖一躍再躍,就到了四十日後,“下個月,下個月己醜日開張好。”

萍萍仰頭看柳湛,他不置可否,萍萍心一橫:“那就這樣定了!”

到家已經天黑,藥柳湛早上就已煎好,喝過一回。餘下這碗晚上喝的,萍萍剛端起碗,柳湛就她在身後問:“你不熱一下?”

話音落地時萍萍已經一飲而盡。

“不是很冷,就這樣喝吧。”萍萍心急着急做飯。上回鄰裏二兩二兩送的肉,還餘一些五花,再不吃放不住了,她自作主張燒了五花,煮了米飯,又炒芥藍,指揮剛洗完菜的柳湛把五花肉端進屋裏。

柳湛将五花肉放到桌上。明日就是第三日,要去瓦子見雙雙娘子,原本打算趁着晚上溫藥,将蒙汗下在萍萍藥裏,哪知她喝那麽快,只能把找蔣望回新拿的這包藥下進紅燒肉中。

晚飯時,紅燒肉柳湛一筷沒碰。

萍萍留意許久,忍不住關切:“官人,今晚的菜是不是不合你胃口?”

柳湛蹙眉:“肉太肥了。”

“我的錯,該把肥肉剃掉的。”萍萍旋即認錯,卻也鎖起雙眉,記憶裏官人沒這麽挑食。

眼見柳湛只夾剩下那盤芥菜,萍萍起身想再去炒幾個菜,柳湛看穿意圖,胳膊越過桌面拉住她:“算了,今日茹素。”萍萍心裏一軟,官人這麽體諒她。如果她剛才不問,官人是不是就默默吃一晚上芥藍,連原因都不會說?

她心裏越發過意不去,吃完主動承擔起洗碗家務,柳湛要分擔,她按着柳湛坐下:“你歇息,歇息。”

因為柳湛沒動筷子,萍萍一個人吃不完整缸紅燒肉,缸底剩着八、九塊,浸在褐色汁水裏。

吃不下,舍不得,萍萍就想反正明天還要去鋪子,不如帶給那只流浪狗吃。

她換了個小碗裝餘下的肉,收進帶紗罩防老鼠的櫃子裏,盤子則洗幹淨和一摞常用的碗盤一起壘臺面上。

萍萍忙完就去洗漱,柳湛依舊避嫌,退到門外,他朝廚房望了一眼,緩緩走進來,環視一圈,目光在臺面那摞盤子上停駐片刻才移開。

柳湛回房時,萍萍已經昏睡。

他瞥了一眼便離開,先到悅來店沐浴小憩,等天亮再和蔣望回一到去見雙雙,果如蔣望回所言,約定的地點、條件都一樣,柳湛還以為雙雙會雁過拔毛,要個四、五百金,哪知她一五一十報了那男子定的價錢——三百金。

柳湛不由挑眼皮多瞥了雙雙一眼,發現雙雙也正眸色深深打量他。

柳湛噙笑,雙雙也微微颔首一笑。

她搖起那把末色蒲扇,邊角有些破了:“二位小官人不曉得,四十九日真的是往短了估了,又要做那什麽板,還要備那什麽紙,得來不易,好費功夫!”

雙雙篤定柳湛會讨價還價,提前堵嘴,卻怎料柳湛幹脆應允:“好。”

就四十九日。

又問:“倒時如何聯系娘子?”

雙雙娘子搖扇的手一滞,很快恢複原樣:“會有人拿着我這把扇子在碼頭接應,見扇如見人。”

……

分別後,柳湛照例讓蔣望回跟蹤雙雙。

卯時白日,裏間鴛鴦燈仍亮着轉動,晃到碧紗窗上,成一個又一個模糊的光圈。

雙雙在內禀報:“大官人,那姓楊的已經應了。”

男子正貪芙蓉帳暖,應了一聲就哄雙雙出去,蔣望回原以為蹲守無望,正準備撤,卻見虔婆領一小厮匆匆跑進院內,小厮未進裏間,只在門口就火急火燎喊:“大官人,老爺子曉得您來了潤州,正找您呢!”

男子不一會出來,手上還匆匆系着腰帶,蔣望回匍匐頂上偷觑,覺得男子眼熟,一路跟随,男子整冠理袍,人模人樣進了胡府,就是開傘宴的胡忠恕府上,他一眼認出來。

想起來了,男子就是胡忠恕那個義子,名字記不得了,還曾引薦到林元輿面前。

蔣望回先查清楚這人名姓,捋清脈絡,才回悅來店禀報:“郎君,此次潤州一帶,私鹽并僞錢案主謀,乃淮南東路茶鹽司提舉楊廉,胡忠恕的義子。”

“什麽,是他?”袁未羅最先反應過來,囔道,“茶鹽司,那是不是他的茶也有問題?”

蔣望兩眉深鎖:“郎君,淮南東路……”

他還未說完,就被蔣音和打斷:“一路提舉,就敢手眼遮天!”

音和不明白他的意思,蔣望回心底嘆氣,看向柳湛,僅對視一眼,就篤定郎君明白。

既然郎君已有定奪,那便不用把話說盡了,蔣望回阖上唇。

諸人中唯獨林元輿到目前為止,一言不發,額前後背倒是有不少冷汗。

今天聽到約定時限從一個月躍升到四十九日時,他還對着殿下,長篇大論日久為患,那時候哪裏曉得,主謀是胡忠恕的義子啊!

那個姓楊的,胡忠恕曾當着殿下的面引薦給他。

哎呀呀害死他!

林元輿掀袍下跪:“郎君,這事臣一點也不知情,臣也是來到潤州,才與胡忠恕聯系上。”

柳湛指在桌上輕叩,面上笑道:“我知。這事日後若官家問起,我自會代林公解釋。”

林元輿仍躬身跪着,像一只狗,卻拱手舉得極高:“郎君且請放心,茶鹽司是衙門的事,亦是老夫份內之事,老夫一定徹查,按律處置,法不容情,絕不漏一人一案!”

“林公,”柳湛淡淡開口,林元輿趕緊應在。柳湛呷了口茶,才慢慢教林元輿如何暗中收網,末了,叮囑:“下月己醜日前,不要打草驚蛇,可有記住?”

“臣牢記,牢記。一定一定不負郎君所望!”

柳湛轉而看向其他人:“大家也多做準備。”

言罷便起身離開,眼看就要出房門,蔣望回忽喚:“郎君!”

蔣望回瞅着柳湛,欲言又止,柳湛以為他還有什麽隐秘要禀報,點了點下巴,示意跟上,其餘人等見狀也不敢多問,任由蔣望回一人追出門,趕上柳湛。

從走廊到樓下正堂,再出悅來店,蔣望回還跟着。

柳湛回身擡眼,臉上不複淡笑,而是一副“到底有什麽話你說嘛”的活人表情。

蔣望回吞吞吐吐:“那己醜日後呢?”

“去揚州,”柳湛嘆一聲氣,“這不是你想問的吧?”

這個手下,扭扭捏捏,非要他挑明。

蔣望回唇嚅了再嚅:“人選還是萍娘子嗎?”

這句卻是柳湛意料之外,怔了下,回:“是。”

蔣望回阖唇,沒了下文。

這就對了嘛,柳湛轉身繼續往前走,他和蔣望回從小一起長大,曉得他有婦人之仁,但權衡利弊,肯定還是妹妹重要。

至于萍萍,身為本朝子民,為民生奔赴焦山,也算是為國為民了。何況為了查案才勉強應承的女子,結案還留她在世上,豈不要叫天下人知曉曾與這低賤女子扮過夫妻?

柳湛想起林元輿叨叨四十九日忒長。

的确長了些,按理僞.鈔案查得越快越好,早一日結案,就能早一日返京。

他原先也是打算還價的,但後來改了主意。念着萍萍的鋪子要四十日才開張,只有四十九日,她能瞧見湯餅店開張後的樣子。

她畢生願了,他也算仁至義盡了。

*

家中,萍萍發現自己又睡過頭了。

這次比上回早醒一個時辰,但頭更暈,無比脹疼,她下.床時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得虧抓住床邊挂幔帳的鈎子才站穩。

“官人?”

“官人?”

家不大,萍萍所有角落都找了一遍,卻沒有發現柳湛。

他是不是去買東西了?

畢竟自己又快把白天睡過了,家務只能柳湛來料理。

萍萍心裏那個愧疚,狠狠敲了下腦袋:事不過三,下會可不能再貪睡,記牢了!

她腦子雖然疼,但記憶尚好,挂念碗櫃裏的五花肉要喂給流浪狗,不然壞了。萍萍去拿五花肉時,發現今日藥還沒煎,剩下最後一包藥仍挂在牆上。

女醫叮囑過,這方子長期吃才能養好身子,她還想和官人長長久久呢,喂狗時正好途經藥鋪,要不順路把藥抓了?

上回開的方子柳湛沒有還給她,但不打緊,這不還有一包藥麽?到時候小二一瞧,就曉得要抓哪幾味藥了。

萍萍帶着五花肉和藥包去了鋪子,還沒認真找,只在附近走走,那只長毛犬就搖着尾巴站起,跑過來。

隔了一夜的肉和湯凍到一處,萍萍本來想幫他搗爛些,哪知碗一放下,流浪犬就吭哧吭哧,埋頭啃,萍萍笑了笑:“你慢慢吃哦。”

她進鋪子裏瞧瞧,今日也打掃下。

等鎖了鋪子出來,準備去抓藥,發現肉吃光了,湯汁都舔了一半,狗趴在碗邊。

萍萍起先還在笑,不久覺出不對勁,它怎麽一動不動,一直趴着?

她蹲下來摸狗後背:“你怎麽了?”

狗完全不應。

“完了該不會吃壞肚子了吧?”萍萍就想抱着狗去看看,忽聽一聲冰冷急促的厲喝:“你在這裏作甚麽?”

乍地響起,惹萍萍心頭一慌,因為鋪子臨街,不斷有人往來,她還以為是來了匪類,擡頭一看竟是官人。

官人?!

萍萍連忙站起,柳湛盯着她的手:“你手上拿的什麽?”

手上?

萍萍疑惑看過去,拿的藥啊……

“我來瞧瞧鋪子,順道去抓藥。”萍萍面朝柳湛,反手指狗:“不知道為什麽,這狗吃了昨晚了紅燒肉,就一直趴着起不來了。”

柳湛急步近前捉起萍萍手腕,她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

嘶——

官人掐得太用勁了,這個姿勢她的胳膊還別着,疼、好疼……萍萍呲牙。柳湛明明一直盯着她的臉,卻好像看不見她臉上的疼痛,手上力道不減。

鋪子臨街,不斷有人路過,現下官人不對勁,她不想引起關注,因此央求得極輕:“官人,你掐疼我了,能不能先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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