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憶
第5章 回憶
車子離開了發展區,在平坦的柏油路上飛馳,車窗半開,梁熙側着身一直凝睇着外面飛掠的景致,臉繃得緊緊的,微熱的夏風吹起她柔軟的長發,落在臉上、鎖骨上,她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随手簡單地将頭發挽起來,然後繼續沉默。
陳嘉川安靜地坐在她身旁,想說點什麽,又好像沒辦法開口,她好像困在了自己的世界裏。其實他很想說,她散着頭發的樣子更好看,仿佛顯得她……更肆意自在一些。
氣氛有些沉寂。
映入眼簾的街道越來越密集熱鬧,陳嘉川笑了笑說:“小熙,不如下車陪我走一走吧?這麽好的天氣都浪費在工作上太可惜了,我有五年多沒有好好地逛過北京,記得上一次回來還是我剛畢業的時候。”
梁熙終于有了沉默以外的表情,她怔然地眨眨眼,猶豫着說:“現在逛麽?可是陳先生,你的腿……”她沒說完後半句,因為她意識到自己不但大意地提到了陳嘉川的痛處,而且還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其實是在找方法寬慰自己。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勉強打起精神來,搖了搖頭:“陳先生,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
可陳嘉川已經叫小鄭停車,打開車門的時候,他回頭對她笑了一下:“梁熙小姐,難道你沒聽出我是在找借口跟你約會嗎?”細框眼鏡下他的雙眸笑眯成好看的弧度,讓人覺得舒服窩心,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
梁熙看到他站在斑駁的樹影下一派從容地等着自己,不得已也只得跟着下了車。如果她要跟誰抱怨自家老板太過貼心之餘還有點小執着,估計會遭天譴吧?
為了遷就陳嘉川,梁熙走得很慢,這裏是賣民俗文化紀念品的小街道,鋪着仿古的青石板,飛檐古瓦,來來往往的人大多是中外游客。
一路走去,琳琅滿目的民族特色小商品讓人應接不暇。
他們在路過一家婚慶用品店時停了下來,陳嘉川饒有興致地端詳擺在架子上古代的新郎官帽和新娘子的鳳冠,覺得很別致,老板鼓勵他們試一試,陳嘉川一時興起就拿來戴到自己和梁熙的頭上。
梁熙看到鏡子裏的不倫不類的自己,還有身旁傻了不止一個級別的老板,不由得笑了。
陳嘉川也勾起唇,仔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認真地說:“其實你還是笑的時候最漂亮。”
梁熙啞然失笑,從善如流地福了下身:“謝謝官人誇獎。”
大家都笑做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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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街并不長,他們走着走着就拐進了一條細長的巷弄裏,好多老人坐在屋外打扇乘涼,孩子們在巷子裏跑來跑去,打鬧嬉笑的聲音清脆悅耳,看見有個穿着小褲衩的孩子抓着快融掉的冰棍屁颠颠地跟在小哥哥身後,小臉髒得像小花貓似的,陳嘉川忍俊不禁,側眼看着梁熙問:“天這麽熱,要不要我也給你買個雪糕?”
而梁熙的目光始終沒有從孩子身上移開,答非所問:“陳先生,你喜不喜歡孩子?”
陳嘉川并沒有多想,笑着颔首:“唔,自然是喜歡的,每個孩子都是上帝賜的天使啊。”
耳畔還聽見那個男娃娃奶油般甜膩的聲音喊着:“哥哥、玩、要玩……”
梁熙的眼神暗了暗,下意識擡起手撫了一下腹部,覺得剛剛壓下去的痛再次卷土重來,她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甚至把陳嘉川落在了身後,仿佛在逃避着些什麽。
巷子外,梁熙喘着大氣,背靠着長滿青苔的磚牆,拼命壓抑自己莫名瘋長的悲劇情緒。
而陳嘉川的腿不方便,只能是拄着拐杖盡量趕上她,見她臉色不對勁,也管不得腳上針刺的痛楚,只關心地問她:“小熙,你怎麽了?沒事吧?”
梁熙默着聲搖了搖頭,頓了一會兒又細聲說:“陳先生,對不起,我想……我需要靜一靜。”這兩天自己太反常,拖累他也跟着受罪,心裏很過意不去。
一直沒有聽見陳嘉川的聲音,她這才肯擡起頭望向他,沒料到會看見他緊抓着左邊褲腿,額上滲出薄汗,一臉的難受。她連忙上前兩步扶着他,滿眼愧疚:“陳先生,是不是走太久腿疼了?都是我不好……現在我該怎麽做?咱們去醫院?”
陳嘉川借着她的力緩和了腳上的負擔,頓時覺得舒服很多,随即拍拍她的手背:“不礙事,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就好了。正好我餓了,順便去吃點東西吧。”他指了不遠處的一家小餐廳,“就那裏吧,看起來挺別致的。”
這家叫“雕刻時光”的餐廳是一對80後年輕小夫妻一起經營的,裝潢以溫馨為主,櫥窗上擺了很多布娃娃,煞是可愛。
店裏的客人三三兩兩,梁熙扶着陳嘉川在角落的桌子坐下,又嗫喏地說了一遍:“陳先生,真是對不起……”
“好了。”陳嘉川擺擺手阻止她繼續自責,“我好多了,很久沒試過走那麽長的路,其實出一身汗也蠻好的。”他喝了杯溫水,臉色漸漸地紅潤起來,梁熙這才放心。
然後她去了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陳嘉川正在和老板娘細聲說些什麽,老板娘越過她身邊還神秘地笑了笑,她有些雲裏霧裏。
坐下來陳嘉川就問:“想吃點什麽?光看菜名也不知道是什麽好東西,老板娘不肯說。”
他們在說的是這個?梁熙很快就打消了心裏的疑慮,依他的話低眉看了一下菜譜。
捉迷藏、跳房子、打寶、拍洋畫、翻大繩……羅列的菜名全都是童年游戲,能勾起很多人的回憶,怪不得餐廳名字叫“雕刻時光”。
她笑着問:“陳先生,這些游戲你都玩過麽?”
陳嘉川坦然地搖頭:“只玩過一兩樣,我小學二年級就出國當小留學生了,每年只有學校放假才回來。”
“我都玩過呢,反正也不知道這裏面的乾坤,就随便點幾個吧。”梁熙抿唇一笑,還沒有上菜,她又聽見自己問:“陳先生,你怎麽都不問我發生了什麽事的?”
陳嘉川一愣,故作嚴肅地沉吟:“你是在暗示我修完建築學以後應該再去攻讀新聞學嗎?不過我想我應付不來……”他無奈地攤攤手。
他的冷幽默讓梁熙撲哧一笑,不過又很快就收斂了笑容,她緊張的時候習慣兩手交叉握着,片刻後才老實開口:“其實我和何培霖……是認識的。”
陳嘉川也猜到了,而且絕對不止認識這麽簡單的關系,不過他嘴上還是說:“認識就認識啊,這有什麽?小熙,每個人都有過去,你不想提起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
其實梁熙還想說點什麽,眼前的男人有種讓她放心傾訴的感覺,可老板家上菜很快,打斷了他們更進一步的對話。
原來打寶是醋椒魚,翻大繩是京醬肉絲,跳房子是翡翠豆腐……他們胡亂瞎點也算是葷素得宜,吃得心滿意足。
飯後,陳嘉川打趣說:“吃得這麽飽,待會還能裝得下麽?”
“啊?難道還沒上完菜?”梁熙咽了一口檸檬水,忍住沒打飽嗝,瞪大眼睛瞅着他。
恰好此時老板娘捧着一個水果忌廉蛋糕走過來:“梁小姐,祝你生日快樂。”
看來是剛才陳嘉川拜托老板娘去買回來的了。
梁熙愣愣地看着蛋糕上“生日快樂”幾個字,眼底起了潮意,吶吶地問:“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早上你收拾包包的時候,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身份證。你也是的,怎麽不早跟我說,我還拉着你開那麽無聊的會議……”
梁熙垂下眼眸:“你不知道嗎?女人過了二十歲就不會想過生日,而是想方設法忘記它。”
“謬論。”陳嘉川好氣又好笑,溫和地說,“切蛋糕吧,現在地點不對,不然點上蠟燭氣氛更好。”
許了願,切了蛋糕。
梁熙忽然邀約:“為了答謝你為我慶祝生日,待會兒我請你去喝一杯。”
後來他們打車去了三裏屯酒吧街,剛入夜,天際還帶着深沉的黑藍色,酒吧街燈紅酒綠的環境使人忍不住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點的一打啤酒幾乎是梁熙一個人喝光的,在半明半暗的燈光下,她端着酒杯,妩媚的神色給人一種不真實感。
陳嘉川皺起眉:“小熙,別再喝了,你的胃會受不的。”
梁熙忽的湊近他,在他耳邊輕語:“NO,NO,我梁熙可是千杯不醉呢,你信不信?嗯?”她咯咯地笑出聲,借着酒勁把稱呼都省了,跟他調起情來。接着她仰頭把杯裏剩下的酒喝光,又往身後招手,“這裏還要一打啤酒!”
“小熙!聽話!”陳嘉川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真有些生氣了。
他嚴厲的聲音讓梁熙縮了下脖子,她不滿地說:“你聽話才對,今天是我生日,能不能依我一回?”語氣裏帶着那麽點撒嬌的味道,這還是他們認識以來的第一次。對陳嘉川來說是新鮮的,也一時間無措起來,只能由着她瘋去了,反正他喝得不多,好好看着她就行。
陳嘉川擰着眉重申:“只能再喝一杯。”
“沒騙你呢,我真的是千杯不醉,真的……”梁熙晃着酒杯低喃着強調,冰塊相互碰撞着在被子裏浮浮沉沉,幾乎迷了她的眼睛。
其實在很早以前,她還不是千杯不醉,相反的,沾一點酒就頭暈。
那會兒剛高考完,班裏有個女孩子因父母工作調動要搬家到北京,邀他們幾個玩得好的同學一起去散心,那次是梁熙第一次到帝都。
女孩的表哥有車,載她們到各個景點玩了個遍,記得那天逛完王府井後,她表哥接了個電話,就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去酒吧玩。
十七八歲,正是懵懂又好奇的年紀,他們又是地方來的,被父母保護得很好,叛逆的心也更張揚了一些,其中兩個男孩子說想去,女孩們也就無知無畏的跟着去了。
才知道都是些縱情聲色的纨绔子弟,他們去到的時候有好幾個已經喝醉了。
梁熙當時就退縮地想着離開,可其他人都躍躍地想留下來見識一下,一番勸說下她只能作罷。
席間,她被逼着喝了一杯烈酒,腦子昏昏沉沉的,而且包廂裏都是濃濃的煙酒味,一呼吸就想吐,她也管不了其他人,踉跄着就跑了出去想呼吸下新鮮空氣,碰巧跟一個人撞到了一塊兒。
“你怎麽會在這裏?”那個人厲着聲大吼道。
梁熙拍拍額,勉強看了對方一眼,當即也傻了:“你……”剛一說話,就忍不住偏頭吐了起來。
“也不看看這兒是什麽地方,你也敢來?和誰一起的?”說話的正是何培霖,今天他發小生日,在這裏慶生。見她不作聲,他就推開她身後虛掩着的包廂門,看到裏面男男女女摟做一團,顯然都喝高了,他的眉峰聚得更緊,冷冷地睨着她說:“你這是找死!”
梁熙覺得他管得太寬了,身體又不舒服,便負氣地揮開他的手:“不要你管!”
何培霖冷笑:“不要我管,那好啊,我找個能管的,就打給你的遠衡哥,如何?”
“你!”梁熙氣結,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擡手就要給他一巴掌教訓。
何培霖可不是吃素的,敏捷地拽住她逞兇的手,語氣鋒銳冷峻:“你不會想知道打我的後果,跟我走!”
“我不要!啊!你要幹什麽?瘋子!救命!”梁熙被他的動作弄得天旋地轉,頭朝着地下,更想吐了。
她是被何培霖像扛沙包似的扛出夜總會的大門,随便把她扔臺階上就走了,而她人生地不熟,天色又那麽晚了,只得蜷縮在原地一直不敢離開。
何培霖開車回來就看到她這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心裏的氣消了一大半,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氣些什麽。
他摁下車窗,板着臉冷聲說:“上車。”
梁熙一見到是他,紅着眼睛猶豫了一會兒,才顫着身體上了車。
還是蜷着的姿勢,表示她在不安在害怕。
何培霖的心已經軟了,嘴上卻說:“現在你知道怕了?總是傻乎乎的,被人賣了還不知道。”他盯着她泛紅的小臉蛋,問道,“喝了多少,那些都是什麽人?”語氣像家長似的嚴厲。
梁熙用手指比了個“1”字,細聲說:“我同學,還有她表哥的朋友。”
聞言,何培霖不可置否的冷哼了一聲。
何培霖把梁熙帶到自己的公寓裏,這裏除了家人,他還沒有帶外人來過,今天算是破了例。
梁熙一開始還不願意,直愣愣地站在門口的地方。
“放心,我還不至于吃了你這棵小豆芽,我這裏比很多地方都安全。”何培霖抛下這句話就進了房間,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件T恤,“一身酒味臭死了,新的,你拿去換上吧,客房也有浴室。你那些‘朋友’估計管不了你了,如果還是想離開出門轉右就是電梯,好走不送。”他一副趕客的樣子。
牆上的鐘顯示現在已經半夜兩點了。
梁熙咬了咬唇,默聲接過衣服往客房走去,臨關門的時候,她聲若細蚊地說了一聲謝謝。
何培霖失笑地搖搖頭。
落了鎖,梁熙才去洗了個澡,給同學打電話,兩個關機,兩個沒回應,還有一個女同學的手機是男聲接的,語氣還很不善,仿佛被打擾了好事,她吓得丢了電話,她是後來才知道她那個同學酒後和一個男的混在一起了,她每次想起都覺得後怕,如果沒有何培霖,還不知會發生什麽事。
第二天一早,何培霖送她回住的賓館取行李,又給同學留言說家裏有急事要先回去。
她把機票提前了一天,改到當天下午三點。
去機場的路有些堵,何培霖漫不經心地問:“高考成績出來了嗎?”
梁熙沒有看他,吶吶地開口說:“沒有,要後天才知道。”
“那想好報什麽學校了?還是打算出國?”何培霖又問。
梁熙偏過頭,半天不肯答話。
何培霖的黑眸危險地眯了眯,送她上機的時候,他淡淡地說:“丫頭,填志願的時候報北京的學校吧。”
她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後來成績出來了,她排在年級第十名。
那時她父親說想送她出國,她不願意,一來父親身體不好,她不想離他和弟弟太遠;二來國外孤零零一個人,沒有家人朋友,更沒有高遠衡,那時她那麽的喜歡他。
巨蟹座的女孩子,戀家,長情。
所以她義無反顧地報了上海的大學,可她最後卻不得不去了北京。
鬥轉星移,還是同一家夜總會。
有些客人為了炫富,喜歡把大捆大捆的錢擱在桌上,一圈牌下來,輸贏就是幾十萬。他們随便給的小費就能夠她和弟弟一個月的生活費,只要她肯跪在那裏陪酒。
很沒有尊嚴的活計,可是來錢快。
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錢,所以師姐介紹她去那裏推銷名酒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答應了,在生存都成問題的情況下,尊嚴不值一文錢。
雖然不是陪客賣身的公主,可要推銷酒,就得陪喝才有業績。
被客人灌就得喝,喝完了吐,吐完還得繼續喝,不過過了三個月,她的酒量就這麽練出來了,而且喝得難受了也不能苦着臉,得一直笑,再惡心也得笑,她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去當演員,什麽酸甜苦辣的滋味都試過了。
只要做過這些卑賤的事情,就會知道為什麽那麽多人要不顧一切往上爬,當那呼風喚雨的人上人。
那一天,有個客人非要她陪出場,仗着財大氣粗,一疊厚厚的鈔票硬想塞到她低胸的工作服裏要逼她就範,她死活不肯,那人五大三粗,又喝高了幾杯,借着酒勁抓她的頭發就要掄拳頭。
要不是傅老師救了她,估計今天世上再沒有梁熙這個人。
諷刺的是,傅老師不只是她的老師,還是他嫡親的嫂嫂。
所以人們常說人生如戲,這話不假,她梁熙的人生,徹徹底底的就是一場鬧劇。
“幹杯!祝我生日快樂。”掠去回憶,梁熙彎着唇,輕巧地碰了一下陳嘉川的杯子。
也許早就該慶祝,她咬着牙活過來了。
“你不能再喝了。”陳嘉川低聲勸她,想了想又問,“小熙,你喜歡去海邊玩吧?”
梁熙一愣。
一年前,也有人問過她這樣的問題,她說是,然後他帶她去了希臘。
她一覺醒來就是碧海藍天,層層疊疊的白房子像童話一般可愛,還有美妙的陽光海灘,藍藍的海水漂亮得無法形容。
那段時間那個男人将她寵得上了天,脾氣更是好的不像話,對她是千依百順。估計誰也沒想到,那些柔情蜜意會有一天變成世上最鋒利的刀刃,刺得人鮮血淋漓。
梁熙別開眼,淡淡地說:“還行,夏天嘛,總是喜歡靠水降暑。”
“有個老朋友邀請我去他秦皇島的度假村玩一玩,我一直沒答應,覺得一個人沒意思,你想不想去?還可以轉換一下心情。”
過了很久,陳嘉川都以為她要拒絕了,才聽見她說了一聲:“好呀。”
她嗫喏的聲音,仿佛在隐忍着哭意,讓他心頭一震。
而這座繁華城市的另一邊。
何培霖開完會已經晚上八點了,他回到自己辦公室,站在落地窗前從高高的大樓俯看下去,世界盡在腳下,他一向享受這種掌控的感覺。
可是有一樣東西,他從來掌握不了,那就是感情,不管是他自己的,還是梁熙的。
今天是二十八號。
當會議上有人念出這個日期的時候,他的心思就一直不在公事上面了,也許從他重遇了梁熙開始,他的心思就沒法放在別處,只有她一個人。
他還記得去年的今天他帶梁熙去了希臘,回來後沒多久就發生了那件事,他們幾乎是閃電般的分了手。
直到今天,他還是覺得自己沒錯,明明錯在她,為什麽她還能理直氣壯地說恨自己?這次見面,他才明白地知道自己對她依舊放不開手,既然如此,他就努力地學着原諒,難道還不夠嗎?
他睨着桌上放的藥盒,拿起來看了又看,最後喚來助手:“幫我去查一下,這些藥是治療什麽病的。”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坐回位置上,拉開小右邊抽屜取出一只紫色的絲絨盒,裏面放着一只镯子,早上握了一下她的手腕,好像比從前更纖細了,也不知道合不合适。這個镯子是年初的時候在英國的拍賣會上拍的,那時候只消一眼就覺得跟她很配,回來他就讓人改了大小,可他又覺得這樣巴巴地讨好她的自己很讨厭。
可是一想到她腕上那幾道猙獰的疤痕,他的神色又深沉了幾分,随即抓了外套就往外走。
張揚的法拉利在黑夜裏狂奔,很快就來到梁熙住的宿舍樓下。
何培霖在那裏等了一夜,地上積了滿地的煙頭,有些還冒着寥落的星輝。
而梁熙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