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chapter 10
陳非回到房間,重新躺回床上。
她倒是沒打算繼續睡,就是純純不想起,不知是不是睡得太多了,她腦子跟塞了一鍋粥似的,怎麽都轉不動。
程葉子突然消失這件事對她來說,多少有點打擊,不過那就是個男人,雖然長得是好看了點,但說到底就只是個來路不明的男人而已,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這種情況放在哪裏都很合理。
也許這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場騙局而已,一場針對她設下的騙局,可能是發現錢不在她手上,所以就放棄了。
程葉子沒留電話,也沒說自己住哪兒,就這麽不告而別,為的就是讓她找不到人。
她有錢有顏,要什麽樣的男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一個小葉子又算什麽。
想到這,陳非從床上坐起身,扭頭看向遠處牆上的挂鐘。
已經快要中午了,李明書居然還沒來叫她吃飯?
她翻身下床,走出房間,走出沒幾步又折了回來,她發覺自己換了身睡衣。
要知道,李明書為了讓她沒朋友,不管男女,一律不準接近莊園後方的私人住所,平時出入最多的就只有他自己,所以昨晚給她換睡衣的人是誰,她能想到的人,只有他。
這個李明書,最近膽子是越發大了!
她擡手摸了摸披在肩頭的長發,發絲帶着淡淡香氣,柔順的長發,哪裏像是淋過雨的樣子?
她必須要找李明書問個清楚!
陳非換好衣服走出房間,很快來到了李明書的卧室門口,她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屋裏很黑,應該是窗簾完全拉上了,外面的陽光愣是一點兒都照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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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書,你在搞什麽啊?”她在黑暗裏開口,伸出手摸黑往前走,“怎麽燈都不開?”
李明書不吱聲,也許是根本不在。
陳非來他房間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裝修風格不同,所以她遲遲沒找到燈源開關在哪。
“李明書我警告你啊,別跟我裝神弄鬼的,小心我……”
陳非話音一頓,她聽到了黑暗深處隐隐傳來的呼吸,又淺又輕,不覺讓她聯想到電視劇裏那些病重快死了的角色。
她循着呼吸聲走近,一只大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随即燈亮了。
冷白的燈光照亮房間一方天地,單手撐在床上正欲起身的男人,不是李明書還能是誰?
“小姐?”李明書聲音很輕,嘴唇發白,眼圈下泛着黑青,“你醒了。”
一副病相。
說話時,語調輕飄飄的,帶着點剛剛睡醒的沙啞。
陳非看着他這副病秧子樣,一時忘了掙開。
“你……你感冒了?”
李明書的目光閃過一絲驚詫,那絲驚詫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而被一抹溫柔笑意代替:“嗯,是啊,重感冒。”
他還握着她的手腕沒放。
他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臉上。
陳非被看得直皺眉頭,她本來是過來問罪的,結果人家重感冒,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見她緊抿着嘴不說話,李明書唇角緩緩揚起,柔聲道:“你擔心我啊?”
陳非立刻搖頭:“誰要擔心你啊,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吧。”
說完,她把手從李明書手裏抽出來,轉身就走,走出沒多遠又轉過身來,說:“你昨天把我送回來的時候,看到我手機丢哪兒了嗎?”
李明書的目光就在聽到“昨天”兩個字時頓了一下,緩緩搖頭說:“沒看到,會不會是……被你忘在哪兒了?”
“不可能。”
陳非對自己的記憶力向來自信,不覺得是弄丢了還不記得,本來一個手機不算什麽,主要是那個手機裏還有她和程葉子的合照呢,眼下人都不告而別了,那些照片也就成了最後的紀念。
她只是念舊,不是在乎這頭小綿羊。
她的不在乎都在這一刻抛在腦後,又說:“要是被誰撿到了你花錢也好,明搶也行,反正你盡快派人幫我找回來。”
李明書不動聲色:“好。”
陳非再次來到了外邊的環廊上,環廊往外,中間是花園,她剛才走得急沒注意,此時才發現,很多花都已經落光了,只有少數一些耐寒的品種還□□着沒落下。
她走近幾步,走到開得正盛的花叢邊上,接着蹲下身,查看地面的腳印。
她一看就覺得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
李明書病了,大概是不會有賞花的心情,但這裏平時禁止外來人随意進出,所以也不會是外人的,那就只剩……
她忽然回頭,看向自己身後的腳印。
她這才明白為什麽這麽眼熟,原來是她自己的腳印。
可她不記得最近來過這裏,再說昨天不是下了那麽大一場雨,就算是之前留下的腳印也應該被雨水沖掉了才對,怎麽會留到現在?
這很奇怪。
與此同時,黑暗的房間裏,李明書坐在床上,手裏拿着冰冷的手機。
手機是陳非的,兩個月前的那個大雨天,他趁她昏迷之後偷偷拿走的。
他摁亮手機屏幕,屏保照片是陳非的自拍,角度很奇怪,就好像她身旁空着的位置其實站了個人。
一個他看不見的人。
在陳非那裏,這個人應該是真實存在的,書上是這麽說的,陸醫生也是這麽說的。
那天他聽到手下說陳非去了酒店,立馬想到了陸醫生以前提過的自殺傾向,他見過很多患上精神病之後偷偷自殺的例子,松木酒店很高,從那上面跳下來絕對沒有活路,所以他那天才會那麽慌張。
去酒店路上,他一顆心狂跳不止,滿腦子都是失去小葉子的血腥場面。
好在陳非沒這麽做,是他多慮了。
如果那天陳非願意跟他回去,後面的事也許就不會發生,偏偏她不願意。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那天在雨中走了多久,他看過很多書,清楚這其實是一種輕微的自殘傾向,正常人都知道淋雨會感冒,就算是喜歡淋雨的人,也不會像她一樣,把自己淋到高燒昏迷。
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他必須要做點什麽,否則他極有可能連在她身旁陪着都成了奢望。
于是他只能把她帶到陸寧所在的精神病院接受住院治療。
經過一系列的掃描檢查,陸寧結合他所說的一些情況下了初步診斷:陳非已經不是幻視幻聽那麽簡單了,她的大腦掃描各項結果顯示異常,确定為精神分裂症。
精神分裂?
李明書到現在都還記得陸寧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他恍惚了多久才回神。
陸寧說:“現在人處于昏迷狀态其實是最危險的,這麽說吧,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在熟睡時,很容易被其他人格占據意識,也就是常說的人格切換。”
李明書當時問過,如果換到了另一個人格,以後還能不能再換回來。
陸寧說要看患者本身的意識夠不夠強大,可以強大到完全掌控自己的意識和身體控制權,那就能随時換回來。但如果不能,可能幾天,也可能幾年,甚至永遠都不會換回來。
李明書聽到這個“永遠”時,心頭狠狠顫了一下,他知道另一個人格就是原本的小葉子,那個會在雷雨天的夜晚,要他陪着一起睡覺的小葉子,在陳非的身體裏,一睡就是這麽多年。
可這麽多年卻好像一眨眼,一回神,他發現他其實早就把陳非當作了原本的小葉子在照顧,相處多年的感情即便摻雜着恨,也是難得。
真要說起來,其實他和陳非在一起的時間更多,幼年時的小葉子,早就不知何時已經離他遠去了。
陳非是在住院第三天醒來的,陸寧第一時間給他打了電話,一小時後,他站在了陳非面前。
難得,昏迷三天醒來後的陳非,眼裏沒了嫌棄、恨意,只剩茫然。
李明書看着陳非蒼白的臉,喉嚨哽了幾下,沒發出聲音,一旁的陸寧說:“別擔心,剛開始服用藥物,難免有些不良反應。”
第五天,第十天,陳非還是那副茫然呆滞的模樣。
李明書幾乎每天都來,沒有探視時間就想別的辦法多看幾眼,有時候是出資擴建醫院,有時候是用高價定制的望遠鏡偷看。
那段時間,他覺得自己都有點魔怔了。
陸寧也提醒他放平心态。
他不在意陸寧的話,因為陸寧不知道小葉子,不,該說是陳非才對,沒人知道陳非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就連他自己,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約莫是半個月後的某個晴天,陳非開口說話了,說的第一句話,是明書哥哥在哪兒?
這話是陸寧在電話裏轉述給他的。
聽到這話時,他居然會覺得難過。
這世上除了小葉子會這麽叫他,沒有別人,他确定醒過來的那個人格,絕不是陳非。
李明書趕往醫院途中又接到了陸寧的電話,他的心裏莫名湧上來一股不好的預感,覺得好像有什麽壞事就要發生了。
果不其然,他聽到陸寧在電話說:“李先生,你今天可能不用過來了。”
“陳非怎麽了?”
聽到答案的一瞬間,李明書突然注意到自己就快要撞上對向來車,這一秒他慌了,于是判斷失誤,猛打方向盤,用力踩下了剎車,一聲尖銳刺耳的急剎車響起,随即咣當一聲巨響,他撞上了路旁的電線杆,整個人失去了意識。
他趴在安全氣囊上,感覺到額頭的鮮血流了下來,濕濕的,涼涼的。
短暫的眩暈過後,他清醒過來。
他打開車門下車,無視了手機裏陸寧着急的喊話,也無視了對向司機的咒罵,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恍惚,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只剩下剛才陸寧在電話裏說的話。
“她的另一個人格剛剛蘇醒了,這次是個男人,他說在找一個人,那個人叫陳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