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8

chapter 18

“陳非……醒醒……”

陳非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第一個人,是李明書。

她雖然覺得疑惑,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但面上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推開李明書,故作驚恐:“你誰啊!”

李明書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之前陸寧就已經私下跟他解釋過陳非現在的情況。

現在占據主意識的人格是一個女高中生,既不是陳非,也不是小葉子。

更不是那個人。

這個人格下的陳非并未見過李明書,自然也就不認識他,突然睜開眼看到他近在眼前,被吓一跳也是在所難免。

李明書在陳非面前是仇人,在小葉子面前是明書哥哥,在那個人面前是陳非的管家,可他一時間卻不知道在這個人格面前,他該是什麽身份。

陳非不喜歡看到李明書這樣的眼神,刻意避開了他的目光,剛才在深度催眠狀态裏,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現在只想找程葉子問一下才能放心,但她隐約從李明書的眼神裏感覺到了,此時此刻,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妙。

她似乎已經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但她對此毫無印象。

陸寧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看向李明書:“讓我來吧。”

李明書聽到這話,咬了咬牙,松開手,讓開路,看着陸寧從他眼前經過,來到陳非面前:“別緊張,他只是我的助手,現在沒事了,今天就到這裏,我送你回去。”

陳非點點頭,伸手拉住了陸寧的白大褂,跟在他身後走向門口。

她知道李明書在背後盯着她,但她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跟着陸寧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會談室。

Advertisement

比起李明書,陸寧顯然就好對付多了。

回到病房,陸寧便問她剛才看到了什麽。

陳非将那個男人的樣子描述了一遍,但這些在催眠過程中陸寧便已經聽過了,他只好問得再直白一點:“你說他要殺你,後來你是怎麽逃出來的,還記得嗎?”

陳非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陸寧耐心等着,半晌不見她開口,無奈寬慰道:“沒事,催眠本就耗費心神,你可能是太累了,先不想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陳非卻沒有要躺下的意思,淡淡道:“陸醫生,我當時有種感覺……”

正準備離開的陸寧頓住腳步,聞聲轉頭看向她:“什麽感覺?”

陳非說:“感覺我會死在那兒。”

這話她沒有說謊,那個男人掐住她脖子的時候,她真的徹身體會到了瀕死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好像大腦突然一下放空了,什麽都想不起來,身體也輕飄飄的,使不上力氣,她想,或許那種感覺就是靈魂快要離開□□的感覺吧。

“然後呢?”陸寧轉過身來看着她,又重複了一遍,“陳非,告訴我,然後你感覺到了什麽?”

陳非試着回想當時的感覺,良久,無奈道:“想不起來了。”

陸寧眸中湧上幾分失望,随即搖頭道:“無妨,至少這次比前幾次都有收獲,也許下一次……你就能找出另一個人格出現的真正原因了。”

陳非笑了笑:“或許吧。”

她就知道陸寧一直都不相信她的僞裝,不過想來也是,不論怎麽說,這人到底也是個精神醫生,看過的患者又豈在少數,像她這樣的落在他眼裏,怕是早就原形畢露了。

也難怪她不管怎麽演,陸寧總是叫她“陳非”,從不改口。

沖這一點,陳非覺得他或許比李明書的心思還重。

進行催眠只是治療手段的一種,陸寧跟她說過,如果能找到每一個人格出現的原因,就能找到消滅人格的辦法。

像小葉子,這些年一直都隐藏在她的精神角落,從未出現過,唯一出現的時間點,是那場大雨。

不過在那之後沒多久,程葉子又出現了。

在程葉子眼中,陸寧一直都是跟蹤他的殺人犯。

兩個月前,他偶然聽到了他和李明書商量如何消滅他,他還沒見到陳非,當然不能這麽輕易被除掉,所以那天晚上,他偷走了一把手術刀,本來想威脅陸寧放他離開,最後卻陰差陽錯捅傷了趕來幫忙的李明書。

當時,李明書擔心手術刀太過鋒利傷了陳非,便強忍着疼痛沒有還手,只是劈手奪走了那把手術刀。

程葉子被幾個護工按在床上拼命掙紮時,聽到了陳非的聲音。

她的聲音很虛弱,又好像剛剛睡醒,但她的出現卻給程葉子注入了一道強心劑,他這才放棄了掙紮,在鎮靜劑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他很快又見到了陳非。

裝成小葉子繼續住院接受治療的主意,便是陳非提出來的。

程葉子曾問過她:“難道你就不擔心……哪天一覺醒來我就不見了?”

陳非十分篤定地說:“不可能,有我在,你絕不會消失,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程葉子不太理解,既然要永遠在一起,那又為什麽要裝瘋賣傻繼續接受治療?

陳非說:“因為我不希望有人再來打擾我們。”

她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讓小葉子永遠消失,現在她又要花更多時間去解決掉其他人格,她配合陸寧接受治療,為的就是消滅除了程葉子以外的所有人格。

然而她沒想到這個過程居然會這麽漫長。

“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陳非說完,将墊在身後的枕頭放平,直接躺了下去,拉上被子。

“好,那你休息,有什麽不舒服的随時叫我,今天也是我值班。”陸寧轉身走出病房。

剛走出門口便撞見了李明書,他默不作聲站在門邊,面色陰沉,淡淡掃了陸寧一眼,轉身走向電梯間。

電梯裏,兩人都沒開口說話,直到回了陸寧的辦公室,李明書才忍不住開了口:“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陸寧笑了笑:“我是醫生,她是病人,我還能做什麽?自然是在救她。”

李明書一把将門砸上,轉身拽住陸寧的衣領,砰地一聲将人撞在牆上:“什麽時候開始的?”

陸寧仰了仰頭:“一個月前。”

他清楚記得那是陳非重新住院的第三天,她突然要求跟他見面,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她對他說:“如果要除掉其他人格,我該怎麽做?”

陸寧當時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話,一時愣了神,随即便聽她說:“有沒有什麽方法,能讓我來選擇除掉誰?”

陸寧恍然明白了。

那時他也被這麽拽住衣領按在牆上,直視着陳非的眼睛,他說:“有。”

陳非眼睛亮了,逼近他:“快說。”

“每一個人格的誕生,都是有原因的,只要你能找到那個誘發人格出現的真正原因,從而戰勝那份傷痛,自然也就不需要其他人格的存在。”陸寧說。

陳非垂下眼眸,沉默許久,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這麽做的話,那些消失的人格就再也不會出現了,是嗎?”

陸寧聽出了她的猶豫,無奈道:“你不再需要他們,他們自然不會再出現。但是陳非,你舍不得他們,對不對?”

“你內心深處其實并不希望他們消失,對不對?”他看着陳非的眼睛,察覺到她眼眸中閃過的一絲驚詫。

他淡淡一笑,這樣的病人他不是第一次見。

有的人活在世上,從孩童時期就要拼盡全力,她們要承受更多的痛苦,有些痛苦,咬咬牙就能過去,但有些痛苦卻可以就此擊垮一個人。

當人遇到難以承受的痛苦時,會呼吸急促,會感受到沒由來的疼痛,會毫無征兆的暈倒,也會在無人知曉的深夜裏以傷害自己的身體來減輕這份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自救。

然而當人再也無法拯救自己的時候,便會就此分裂出新的人格。

真要說起來,其實這也是自救。

陸寧見過很多對其他人格産生感情的患者,這些患者大多數都沒能堅持到最後,甚至有患者愛上了身體裏的另一個人格,為了那個人格,親手殺死了作為本體的自己。

此時此刻,他看着面前的人,看着她猶豫掙紮的眼神,他就知道,這個人或許……遲早也會走上那條路。

“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你舍不得的應該不是他們,而是……程葉子,對不對?”陸寧眯起眼睛,眉毛舒展開來,将陳非臉上的驚訝盡收眼底。

陳非沒有回答,但陸寧已經從她眼中看到了答案。

“果然。”他低下頭,無奈嘆氣。

原本他還疑惑,陳非的病情為什麽會複發得這麽快,現在才明白,原來原因在這。

陳非慢慢松開了手上的力道,呼吸漸漸平緩下來。

陸寧整理了一下滿是褶皺的白大褂,輕聲道:“沒錯,人格之間确實會出現自相殘殺的狀況,不過陳非,我想聽你說句實話……”

陳非倒吸一口涼氣,眼睫飛快顫動幾下,又聽他說:“那個想要殺死程葉子的人格,已經蘇醒了對不對?”

陳非愣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陸寧,她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這麽容易就猜到了答案。

陸寧說得沒錯,陳非從小葉子切換回來的那一瞬間,所有人格的記憶都盡數湧上腦海,也是那時候她才知道,那通電話裏的男人究竟是誰。

男人低沉的嗓音仿佛又回響在耳邊。

“陳非,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他究竟是誰?”

“看着吧,你遲早會害死他。”

陳非用力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眸光一片清明,她看着陸寧,神情嚴肅:“我要殺了他。”

陸寧心跳漏了一拍,久久凝視着這雙充滿殺意的眼睛。

許久之後,他鄭重點頭:“好,我幫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