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43|第43章
夜裏，李豫摸着被吹得柔順的發絲，一時間不知道該感嘆他家的洗發水好，還是他吹頭發的技術好。索性連帶唐宋本人一起誇獎，誇獎之後她說，“我想聽聽你取經的故事。”
他開始裝糊塗，“取經的是唐三藏，不是唐宋。”
她翻身背對着他說，“噢。原來唐宋并不想取真經修正果。”
他連忙把人擁入懷中，“想的，想的。我不是有位轉金融的朋友嗎？他和他媳婦大二開始交往，他碩士畢業跑回國的第二天倆人就領了證，現在結婚五年多，感情一直很好。我今年春天回國參加研讨會碰到他，向他讨教過追人的法子。”
李豫問，“然後，他告訴你一定要有趣？”
唐宋搖搖頭，“不是這麽簡單概括的。他說一定要在一個地方，在一起才能培養感情，才能維系感情。異地的話，再牢固的感情也經不起距離的蹉跎。這一點與我不謀而合。你把我拉黑那次，也是他出主意讓我飛回來一趟的。”
得，感情這位身邊真有位軍師。李豫問，“你不會相處細節都告訴他了吧？”
唐宋說，“當然沒有。我沒那麽傻，只有剛剛提過的兩次。不過我們和他們的學習經歷很像，他媳婦本科念得也是經管學院，燕大的，現在做股權投資。他和他媳婦下次回江城，我們請他倆一起吃飯。”
李豫點頭同意，“好呀。”
取經的故事說完了，接下來該是修行的故事。
……
第二日，李豫在辦公室接到章副院長電話。電話裏章院長告訴李豫，她目前研究的關于「區域一體化發展和公共服務政策研究」專題可以申請社會科學類基金。她需要先把研究進展整理好，下周五之前向學院遞交申請報告，學院通過後會幫着向基金會遞交申請。
電話挂斷後，李豫想大喊一嗓子，她喜歡自己的學院。雖然，上周她對自己這個沒窗戶的辦公室心生怨念。不過在開學不到兩周的時間裏，她居然看到學術研究的曙光。
為了讓曙光能夠真正降臨，她又要拿出十足的幹勁兒。學院的截止日期定的是下周五，她想在本周末之前整理好初稿，下周預留出足夠時間，她可以找有經驗的老師們幫忙審閱和完善。
當然在開始加班前，她給老李發信息稱這兩周會比較忙，下班晚的話，她會留在學校博士生宿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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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是打算睡充氣墊和睡袋。
她自認為考慮的周全，唯一的例外是唐宋。
這天晚上唐宋在她們學院辦公樓下等了她一個多小時，确認沒錯過她下班後直接上樓敲門。
“啊？你怎麽這麽晚過來？”李豫聽到敲門聲，擡眼看到來人是唐宋，問道。
唐宋見她還在工作，“還不下班？”
她低着頭在筆記本上寫東西，“我今晚整理份報告，要晚一些。”
唐宋環視四周，看到角落裏放的睡袋和氣墊包，什麽都明白了。他拉開旁邊的凳子，坐下後，看着她說，“你繼續吧。我陪你加班。”
她放下手裏的筆看着他，然後起身把門關上。
期間，唐宋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停留。直到她關上門轉過身後，倆人意味深長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李豫靠在門上吐了一口濁氣，小聲說——“唐宋，我要準備一份重要報告。今天晚上想要加班多做一些，所以選擇夜裏睡辦公室。今晚和上周不一樣，我準備的很充分。充氣墊和睡袋也是我戶外用過的品牌，很舒服。”
唐宋也站起來，來到她面前，“我沒有阻攔你加班。昨夜你讓我二選一。今夜公平些，給我一個對等的權利。我也想要你二選一。要麽我陪你加班後睡辦公室，要麽你加班後去我家床上睡。李豫，選一個吧。”
她後背緊緊貼着門，仰頭看着他的臉，“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準備雙人睡袋。”
唐宋上前一步，雙手抱住她的腰，她的雙腳離地，倆人的視線在同一水平位置上。他沒等她回答，而是替她做出選擇，“那就選第二個。”
說完他把她放到座椅裏，旁邊的筆也被他塞進她的手上，“繼續加班吧。我下樓在車裏等你。”
李豫平複一下思緒，重新讓自己回到報告的思路裏。她又花了一個小時把報告框架整理好，這樣明後天可以按照框架來填充內容。合上電腦的那一刻，她深深嘆口氣，拿起背包關燈鎖門下樓。
唐宋開着燈在車裏看文獻，看到她從辦公樓走出後，下車接過她的背包，幫她打開副駕駛車門。
“這套房子去年重裝過，散了許久的甲醛。周末已經找阿姨做過保潔，今晚你就當是住酒店，只不過不是單間那種。家裏的洗漱用品，也都有準備，全新的。唯一沒考慮周全的是換洗衣服。你可以穿我的T恤，把今天的衣服在洗衣機裏速洗，明天可以繼續穿。”五分鐘的車程，一直是唐宋在說話，她有些累，靠在車座上小憩。
進房間後，唐宋從鞋櫃裏取出嶄新的拖鞋，“你先去洗漱，用女士那套洗面奶和面霜，牙刷是未拆封的那支。我去房間給你找件T恤和短褲，一會兒你當睡衣穿。”
洗手間的東西果然很齊全，洗面奶爽膚水精華面霜。甚至連她平時不用的眼霜也有準備。
李豫今天看電腦時間過長，導致眼睛有些幹澀。雖然沒到水腫的程度，不過眼圈周圍還是有些紅腫。紅腫在洗過臉後更加明顯。她看着鏡子裏的紅眼睛，有些無奈的按了按。
她走出洗手間後，看到穿着T恤和沙灘褲的唐宋遞給她兩件衣服，指着另一個房間說，“去房間換上舒服點的衣服。你身上這套，一會兒丢陽臺的洗衣機裏速洗，很快能好。”
她換好衣服後，把髒衣服放進洗衣機，坐在沙發上發呆。沒一會兒，洗好澡的唐宋從洗手間出來，坐到她身旁，遞給她一杯純淨水。
她喝過水後，聽到他的聲音，“你向後仰着頭，我看看你眼睛，怎麽又紅啦？”
她的身子被他半壓在沙發上，他的手輕輕撫摸着她的下眼睑。她稍微紅腫的眼睛，看着他湊得越來越近的面龐，依稀可以見到他下巴處的胡茬。
她伸手摸了摸，有點紮手，在她想要縮回時手被捉住。倆人今晚沒喝酒，都是醒着的。
李豫看他的眼睛，忘記呼吸。唐宋微微一笑，抱緊她，然後用柔和的聲音說，“李豫，別總拒絕我。”
她聽明白後偏着頭避開他的眼神，看向窗外的深夜。他把她的臉掰回來，這次是乞求的語氣，“別趕我走。”
李豫想，還真是公平呀。自己主動過後換他來，一人一次主動權，真公平。她的神色在不自覺中有些松動，他敏銳捕捉到。
李豫睡着前迷迷糊糊地想，她好像忘了一些事情。她忘記把洗衣機的衣服晾曬，她忘記問他知不知道傅從玉爸媽喜歡什麽……沒等她想完，就進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李豫特意拐到章老師辦公室門口，屋裏依舊沒有亮燈，她在門口晃悠一圈後回到自己辦公室。
一整天，她路過他辦公室第六趟時才見到本人。不過他在一個電話上，依舊沒有說上話。章老師電話挂斷後給她發了消息，事情已經搞定，讓她不用擔心，該幹嘛幹嘛。
這周剩下的工作日，風平浪靜。金教授在教學樓見她笑着和她打招呼，似乎之前的電話從未發生過。如果不是她的工作狀态受到幹擾的話，她也一定覺得那天的事情是幻覺。
既然工作狀态不行，她每天下午四點不到就收拾書包坐地鐵回家。當她連續三天在家做好晚飯，老李坐不住了。“小豫，這周學校不忙？”
她正埋頭挑骨碟裏的魚刺，頭也沒擡說，“這周不忙，下周開始忙。”說完不忘叮囑老李，“吃魚的時候不要說話，小心魚骨刺喉。”
飯後她換上運動裝，又去附近公園夜跑，每次十公裏，一周至少三十公裏的訓練計劃。她不知道唐宋有沒有執行，她已經跑了四十公裏。
坐不住的還有唐宋，他本周要講課要做實驗還要參加研讨會，五天過去了他才跑過一次十公裏。沒有李豫陪跑，他最後的兩公裏度秒如年。他通過共享運動軟件看到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獨自跑步，非常委屈地給她發消息。“李豫，我們三天沒見面了。”
她看到微信的時候，正在吹頭發，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握着吹風機。吹風機沒被握緊，離頭皮太近，差點被燙到。她索性關掉吹風機，頂着半幹的頭發，撥通唐宋的視頻電話。
視頻剛一接通，就看到唐宋湊到攝像頭前面的臉，黑眼圈又重了，她心想。調整好手機位置後，李豫才看清楚，他還在辦公室。“手機放一邊，你趕緊處理工作，早點做完做點回家睡覺。每天忙成這樣還想劇烈運動，你不要命啦。”
“我在幫實驗室一位博士生修改文章，出完修改意見就可以下班。你別挂斷。”
“你忙吧，我不挂。”她抱着手機靠在抱枕上看他工作。他第一遍翻閱得很快，快速浏覽完畢後開始一頁頁認真閱讀，遇到需要修改的地方，會快速寫下英文意見，紙張被簽字筆觸弄得嘩啦嘩啦響。
在她終于快要打哈欠的時候，他把文章裝進大信封裏，在封面寫上博士生的名字，然後放下簽字筆。
他的視線回到屏幕，看着沒精打采的她，問道，“困啦？”
“應該沒你困。”李豫的哈欠被憋回去。
他起身關燈，透過手機告訴她說，“我把信封放進實驗室，明天一早博士生就能看到。然後我就可以回家睡覺。周末兩天我都有空，李豫，一天繼續教我游泳，一天陪我跑步如何？”
她沒答應，有些悶聲說，“你先睡足十二個小時，我們再談其他。”
唐宋臉上挂着笑意，低聲叫她的名字，“李豫……”聲音中包含萬千隽永，然後繼續說道，“明天見面，我要把我的Apple Watch關聯到你手機上。這樣你就可以随時監督我的睡眠。”
她別開眼睛，說，“誰要看你的隐私。”
他已經下樓，坐到車上，把手機固定好後才接話，“我請李豫監督我的睡眠。”
這通電話直到唐宋回到家進了浴室才挂斷。江城北邊和西邊的兩個房間，倆人都将手機靜音，一夜好眠。
唐宋睡足十個小時後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預約自己的獨家私人教練。他使出撒嬌賣萌的技巧才讓她同意教他兩個小時自由泳。
李豫收拾背包出門時候，看着老李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他，自己是去約會的。她遲疑後，還是決定再等一等吧。
倆人在上次相約江邊跑步的地鐵站見面，唐宋提前在旁邊酒店辦了兩張游泳卡。李豫忍不住問他，“酒店游泳池對非住宿客人開放嗎？”
“一般不開放。不過他們對白金卡會員開放。”
“行叭。”
學員的學習熱情高漲，原定的兩個小時教學延長到三個小時。倆人從游泳池出來時，又累又餓。唐宋帶她去一家舊巷子深處的甬城菜餐館。
唐宋坐下後，一邊用熱水燙着餐具一邊積極推薦這家餐館，“你別看他們家環境一般，菜品非常棒。田螺肉，嗆河蝦，海瓜子，炒年糕，酒香草頭，就連普通的醬燒豬腳和紅燒肉也很好吃。你待會兒嘗嘗，如果合你口味的話，以後可以帶李叔來嘗鮮。”
李豫翻着桌上擺放的手寫菜單本，每頁菜單上配有圖片，标記着菜名和價格。菜單本已經被翻出毛邊，這與巷子外面掃碼點單的世界相比，格外的樸素，尤其的可愛。
她好奇地提問，“你是怎麽找到這家老飯館的？”
他手上動作沒有停，用洗過餐具的水和紙巾擦拭着桌面，“我爸和我媽經常來吃。他們這家店開了快三十年，大廚是老板，服務員和收銀員是老板娘。他們是地道的甬城人。”
李豫就着吸管喝一口店家自制的米酒，眼睛突然瞪得圓溜，口感冰冰涼涼甜甜糯糯的，非常好喝。她雙眼充滿驚喜，“不錯，我有點期待飯菜啦。”
唐宋也笑起來，他喝的是本地汽水，冰鎮過口感也不錯。
她想起唐宋的爺爺奶奶還在甬城住，便問起來，“你假期最後三天回甬城了嗎？”
他搖頭，說，“我爺爺奶奶上周在江城。他們和外公外婆、我爸媽六個人假期翻新了菜園子。過陣子給你們送有機蔬菜吃。”
“別，我和我爸都不怎麽在家吃飯，送了也浪費。”
“吃不完可以送給鄰居。”
李豫低頭繼續喝米酒，第一杯很快見底。她嘴裏叼着吸管，向老板娘招手再來一杯。
唐宋帶着笑意，一動不動看着她，讓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吸管換到手上，回問他，“看什麽？”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頭，偷笑着說，“看你可愛。李豫，我發現這周的你不再裝老成，倒是有些少女的天真爛漫。”
她眼睛裏燃氣火苗，“唐宋！”
他坐直身子，又伸出手臂，隔着桌子撫摸她的頭發，輕輕地說，“真的，李豫。”
他們點的五菜一湯陸續上來，剛剛倆人之間黏糊糊的氛圍被打破。
她低頭幹飯，果然如唐宋所言，河蝦清甜，筍片脆嫩，草頭鍋氣，老鴨湯鮮美，道道都是美味。周六的約會，因為這頓飯而變得尤其值得。
飯後，李豫回到家，老李正在客廳拖地。她上前要接過他手裏的拖把，老李沒讓。“只剩巴掌大一片地兒，一分鐘就拖完啦。”
老李從洗手間出來後，對女兒說，“今天收到你二爺爺從老家郵寄來的秋梨。茶幾上是已經洗好的，小豫一會兒嘗嘗。茶壺裏泡的是從玉送的明目茶，明目安神，一會兒喝一杯再去休息。天天工作這麽忙，哪有時間去談戀愛呀。”
她搬着小板凳拿着水果刀開始削皮切梨，父女二人吃着秋月梨看着電視。
李豫一時間不想再向父親隐瞞，她突然開口丢下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爸，我正在和學校裏一位男老師處對象。”
老李一下子被這個消息砸迷糊，他機械地按着遙控器的靜音鍵，耳邊回響着處對象幾個字。他之前一直覺得女兒對談戀愛這件事情不熱心，是因為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的緣故。為此，他一直很愧疚。這份愧疚在中秋節談起她媽媽的往事時，達到頂峰。為此，他在中秋節不僅拜托傅從玉帶李豫出門散心，還拜托他幫李豫介紹對象。
如今，女兒還沒等他們着急幫她張羅對象，自己先處上了。他的心情一時間尤其複雜，擔憂和喜悅參半，慢慢地擔憂占據上風。他憂心女兒是因為受往事刺激，一不小心開竅過度。他憂心她處的對象人品是否過關，是否是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
在沉思的幾秒鐘內，他的下嘴唇幾次顫動，又幾次回歸平靜。他盡量讓自己用平和的語氣問，“他是個怎樣的人？”
“他也是今年回江大教書的，人挺好的，工作能力也強。”她簡要說完又補充，“爸，您不用太操心我。等我們再相處一段時間，我帶他來見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