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情書
情書
異地戀是很多情侶無法直面的問題，周一諾和段煜在最初讨論這問題時，也是躊躇猶豫，擔心有了新環境後的變心，又擔心周一諾能否适應全英文生活。
好在現在都豁然開朗了。
當然，這其中少不了初霁的開導。
周一諾曾經聽媽媽說過樓下初家的事，聽到父母殉職，周一諾也是皺起眉頭，後來得知被天津的戰友家收養，才稍稍安心。
這麽小的孩子經受了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還能養成現在這樣灑脫活潑的性子，是件很令人敬佩的事。
而真當這些事情從初霁嘴裏說出來時，周一諾看着她盈盈笑，看着天上說“如果我爸媽還在，一定特別欣慰，我變成了這麽優秀的人”。
遺憾會有，委屈也會有，但現在說起時，只有釋然。
初霁到陸家後，由家裏老太太撫養，因而身邊能讓她盡孝的，只有把她當親孫女撫養的老人家。
而現任男友陸霖，則是最不得老太太認可的孫子。每次見到面，冷言冷語都是家常便飯，最嚴重的一次，還砸傷過他的頭。
一邊是愛人，一邊是撫養自己長大的長輩恩人，初霁夾在中間，日子一定不好過。
好在現在來了英國念書，一年時間，足夠讓兩人都冷靜下來。
“距離，有助于雙方更好地審視這段關系。”初霁找了塊草坪坐下來，面對着太陽躺下來，雙手展開，“我覺得這是件特別特別好的事。”
周一諾坐在她身邊，問道：“但是奶奶不同意的話，你和陸霖也很難吧？”
頭頂的陽光太刺眼，初霁伸手擋住眼睛：“那是未來的事，我的人生宗旨是過好今天，樂在當下！”
“對陸霖呢，我挺複雜的。”初霁閉上眼睛，說給周一諾聽，卻又像是自言自語，“我現在吃的穿的，都是陸家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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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走出來，我才能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情，才能真正知道，我到底能做些什麽。”
說到這裏，初霁笑了笑，扯了扯周一諾的袖子：“你和段煜的事情，我聽說了，真有緣分啊你倆。同一所大學、同一個省、同一個城市、同一棟樓、還同一個單元。”
周一諾：“我們家那房子是之前奶奶在住，爸媽住的時間久，我是近兩年才搬過去的。”
“那也有緣分，不像我，我跟陸霖……”初霁舉起手，用指縫來分割陽光，“沒準啊，哪天我厭倦了，就把他踹了。”
這種話，初霁說得出，也做得到。
“你從來沒想過，會因為異地戀分手嗎？”
周一諾有些疑惑，“陸霖開始做生意，接觸的人只多不少，我是說……如果他……”
聽出周一諾說話的吞吐，初霁幹脆接話：“出軌？”
周一諾猶豫着點頭：“是，我們都不是小孩子，這個社會的誘惑有很多。”
“出軌，那是他的選擇，不是我的問題，”初霁拍拍她的手，“你呀，別那麽容易內耗。”
“我們這個年代的戀愛呀，都是因為喜歡才在一起。喜歡就處，不喜歡就散。出軌是原則問題，不能原諒那就分開。但是我的好或不好，也不會因為他喜歡我或選擇我來下定論。我喜歡自由，喜歡無拘束，陸霖知道，奶奶嘛，也知道，因為他們喜歡我，就會在某些事情上對我格外遷就。而我呢，也會因為我喜歡他們，而心甘情願做一些令大家都開心的事情。”
“至于擔心的什麽異地戀啦、分手啦出軌啦，盡可能不要做這種假設。從我的角度，我喜歡他，就要全心全意相信他，去構建自己的未來，去完善自己的計劃，但至于這個計劃裏有沒有他，這要看他的表現。”
“娶到我們，那是他祖上積德，娶不到，那是他們莫大的損失。”
初霁注意着周一諾的表情，笑了笑：“諾兒啊，我這段話，可不是跟誰都說的哦。”
周一諾笑着點頭：“知道了，你上次說想吃的brunch，請你。”
“啊啊啊啊啊諾兒你人真好！”
和初霁在一起，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不過每次聊完天，周一諾總是能聽到不一樣的見解。
她喜歡跟她聊天。
聊完後，身心都豁達不少。
休息了幾天，周一諾和初霁就迎來了新生周。
一周的時間，周一諾對整個學校都有了初步的了解，從歷史、到課程設置，還有學校的學院分布，都有了初步的了解。
她又看了眼自己的課程表和規劃，看起來，還可以有很多閑暇時間。
也就在此時，室友盧依然發了個消息給她，上來就是十萬火急。
[我妹妹！就是那個準備今年申香港研究生的妹妹！她那個中介非常非常不靠譜！文書改的很不滿意，姐妹你那邊可以有什麽可以幫忙的人嗎？有償！]
周一諾：[發我。]
[好咧！]
話音剛落，周一諾就收到了一個文檔，裏面是中介給她寫的所有的文書以及所有要求。
她粗略地掃了一眼，就發現有好幾處語法錯誤，甚至還有一兩個拼寫錯的單詞，也難怪妹妹火大，看到這文書，誰火不大？
周一諾回複：[別急，我先試試改一下。]
盧依然：[真的嗎！謝謝你姐妹！]
盧依然：[/紅包]
盧依然：[快收下！不要客氣！妹妹的銀子，不要白不要！！]
都是室友，改個文書也不是什麽大事，周一諾只說先試一試，妹妹能用最好，不能用再說。
一整個下午，周一諾都在忙這篇文書，改完後給那邊發過去，盧依然還是秒回：[愛你愛你麽麽麽麽麽你等我下我現在給妹妹發過去。]
周一諾伸了個懶腰，走到窗邊，剛巧看到抱着畫板的初霁回來，她笑了笑，小跑到門邊，等待着她開門。
初霁拎着一大兜蔬菜，手裏還拎着畫具，看見周一諾眼睛發光：“周大廚快看看，還少什麽嗎？”
幾乎是同時，周一諾說：“拿這麽多東西，怎麽也不發個消息給我？！”
“哎呀，這不是想着也不是很重嘛，你就好好做飯，這種活兒交給我！”
周一諾接過她的畫具，随口問：“你們服裝設計還要用紙畫嗎？現在不是都用平板？”
“我用慣了，有的課還是用紙比較方便。”
初霁不會做飯，周一諾被媽媽教的什麽菜都能做一點兒。
于是兩人商量，由初霁采買食材，周一諾來掌勺，兩人一起吃飯。
當然，前提是周一諾同意的前提下。
初霁簡直高興到要在房間裏放禮炮，嚷嚷着等到了聖誕，一定要下樓放煙花。
遇到這樣性格陽光且又漂亮的室友，周一諾也和爸媽說，運氣真的不錯。
正做着飯，周一諾的手機便響起。初霁靠在旁邊光明正大地偷師學藝，在手機備忘錄裏打字：[黃焖雞：雞腿肉+土豆+青椒……]
周一諾拿起手機，看了眼，猶豫了下，點擊同意。
新生周，總是有一些簡單的人際交往，這很正常，周一諾也并不排斥這種社交，只是……
手機震動第一下：[你好，我是今天找你問路的那個人，]
手機震動第二下：[第一次見你，我就對你印象深刻，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和你這位美女共進晚餐呢，]
手機震動第三下：[你不用穿的太正式，我這個人很随意的，随便出來吃個飯就行，餐廳你定，]
手機震動第四下：[但是我個人還是建議我們可以吃英國國菜，畢竟是國內沒有吃過的味道，你覺得呢，？]
……
所以為什麽每一句話後面都要加一個逗號？
周一諾抽出手，拒絕了這位男生的邀請，畢竟也不太熟，沒必要一起吃什麽飯。
周一諾的手機放在一邊，屏幕亮着，看他發來的消息，轉頭看初霁：“英國國菜，是什麽？”
初霁雙手抱胸：“炸魚薯條啊。”
周一諾疑惑：“很貴嗎？”
“好像也就六、七鎊吧？”初霁手指點着下巴，“番茄醬免費。”
“按照現在的彙率，一份炸魚薯條應該在六十塊左右。”
周一諾點頭，把手機鎖了屏，把電磁爐火力開到最小，油煙機開到最大風力，才把油倒了進去。
初霁笑了笑：“我們諾兒真是廚藝娴熟啊，要不我倆合計合計，在中國城開個中餐館吧？”
周一諾放了幾片香葉，點頭：“可行。”
在這點上，初霁和周一諾有一致的目标。
賺錢依舊是最大的命題。
初霁把飯盛好，炒菜上桌。她便開始各種角度拍照，先給周一諾發，又給男朋友發了一份，附言：[來，我的小姐妹做的飯，是不是比你做的看起來好吃多了？]
對面沒回複，想着應該在忙。
“我看了我們課表，要學的東西還蠻多的，”初霁塞了口雞肉進嘴裏，“超好吃！”
周一諾：“我們倒還好，但聽說老師人都不錯，不會刻意卡學生分數。”
初霁接着說：“你看啊，我們人都來歐洲了，不出去玩，是不是說不過去？”
“冬天呢，我們可以去冰島泡溫泉，我知道很貴，但是我們可以在其他地方省省啊是不是？”
周一諾點頭：“可以。”
初霁：“聽說那裏有很多人外國人泡溫泉不穿衣服，也可以看看他們的身材，還有我聽說倫敦有個Magic Mike，是絕對符合女生胃口的秀哦。”
初霁挑着眉說出來的話，就算沒什麽意思，也總讓人容易想偏。
兩人邊吃飯邊聊天，不知何時，再看向外面時，晴朗的天此時變得昏暗，隐隐有下雨的勢頭。
把碗放進洗碗機，初霁泡了兩杯茶，端到小陽臺上，和周一諾坐在一起看雨天。
雨中的倫敦街道顯得更寂寥，英國人似乎很享受這種天氣，不論是拎着公文包的辦公族，還是背着帆布包的閑散逛街族，大家都不會因為下雨而加快腳步。
很快，淡淡的霧就升了起來。向遠方看去，原本能看到的大片綠色公園也被霧遮住，若隐若現。
初霁伸了個懶腰，喃喃道：“國內應該是大晴天。”
周一諾看着天上的烏雲，一時間有些失神：“是啊，我還是喜歡晴天。”
倫敦的雨來得快去得快，前一秒還是陰雨滿天，現在已收回了所有的雨滴。周一諾和初霁喝了一壺茶的功夫，就只剩空氣中的潮濕氣了。
這是難得的休閑時光，周一諾給杯子裏加滿紅茶，轉眼看到正往杯子裏猛加牛奶的初霁。
奶茶奶茶，奶加茶才叫奶茶。
初霁把一盒牛奶倒完後，又開始舀白糖，似是察覺到周一諾的目光，她拿起勺子晃了晃：“想來點兒嗎？”
周一諾拒絕：“不了，謝謝。”
英國的食物都偏甜，飲品尤其最愛巧克力，周一諾這才來幾天，主動或被動都喝了五六杯巧克力了。
不得不說，居然在一個嗜糖過度的國家get到巧克力，周一諾每次想起來都要和段煜感嘆人生真是奇妙。
于是段煜也從網上買了英國品牌的一家巧克力粉，第一次沖泡時全程和周一諾打着視頻，按照盒子上的計量放進去後，在周一諾的注視下，抿了一口。
段煜向來不喜歡甜，這次為了周一諾，也是嘗到甜滋味了。
可周一諾想象中的情況并未出現，段煜先是眼神一動，随後看了眼手裏的杯子，皺了下眉，湊到鏡頭前，小聲說：“姐姐，沉迷巧克力，這不怪你。”
周一諾：“？”
視頻通話還沒挂斷，周一諾眼見着段煜又往杯子裏舀了兩勺巧克力粉。
中國的夜晚，段煜顧不上什麽身不身材，抱着杯巧克力美滋滋地笑了笑，感謝姐姐的介紹。
挂斷前，嘴還甜的很，說了句——
“以後想姐姐了，就沖杯巧克力”。
周一諾簡直沒耳聽。
當然，這最後一句話是絕對不會告訴初霁的。
初霁只聽到前半部分，笑着說：“這多好啊，有個人能陪你分擔巧克力的熱量，你看看那個陸霖，簡直就是當代唐僧，天天打電話都在跟我念叨，少吃點糖，甜食不好。”
“啰嗦死了！！！”
周一諾順手給她拿了份餅幹，讓她能稍微中和奶茶的甜味。
看初霁拿着開始小口小口吃，她沉思了下，說：“後面有什麽旅游計劃嗎？我們可以一起。”
初霁的手肘撐在桌上，手掌貼着太陽穴思索着：“嗯……我想去追極光。”
周一諾想了想：“聽說冰島的溫泉很好。”
“我還想去挪威追鯨魚！”
“聽說法國迪士尼的跳樓機非常刺激。”
兩人相視一笑，初霁點頭：“很好，論室友就是我的旅游搭子是什麽樣的感受。”
周一諾默默喝了口茶。
室內是溫暖的暖氣，陽臺對面是雨後的清新，雖然氣壓有些沉，但兩人心情還算好，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氣氛倒也不錯。
沉默了一會兒，初霁突然說：“一諾，對未來有什麽規劃嗎？”
周一諾想了想：“就像之前跟你說的，畢業之後就回國，在校期間好好念書。在僅有的時間裏體驗生活，之後就是雞零狗碎的工作生活了。”
初霁微微笑了下：“我的意思是，職業規劃？”
周一諾想了想：“也許會去當個老師？”
初霁：“老師？”
周一諾笑了笑：“我随口說的，”
她看向遠方，方向感差，也不知道面朝的是哪個方向，“誰說得準未來怎麽樣啊？”
這場聊天以周一諾接到段煜的電話結束。
一接通，段煜就湊近鏡頭喊了聲姐姐。
周一諾還沉浸在初霁剛才的問題，以前沒想過這問題，現在想想，從畢業到找工作，也就一年時間，一眨眼就過了。
現在不考慮，以後要怎麽辦？
這幾天，她也加了一些同專業的朋友，簡單的了解後，發現很多人都有自己的事業。
有的人是網紅博主，學費生活費都是自己承擔；有的人身在幣圈，早賺的盆滿缽滿；有的人則是辭了職來上學，只為了以後找工作能打開另外方向。
壓力驟增，心情低落，話也不想說一句了。
周一諾看着國內時間：“你今天不是有課嗎？”
段煜把鏡頭一轉：“在教室呢，你看。”
他現在坐在第一排的走廊邊上，手機鏡頭轉向後置就能看到講臺和幕布。
鏡頭切回來，只能看到段煜的一只眼睛。
貼得太近，周一諾趴在床上，隔着屏幕和段煜默默對視。
幾秒鐘後，段煜拿起手機起身，忽略背後小聲的打趣，快步走出了教室，找了個角落停下來。
段煜沒說話，只是悄悄打量着周一諾的臉。
看得出，周一諾狀态很差。
段煜太久沒說話，周一諾側着頭趴下，把臉壓進枕頭裏：“快回去上課吧，今天不是你最喜歡的課嗎？”
段煜輕聲問：“在煩惱什麽？”
他靜靜等着，對面的人卻只是深吸一口氣，說：“也沒什麽大事，我可以消化。”
沉寂兩秒。
“是嗎，姐姐這麽厲害？”
段煜變了語氣，十分平靜地說，“那我可要跟你多學學。”
這轉變太迅速，周一諾還想說點什麽時，段煜已經丢下一句“上課了”，便挂斷電話。
微信電話叮一聲，手機屏幕跳轉到和段煜的聊天框，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房間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