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教教教

第26章 教教教

要不是冬天天亮得晚, 賀宇航沒準能躺着欣賞回荒野上恢弘的日出景象。

他受傷不輕,一直睜眼到後半夜,腦子裏全是和應蔚聞在窗邊“對峙”的畫面。

應蔚聞大言不慚想睡他, 但當賀宇航憋着氣,問他睡完了之後呢, 他們要怎麽辦, 回到原來的關系裏?

“你怎麽定義我們原來的關系。”應蔚聞轉而把問題抛給了他。

問什麽都不給結果,說什麽都引火燒身,除了知道他們分手是他提的之外,賀宇航在這一場交鋒裏可謂輸得一塌糊塗。

應蔚聞那張嘴堪比蚌精附了魔,撬不開不說, 還總喜歡跟他反着來, 一邊對他失憶的事耿耿于懷,一邊又似乎有意不叫他回想起來。

尤其最後走的時候,見他答不上來, 應蔚聞過來拍了怕他肩膀,“不好意思,忘了你失憶了。”

他看起來假惺惺的, “早點休息, 養好身體最重要。”

賀宇航這天晚上連刷了三次牙。

牙刷在水杯裏猛攪, 根本停不下來, 因為只要一有功夫一咂摸, 他就仿佛還能嘗到嘴裏屬于另一個人的味道。

晚上更是不敢睡,生怕一閉眼,與應蔚聞有關的畫面就會不期而遇,尤其是在經歷過這一遭之後,夢到的會有多少兒不宜他都不敢想。

這人有病, 病得不輕,虧自己還跟他說對不起,就應蔚聞今天晚上的所作所為,都夠給賀宇航磕個大的了。

想到應蔚聞熟門熟路,連他躲閃的動作都預判到了,就知道他倆以前沒少親,都這樣了卻說不出一句喜歡,态度還很成問題,可見有病的不止應蔚聞,他也沒好到哪去。

賀宇航拿枕頭狠狠往自己臉上悶了兩下,後悔怎麽沒給應蔚聞來上幾拳,想睡他,想重蹈覆轍,以前的賀宇航或許腦子不清楚,他可沒那麽好騙。

什麽兩個人在一起風花雪月的過去他沒經歷,也一點都感受不到,他現在就是根木頭,而應蔚聞這個所謂的前男友在他眼裏,跟大馬路上突然蹿出來的流氓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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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媽的吧,明天一早他就走,以後就是魏總求他他也不來了,至少這半年他打定主意,不想再跟應蔚聞有任何交集。

賀宇航一覺睡到了九點多,即便是這樣,這一晚上加起來的有效睡眠時間也不足四個小時,爬起來收拾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

李昊來找他,說給他安排了車,應蔚聞和李雪都暫時不回去,這次就委屈他一個人先走了。

“這算什麽委屈,李工你千萬別跟我客氣。”賀宇航真心實意,再讓他跟應蔚聞待一塊他怕是要當場發瘋。

這人從早上開始就沒見到了,估計是又去忙了,挺好的,應蔚聞敢來送他,他絕對在大門口就跟他大打出手。

回去路上兩個多小時賀宇航一直在補覺,跟楊啓帆說了不用來接,但他說剛好這邊有點事,順路。

楊啓帆還體貼入微地給他帶了他喜歡的一家店的招牌牛肉堡,說擔心他飛機上吃不飽。

何止啊,賀宇航壓根從早上起就什麽都沒吃。

“我坐後面了。”安全帶勒得胃難受,剛好他也想躺一躺。

楊啓帆替他放好行李,回頭看他,“沒睡好?怎麽臉色這麽差。”

“別提了。”賀宇航有氣無力地仰靠在後座上,“我這一趟純粹是受罪去的,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打擊。”

楊啓帆問怎麽個打擊法,是那邊條件不好,還是工作上的事情不順利,被人給欺負了?

“條件沒不好,欺負也談不上。”賀宇航兩眼空空,“就是累,我可能不适合出差。”

“應蔚聞沒跟你一起回來?”

“可別了吧。”他哼哼兩聲,“去的時候我壓根沒想到他能跟我一塊,一路上給我難受的。”

“你跟他相處得怎麽樣,上次你說他看出來你失憶了,後面沒什麽過激行為吧。”

“什麽過激行為?”賀宇航一下擺正了腦袋。

很快他便反應過來是自己過激了,還以為應蔚聞昨天在他臉上留下了什麽痕跡,剛差點就要往嘴上摸。

“他沒為難你嗎?”好在楊啓帆沒察覺出異常,“你說他讓你難受,我以為他對你做了什麽,口不擇言之類。”

“那……沒有。”賀宇航看向窗外,“他,挺忙的,一般見不着面。”

他要怎麽跟他最好的朋友解釋他被應蔚聞這狗東西給強吻了呢。

賀宇航這一刻好像有點理解當年的自己,為什麽最後會跟楊啓帆漸行漸遠了。

和應蔚聞可能只是炮友這等不光彩的事,他壓根就,說不出口啊。

等一個紅綠燈的功夫,楊啓帆再往後看,賀宇航已經躺下了,望着車頂,挺長時間沒有吱聲。

“在想什麽?”

“在想我要不要回去一趟。”

“回哪?”楊啓帆放慢了車速。

“老家。”賀宇航說:“金柏帆的事一直沒消息,我想去十七中打聽一下,他那麽大個活人,總有人還記得的吧。”

“不用回了。”楊啓帆說:“正要跟你說呢,我已經打聽到了。”

“真的嗎?!”賀宇航一下坐了起來,抓着前排座椅探身,“他眼睛怎麽樣,瞎了嗎?”

“沒瞎,好着呢。”楊啓帆拍了拍他手。

“……真的?”賀宇航有點不敢相信,他都做好金柏帆有事的準備了,結果告訴他他好着呢,一點事沒有。

“我難道還會騙你。”楊啓帆笑了笑,“他沒事不是好事嗎。”

“是好事,可,可他一點沒事的話,季廷為什麽要騙我呢?”

“記錯了吧。”

“啊?”

“也可能是他有意回避,畢竟你是為了他,才惹出這麽大的麻煩。”

“是這樣嗎。”賀宇航總覺得事情順利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你問的誰,消息可靠嗎?”

“可靠可靠。”楊啓帆安慰他,“我找朋友打聽,輾轉到十七中他認識的人,最後是找的金柏帆的同班同學。”

如果金柏帆真的瞎了一只眼,他同班同學不可能看不出來,難道真的是他自己吓自己,“那除了眼睛呢,他還有別的傷嗎?”

“眉骨有道疤說是,跟你位置一樣,但不明顯。”楊啓帆回頭看他一眼,“所以你這道是怎麽來的,你後來跟他見過面嗎?”

“你懷疑是他報複我?”

“不然我想不出怎麽會有這種巧合。”

确實,連位置都一樣,如果不是金柏帆來找他尋仇的話,只剩下賀宇航自己劃的這一種可能了。

為什麽,為了懲罰自己?

他應該沒那麽瘋吧,而且他當初是相信了季廷的話的,不太可能在後頭再找自己麻煩。

那就是金柏帆報複過他,所以他以前就知道金柏帆沒傷到眼睛,只是眉骨多了條疤嗎?

靠,那他進度夠慢的,早點回憶到這部分的話,還有後面什麽事啊,繞這麽一大圈。

“吓死我了。”賀宇航重新倒回後座,手捂在胸口上,“真的,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壓根不敢想這事,一想到我就吃不下飯也睡不好覺,別提多折磨了,今兒可算是撿回一條命。”

“我都讓你別擔心了。”楊啓帆說:“你也說他是個大活人了,真吃了虧,會不知道讨回來嗎。”

“我怕嘛,萬一季廷真威脅了他什麽呢。”注意到楊啓帆的目光幾次透過後視鏡落在他眼睛的傷口上,賀宇航假裝翻身躲開了。

他抱着後座上的抱枕,盯着眼前的真皮座椅,“你真的沒騙我吧?”

“你要是不放心,我把他同學的電話給你,你自己問他。”

“哦。”

“要是他能有辦法找到金柏帆本人,你也可以哪天登門拜訪,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大可不必,我相信你。”

登門拜訪,他是有多想不開才會幹這麽一件給兩頭找不痛快的事,萬一金柏帆覺得不過瘾,再給他來上一刀怎麽辦。

算了算了,季廷或許會因為他參與者的身份在這件事上對他有隐瞞,楊啓帆又有什麽必要呢。

所以至此,壓在他心裏的一塊石頭,時隔多年,終于落了地。

賀宇航居然還有點慶幸,這麽多年的內心煎熬不是他在挨,也不用他去面對金柏帆,這些都有人替他承受了。

他明明該扮演救贖的角色,這一刻反而成了“坐享其成”的幸運者。

楊啓帆接了個工作電話,放下手機看到賀宇航正面朝上躺着,一手拿漢堡,一手還不停地在翻書,這麽高難度的動作也不知道他怎麽做到的。

“你這樣,我怎麽覺得你不是失憶,而是重返十八歲了。”楊啓帆笑着道。

“咳咳……”賀宇航一口肉餅差點嗆着。

“慢點,下面袋子裏有飲料,坐起來喝。”

“……哦。”賀宇航邊起身翻找,邊思考要怎麽回他能看起來自然一點。

他是不是應該找機會跟楊啓帆坦白啊,畢竟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目前在這個世界最信任的人。

可他會相信嗎?穿越什麽的?楊啓帆一直說自己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是個比他還要不信怪力亂神的人。

有件事賀宇航一直記得,楊啓帆媽媽經常拿出來給他們講,說楊啓帆小的時候,有一年老家有人過世,請了人過來哭喪,他當時往那一站,小臉一垮兜一插,盯着人不斷開合的嘴巴,問你們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那時候他還小,一句話把在場很多大人都逗笑了,可輪到賀宇航身上,要是楊啓帆聽完也問他一句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他可一點都笑不出來,盡管他這事比找不認識的人來哭喪還要離譜。

“你還打算在一紀幹下去嗎?”

“嗯?”賀宇航喝了口可樂,去冰的,楊啓帆給他把最愛的冰塊省了。

“半年時間,都不夠你把身體養好,更別說現在這些東西你還要從頭學起。”

“是啊,我也覺得這段時間壓力有點大,可一想到要離職,我就……”

離職了可以不用見應蔚聞挺好的,不用啃那些晦澀難懂的理論也挺好的,可還什麽都沒嘗試就說放棄,賀宇航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尤其在知道“他”幫自己面對過金柏帆之後就更是。

不能為他做點什麽就算了,至少不能讓他再失去什麽吧。

“不還有半年時間呢嗎,我想至少先跟一跟。”賀宇航說:“真跟不上,也不是我主不主動離的問題了。”

“你想好了就行。”楊啓帆沒再說別的,表現得如一貫的通情達理,似乎任何事,只要賀宇航不說反對,他就會一直順着他。

車子停進臨時車位,後備箱取行李以及楊啓帆帶過來的一些人和狗的吃的東西時,賀宇航突然想到什麽,“你教我開車吧。”

“嗯?”

“我有駕照,我還有車。”他似乎心情很好,“我車還不錯呢,可惜停公司了,不然高低得給你顯擺一眼。”

他那幾天在家裏先是找到了自己的駕照,駕齡剛好滿十年,又在玄關抽屜裏找到了車鑰匙,急得當下就跑去地下車庫了,結果找了一圈愣是沒找到。

想會不會停單位裏了,去問了管文靜,果然,管文靜說他在一紀有專門的車位,車子從他休假前就一直停那了,灰都落幾層了。

賀宇航不會開,就沒去拿,而且這之前他也沒什麽心情。

現在不一樣了,得知自己撿回條命,躍躍一試的心頓時有些按捺不住。

“怎麽樣,教不教,教不教?”他看着楊啓帆,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地下竟也亮得出奇。

“教教教,明天就教。”楊啓帆笑着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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