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痛!
好痛!
她這是怎麽了?
為什麽周圍這麽黑?
為什麽她動不了?
為什麽她什麽也想不起來?
她在哪?
這裏是什麽地方?
蕭箐費力得想睜開眼,眼皮卻重的根本睜不開。
恍惚間,她感覺到一只刺骨寒涼的手撫摸上她的額頭。
一個怪異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啊呀——啊呀——”
那聲音有些急迫,又有些害怕,她不由得睜開了眼。
霧蒙蒙的眼前,透出幾絲光亮來,她好像看到一個黑色的輪廓蹲坐在她身前,眼裏焦急不安,那冰涼的手還在晃着她的身體。
“阿、阿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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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所有記憶洶湧而來,塌掉的宮殿,不同顏色散發着毀天滅地之氣的光,藤橋上從天而降的黑白鬼差,奈何橋上的孟柯神君,還有最後,陰陽交界之處,老太仆以燃燒魂魄之力破開天羅地網,送她與蕭檀還陽。
她永遠忘不了老太仆魂魄透明漸漸消散的模樣。
直到這一刻,蕭箐才真正清醒的意識到,她身處的是怎樣的一個世界,怪力亂神,仙魔鬼怪,玄幻莫測,與她從小生長在紅旗下的認知截然不同,這是一個稍不注意就會丢命的世界,她必須得變強,變得更強。
而她目下所有的厄運皆是來自眼前這只鬼。
要遠離他,一定要遠離他!
她記得孟柯神君說過,這只鬼将他的一絲魂力放進了她的識海,所以才會令黑白無常等人認為她與此鬼有瓜葛,只要他将這絲魂力抽走,她便不會再與這些地府鬼君打交道,也不用整天整日的提心吊膽。
只是蕭箐不曉得,當日宮殿傾塌的瞬間,若非此鬼的那一絲魂力,她早就身死了。
蕭箐對着鬼道:“你能将你的魂力從我的識海中收走嗎?”
鬼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蕭箐的意思,但蕭箐醒來他是有些高興的,便道:“醒……醒啦!”
那音在蕭箐聽來便是“xing”,以為他同意了,心想這鬼還挺好說話的。
蕭箐坐起身,盤上腿,閉上眼,昂起頭,等其施法将魂力抽走,卻只覺得那只冰涼的手又覆蓋在她額頭上,很久很久過去,并未有任何魂力被抽離的感覺出現。
蕭箐不解的睜開眼,就看到那鬼也同她一般,盤坐在地,手掌覆在她額頭上,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這下蕭箐是真的曉得,這鬼根本就沒聽懂她說得話,便又說了一遍。
那鬼還以為她在與他玩耍,繼續以手掌摸她的額頭,順便将她的一兩根頭發薅下來把玩。
蕭箐氣樂了,孟柯神君說得是,此鬼三魂分離、七魄不在,猶如傻子一般,能有點反應都很是不錯了,還能指望他聽懂她說的話?
他既不能将他的魂力抽走,這世上能人萬千,總有人可以的。
蕭箐以生人之态在陰間至少待了五六日,陰間一日,人間一月。
她陽氣受損嚴重,面無顏色,渾身上下虛弱無比,但她依舊強撐着身體站起來,她要去找阿姐蕭檀。蕭檀與她一同還的陽,只是她是人身,蕭檀是生魂,此刻定然魂魄歸位,複蘇醒來。蕭檀出事時,乃鴻屠江決堤,此刻定然就在江陵附近。
在這世上,她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蕭檀了。
她與那鬼道:“你救了我,也救了阿姐,我打心底感謝你,但若非你,我本不必遭受這些苦難。所以打平了,你走吧,不必跟着我。”
說完便辨別方向,向南行去。
此時的大啓已然狼煙四起,到處都在打仗,好在當初蕭檀為蕭箐準備的行囊中的金銀葉子都被蕭箐貼身藏着,并未丢失,有錢能使鬼推磨。蕭箐原想着,走上官道,再雇上一批镖師,護送她到江陵。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幹,等她從荒郊走到城郭,到處都是殘垣斷壁,什麽官道,什麽镖師,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啊,不對,還是有一個的。
蕭箐看着身後,手忙腳亂打着荷葉傘的那只鬼,這頭遮住了,那頭就漏出來,被太陽照過的地方滋滋冒着白煙,可憐兮兮的小模樣。
她長長嘆了口氣,看了看不遠處,似乎有一座城,認命似的往那走去。
這座城已然荒廢,城門一半倒塌在地,另一半挂在牆上,歪歪扭扭,似掉未掉。牆體一部分被火器炸塌,一部分被火燒過,黑乎乎的。
城門口到處都是散落的箭矢,以及破敗的兵甲,還有很多被野獸啃食過的骨頭架子,看得蕭箐頭皮發麻。顯而易見,此處曾經發生過激烈的戰争,不知死了多少人,看荒廢的程度,至少有半年了。
蕭箐先在城中搜尋了一番,搜到了一些糧食,之後便在一處荒棄的宅子歇腳,搭上火開始煮吃的。坐下沒多久,那鬼就跟了過來,似乎怕蕭箐發現,躲在離蕭箐不遠的一處房檐下。
蕭箐裝作看不到,飯好了便吃,吃完了便靠在木柱邊閉目養神,懷中的玉簡在此時亮了起來。
蕭箐的識海中,陡然浮現出幾段玄門功法來。
這功法第一次出現時,是蕭箐與那只鬼訣別不久。
當時她很餓,想在樹林中抓個野兔或者野雞吃,當然以她的本事,自然什麽都沒抓到。後來,她餓的實在受不了,發現懸崖峭壁上有一窩鳥蛋。
當時餓昏了頭,根本沒發現那是一窩禿鹫的鳥巢,直接順着崖壁上的樹幹往上爬。那鳥窩很高,她爬了許久,剛敲碎一個鳥蛋吸了一口,一只龐然大物呼嘯而下,對着她就是狠狠的一爪。
那利爪劃破她的手臂,她一吃痛,就從樹幹上掉了下去。
崖壁底下乃萬丈深淵,耳邊風聲呼嘯,就在她以為她要摔死時,懷中的玉簡陡然亮了,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将她罩在裏面。那禿鹫幾次攻擊不成,恨恨地朝蕭箐吼叫了幾聲,不甘心的飛走了。
那光帶着她緩緩下落,直至安穩着陸,然後識海一動,幾段文字印入眼簾。
那文字詳細講述了何為玄門,玄門的發展史,以及目前九州聖地各大玄門流派。
簡而言之,玄門是一群悲憫世人的奇人異士組成的,最初行走天地,懲惡揚善、鋤強扶弱,後因其身懷能力太過強橫,堪比仙君神君,被天地道法遏制,玄門中元嬰及元嬰以上高手,除非天地崩塌、九州不存,不得擅自出山。玄門中人更不得随意動用術法,改天換日,與天道為敵。遂玄門中人,漸漸将精力放在如何飛升得道、成就仙體、長生不老之上。
如今九州聖地,玄門宗派一百零八不等,散修不計其數,最為著名的當是四大宗,滁州的衡陽宗,栖州的星河劍閣,豐州的大悲寺,以及崇州的萬劍宗,這四大宗中,又以衡陽宗為首。
蕭箐的師父祁山道人,便是出自滁州的衡陽宗,師承十三長老落珝仙人門下。
那玉簡便是衡陽宗內門弟子的銘牌,指引衡陽宗弟子引氣入體,踏上修真之路,更有師父的一縷精魂在,危難時刻,可護佑弟子平安。
睹物思人,蕭箐的心久久難以釋懷,她拜師不過幾日,祁山道人就為她送了命,連魂魄也未留下半分。這玉簡中的這一縷精魂,怕是師父他老人家的唯一所在了吧。
玄門之人,玄之又玄,或許有能令人死而複生的神跡呢?
若她将玉簡帶回衡陽宗,找到師父他老人家的師父,是否有可能将其複生呢?
然九州聖地神秘莫測,一直在世人的傳說中,具體位置無人曉得,聖地之人,哪怕三歲小兒也是練氣期。蕭箐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又何談去往九州聖地。
如此蕭箐着實消沉了一段時日,然而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蕭箐按照玉簡上的功法一次次引氣入體下,她漸漸感覺到丹田處有暖暖的氣息流過,耳目漸漸聰慧,感知也比之以往要靈敏許多。也是在此時,蕭箐發現那鬼并未走開,一直在她身後偷偷得跟着她。
蕭箐當他不存在,看着那人傻傻的做着僞裝,被陽光灼燒也跟沒知覺一般。
這天的日頭毒辣,鬼魂在日頭下難以維持,蕭箐恰好也餓了,便尋了這麽一座空城,一處荒宅。她在心中暗暗道,她并非心軟,只是恰好餓了需要休息而已。
休息中的蕭箐照着玉簡上的初篇修煉起來,天色漸漸黑了起來。
廢宅外忽然響起打鬥的聲音。
“妖孽,快些束手就擒!”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
“乳臭未幹的小子,爺爺大鬧天宮的時候,你還在你娘肚子裏未出生呢,且吃你爺爺一刀!”
接着便是刀劍相撞的聲音。
驀地,宅子門被踢開,一個黑衣男子折翼一般被踢倒在地。那男子耳朵尖尖,嘴角獠牙,眼睛血紅,一看便知不是人類。
同時,宅門口出現一個小道士,十六七的樣子,身着八卦道士服,肩背拂塵,手握利劍,對着地上的黑衣男子怒目而視。
這一變故将蕭箐從入定中驚醒過來。
那妖孽男子摸了摸嘴角的血,“乖兒子打爹,天地難容啊!”
少年道:“你殘害百姓,罪當誅滅!”說罷,揚起手中利劍欲要刺過去。
妖孽男哈哈大笑,“好兒子,爹爹等着你弑父哦!”
說着側頭,看到了屋內的蕭箐,那紅色的眼珠突然轉動,一股寒意朝蕭箐襲來。
不好!
蕭箐急急往後退去,然而來不及了,就見那妖孽男子化作一道紅光,嗖的一下,從蕭箐的額頭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