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龐榮華空着的那只手在空中胡亂揮舞了兩下, 過度震驚的大腦堪堪想起來指揮肢體,他伸出手試圖推開喻寧,稍有動作手臂就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扼住, 往後一折,成了個難以掙脫的姿勢。

“唔!!”

龐榮華面色漲紅地瞪向桌上的其他人:

你們倒是來幫忙啊!!

都傻了嗎?!

劉颉其實早就回神了, 但他沒動, 順便還按住了準備沖上去的制片人。

制片人:“?”

制片人餘光極快地掃過桌上其他人, 發現沒一個有反應。

唯一一個動了的,還是剛剛站起來的打光師——

現在他坐下了。

“……”

算了。

裝傻好了。

反正他也不是很想管這種人渣。

在整個包廂的注視下, 龐榮華就這麽被灌完了一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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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最近的南鹿全程都是呆滞狀态,僵直地坐在椅子上, 一眨不眨地望着喻寧。

“有紙嗎?”

喻寧側首看她。

南鹿仍然一副魂游天外的樣子。

身後的保镖主動給喻寧拿了幾張幹淨的紙巾, 順便搬了張凳子。

喻寧松了手, 不緊不慢地坐下。

兩個保镖随後接上, 按照原樣将龐榮華固定住,包括他嘴裏的那個空瓶子。

整幅場景異常美妙, 堪稱現實抽象畫。

喻寧把一張紙按在南鹿臉頰處:“拿好。”

南鹿看着她垂眼擦拭手指,自己也跟着在臉上胡亂抹了幾下, 碰到了洇濕的痕跡。她愣愣地攤開紙巾,有些透明的水跡, 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哭了。

衆目睽睽之下, 喻寧就這麽慢條斯理地擦完了手上的酒漬。

或許是她的氣場太強, 又或許是這一切由她做來太過理所當然,以至于沒有一個人出聲打破死寂。

南鹿心跳漏了幾拍,魂魄陡然歸位了, 她伸手拽緊了喻寧的袖口, 聲音微弱, 隐約顫抖:“我們,我們走吧。”

她也想不出當下這種情況該怎麽處理,腦子裏率先跳出來的就是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萬一等人反應過來就走不掉了!

喻寧指尖掠過她的手背,力道輕得像是不小心掠過,卻更像是有意識地拍撫了一下。

南鹿莫名地被安慰了。

她忽然安心下來,手指也跟着松開。

喻寧半側着身,正面對着龐榮華,臉上平淡如水的表情陡然切換了一下,甚為浮誇地“喲”了一聲:

“這不是龐總麽。”

圍觀群衆:“……”

怎麽你是才看到這裏有個人麽?

喻寧溫聲細語的:“都是熟人,怎麽能對龐總這麽粗魯呢?放開吧。”

保镖應聲松手。

一屋子的人都不知道喻寧這是個什麽路數,還以為她是上頭之後才發現惹不起龐榮華,在絕地求生地挽尊。

但她這表情,完全沒有歉疚的意思吧?

好像還有點……躍躍欲試?

龐榮華剛才還在奮力掙紮,這會兒卻詭異地安靜了,滿臉的酒水也沒顧上擦,張口反而是句看似熟稔的寒暄:

“您——怎麽在這兒?”

難道這兩人還真是老熟人?

吃瓜群衆無聲地兩邊打量着,目光宛如探照燈來回掃視。

喻寧下颌點了點:“我來找手底下的演員。”

龐榮華心頭一緊,幹笑着說:“原來這是您帶的演員啊。”

他看向南鹿,表情比她之前還要難看生硬:“南鹿,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

要是南鹿最開始就說她是喻寧手下的人,打死他也不會把人帶過來!

昨晚紅豐酒莊那場拍賣會,龐榮華看得清清楚楚,這位傅太太驕縱得目中無人,不作打扮就去了宴會。整個場子裏沒誰敢和她嗆聲不說,找茬的繼母也絲毫不放在眼裏,又有江家三少和傅總親自下場護着,她卻作壁上觀地在一旁嗑瓜子。

……居然是嗑瓜子!

這不是照着那繼母的臉上打嗎?

龐榮華當即斷定:這傅太太心機深不可測,手腕非同小可。

今早他發現自己的好友申請被傅太太通過了,正沾沾自喜,想着混個臉熟日後好辦事,萬一妻子能跟着搭上傅太太的船就更好了。

誰想到,中午就把人得罪了!

喻寧聞言,說:“她膽子小,又不擅交際。早知道龐總在這裏,我該親自過來打招呼。”

龐榮華渾濁的雙眼一亮,臉上堆出恭維的笑:“您這話說的太客氣了,怎麽說都應該是我去拜訪您!”

喻寧指了下桌上的酒瓶:“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龐榮華立刻上道地接:“您說的對,這種時候怎麽能不喝酒呢?”

他背脊放松,也想起來擦去臉上的酒漬,轉眼就回到吆五喝六的狀态,對桌上衆人揮了揮手:“都是誤會,大家接着吃、接着喝,誤會哈哈哈。”

一直保持死寂狀态的吃瓜群衆這才如夢初醒地繼續拿起碗筷酒杯,碰撞出些微的聲響,餘光卻不約而同地往主位上瞟。

龐榮華主動倒了杯酒,舉到喻寧跟前:“這杯酒,就當我給您賠罪了。”

說完他一口幹了。

喻寧不為所動:“都說自罰三杯,龐總這誠意不足啊。”

龐榮華笑了兩聲:“說的是,三杯就三杯!”

三杯酒下肚。

喻寧又說:“不打不相識,龐總覺得這話對不對?”

龐榮華再喝了三杯。

喻寧:“俗話說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

龐榮華贊同地點頭附和,又是三杯。

喻寧問:“好喝麽?”

這個熟悉的問題讓龐榮華反射性地哆嗦了一下,他揣測着喻寧的意思:“……能和您一起喝酒,當然是好喝的!”

喻寧拿了瓶新酒過來,放到龐榮華面前:“好喝你就多喝點。”

三杯複三杯。

衆人嘆為觀止地看着喻寧就這麽一句句地花式勸酒,龐榮華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磕:“你、你怎麽不喝啊?”

他又擺了擺手:“光我一個人喝,可不行啊!”

說着就把酒瓶子往喻寧面前遞。

喻寧眉心一蹙:“挺高興的事,你怎麽這麽掃興啊。”

龐榮華恍惚覺得這話耳熟,但酒意上頭,已經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過的。

喻寧招了下手:“既然龐總喜歡喝酒,就麻煩你們幫幫他吧。”

待命已久的保镖一起走上來,六個保镖的壓迫感堪比天狗食日。

龐榮華眼前一黑,嘴裏又被怼進了一瓶酒。

制片人不得不開口了:“這、這位……小姐?龐總好像不能再喝了,這真得醉暈過去了……”

醉暈過去了誰給他們簽合同啊!

喻寧:“他不是喜歡喝酒麽,你為什麽要阻攔他?”

她掃了一眼,保镖接到她的意思,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我們知道分寸。

制片人沒注意到喻寧和保镖的眉眼官司,哽了一下,拼命地給劉颉使眼色,希望他一起來勸。

但劉颉裝瞎個沒完,從剛才起就充耳不聞地吃菜喝湯,完全當無事發生。

劉颉縱橫酒桌數十年,看得出情況,鬧不出什麽大事。醉肯定是要喝醉的,可他懶得管,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愛他媽誰誰”的厭煩,什麽投資什麽合同都不想管了。

制片人知道喻寧,卻不知道她的具體背景,也不敢輕舉妄動,局促地試圖講道理:“龐總冒犯了您手下的演員,确實是說不過去。但今天,也是我們劇組的開機儀式,鬧得大了畢竟不太好。”

他瞅瞅喻寧的臉色,委婉地表示:“這位龐總是我們劇組的投資商,這合同還沒簽呢,要是人提前倒了……”

那他們整個組的開機儀式就有點像是個笑話了。

喻寧确認:“他合同還沒簽?”

制片人怔了一下:“是、是啊。”

喻寧:“那我估計他是不會簽了。”

制片人:“……”

“就算他簽了也不是什麽好事。”

喻寧表情沉靜,輕描淡寫地說,“你們要多少,我投了。”

制片人:“??”

劉颉:“??”

系統:【??】

劉颉在這一刻重回人間,驟然擡起頭緊緊盯着喻寧:“你說真的?”

喻寧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合同的電子版有麽?發我一份讓律師看看,如果沒問題,馬上就可以簽了。”

“有有有!”

制片人嘴快得像是在唱rap,光速拿出手機開始找合同。

從加上好友到傳完合同,整個過程耗時不過兩分鐘。

看得出來龐榮華拿喬得夠久,把制片人拖得都要憋死了。

“喻小姐,您真是爽快!”

制片人激動得過了頭,忘了傳完合同還不算是徹底簽了,“我以湯代酒敬您一杯,合作愉快!”

喻寧擡手和他碰杯:“合作愉快。”

龐榮華:“唔唔唔!”

我才是投資商!

你們在幹嘛!!

喻寧冷酷無情地一擺手:“拖走。”

龐榮華就被四個保镖以最高規格的禮儀擡走了。

屋內陷入了熟悉的沉默。

兩秒後。

劉颉主動寒暄,離主位近的人紛紛開始套近乎,一片其樂融融。

系統:【霧草!我以為你頂多是來英雄救美,怎麽直接變成女主的投資人了!】

喻寧頓了頓:是哦,原來我這次是女主的投資人了。

系統:【?】

怎麽你才反應過來嗎?

【那你幹嘛投資啊!】

喻寧:我錢多啊。

【……】

謝邀,這輩子都不想再聽見這句話了。

伴随着兩聲大喝,門口處争先恐後地跑進來兩個人:

“喻小姐你沒事吧!”

“喻姐我們來救你了!”

鐘定涵和方羿翰一前一後地沖進來,蓄勢待發地擺好了要打架的架勢,看清屋內的情形後:“……哎?”

喻寧坐在主位上,一邊享受着南鹿的獨家布菜,一邊和對家導演談笑風生,回頭看見他們,表情略顯疑惑:

“你們,是來一起慶祝的麽?”

鐘定涵&方羿翰:“……”

慶祝??

作者有話說:

“酒逢知己千杯少”出自清·吳璿《飛龍全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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