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寶寶,我好像要死了
第27章 第27章 寶寶,我好像要死了
放寒假的第一天, 俞渡睡覺。
放寒假的第二天,俞渡還是睡覺。
放寒假的第三天,陸時晏把人從床上拽了起來。
【time】:起床, 跑步或者随便一個運動,給我拍照打卡
【time】:給你送了粥, 記得拿
俞渡只能掙紮着起床,他這哪兒是找個男朋友啊, 這是給自己找了個爹吧。
【℃】:……
【time】:[賣萌/jpg]
俞渡沉默。
挺可愛,行吧, 找個祖宗他都認了。
洗漱完, 俞渡把快遞小哥放在門外的粥拿進廚房, 還是溫的。
俞渡微微挑眉,他嘗了口, 還是熟悉的味道。也不知道time點的是哪家的,他上次問過time, 但time也沒說,俞渡也懶得再問。
但俞渡總感覺他在哪兒喝過,印象不深, 也許是他記錯了。
解決完早餐, 俞渡原本想去外面跑一圈算了, 出門時看見門邊放着的手竿忽然有些手癢。
釣魚也算一種運動吧。
再說要不是他最近一有時間就和time打游戲,他也不會那麽久沒釣的!
俞渡一開始還有點心虛, 這樣想完後頓時理直氣壯了,收拾了會兒拎着手竿離開。
寧城本就是靠山吃山, 山多水也多,可能也是因此,這兒一到冬天冷得感覺那些寒冰般的水汽能直接滲入骨子裏去。昨晚還下了雪, 不大,遠遠的看能看見山上覆了層白茫茫的雪,近了看就只能看見枯草了。
俞渡呼了口氣,把圍巾攏得更緊了些。進電梯的時候還遇見了同好,同好手裏也拎着竿,笑道:“也去釣魚?”
俞渡點點頭,“是啊。”
同好問:“之前沒怎麽見到你,是新入住的住戶?”
“嗯,”俞渡大多時候都是溫和的,對有共同愛好的朋友更不用說,他禮貌回道,“是,剛住進來沒多久。”
同好:“那這附近的湖裏魚都挺多的。”
俞渡笑笑,又和同好聊了會兒才各自離開。
他拿到手竿時就在附近溜達了一圈,剛才那個同好大哥熱心腸,給他分享了不少好地方,俞渡在導航上沒找到,大哥就給他說了個大概的位置。
好在位置并不遠,俞渡手竿也不重,他直接走過去了。
走了好一會兒,俞渡總算拐進了條老街,上了些年歲,外牆撲了層灰撲撲的水泥,頭頂上的電線網密密麻麻的交纏着,還能見到蜘蛛結的網。這種牆上小廣告是必不可少的,賣藥的、換鎖的,還有走失的尋人啓事。
俞渡眉心一跳,心想那大哥不會是騙人吧。
不過走都走到這兒了,俞渡想了想,還是沒半途而廢。俗話說沒有釣魚佬找不到的地方,導航上沒有也不能懷疑釣魚佬。
這些居民樓是三十年前那種老式樓,像是停在上個世紀,但又帶着這個世紀的味道,看上去還有些頹靡。
小說男主住的地方!
俞渡被自己的想法逗樂,自己笑了好一會兒,才又往前走。
走了二十幾分鐘,俞渡看着面前的湖感慨萬千。
還真有啊。
湖邊不少人,有七老八十的大爺,也有十幾歲的高中生站在一旁看戲。
俞渡走了一圈,找了個人少的地方開始準備魚飼料。
抛完竿,他總算空出手來給time拍照。
【℃】:運動!
-
“陸霏霏,你作業寫完了?”
陸時晏手撐在公園的椅子上,看着不遠處的陸霏霏樂此不疲的抱着滑板玩。
“沒做完啊。”陸霏霏毫不在乎道。
她停住滑板,右腳踩在滑板末端,用了勁兒,下一秒,滑板被她抱在懷中,“反正你又不是老媽。”
陸時晏看着她,“你要是想,我可以把你送回老媽那兒。”
陸霏霏把滑板扔出去,一腳踩在上面,朝後向陸時晏做鬼臉,“那我就和老媽說你天天早上煮粥給我喝,我都瘦了。”
陸時晏:“……”
手機振了振,陸時晏看了眼,俞渡發過來的。
他看了下照片周圍的環境,好像是青川湖那邊。
于是陸時晏收了手機,站起身,拎住陸霏霏的衣領,彎腰把滑板撈起來給她抱着,“你昨天不是說想見你小哥嗎?”
陸霏霏忽然懸空,正生氣的想咬陸時晏一口,聽到他的話後,忙捂住嘴,雙眼放光,“嗷!”
陸時晏松開她,蹲下身和她平視,“是你想見你小哥的對吧?”
陸時晏:“你想見的話,哥帶你去。”
陸霏霏:“啊?”
是她想去看嗎?
那就是吧。
“哥,你怎麽知道小哥在哪兒的呀?”
走在路上時,陸霏霏忽然問。
陸時晏的語氣聽不出異常,不冷不熱的,“哦,不知道啊。”
陸霏霏:“那現在……?”
陸時晏:“嗯,現在我們去偶遇。”
陸霏霏:“???”
她哥是欺負她讀的書沒他的多嗎?
反正是偶遇上了。
俞渡看見陸時晏的時候一臉懵,他在這兒也能遇見這張陰魂不散的臉?
嗯,假裝不認識。
俞渡慢悠悠的轉移了視線。
但顯然他和陸時晏并不同頻,陸時晏似乎也很驚訝,“俞老師,在這兒也能遇見你?”
俞渡:“……”
這大爺的是我的詞啊。
俞渡扯了下嘴角,“是挺巧。”
他看了眼陸時晏的手,什麽也沒拿,那他來幹什麽?
陸時晏沒給俞渡深想的機會,他自然的開口,“我陪陸霏霏出來玩滑板。”
俞渡收線的動作一頓,“霏霏也來了?”
“嗯,”陸時晏說,“在後面呢,看到俞老師我先上來打招呼了。”
俞渡側身看,還沒看見,就被陸霏霏抱了個滿懷,“小哥!”
她仰頭,眼睛亮晶晶的,“小哥,我好想你!”
俞渡把手竿放在一旁,溫柔的捏了捏她的臉,“小哥也想霏霏。”
陸時晏:“………”
呵,倒是顯得他才是多餘那個。
陸霏霏也是,自從傅一青送她那個滑板後,她就沒離過手。可現在哪兒還能見到她那塊寶貝板子的影。
不用懷疑,但凡陸霏霏長了尾巴,現在能把他扇感冒。
陸時晏把陸霏霏拎起來,義正詞嚴道:“男女授受不親。”
兩人同時轉頭看他。
陸霏霏:“?”
俞渡:“……?”
陸霏霏眼神幽幽,“陸時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唔——”陸時晏笑着捂住陸霏霏的嘴,和俞渡解釋,“她可能會說一些大逆不道的話。”
俞渡:“這是有多大逆不道?”
都要謀殺親妹了。
陸時晏松開手。
陸霏霏:“你就是想阻止我和小哥結婚!”
俞渡:“……是挺大逆不道的。”
陸時晏點頭,“很大逆不道。”
陸霏霏氣哼哼的把陸時晏擠開,自己不知道去哪兒摸了個小凳子,又找了根竹條,在上面系了根白線。
俞渡幫她在線那兒挂了個魚鈎,安慰,“霏霏,釣不到也沒關系,就當是坐這兒玩。”
陸霏霏:“嗷!”
她看着俞渡旁邊的小紅桶問:“要是釣上魚是放在這個小桶裏面嗎?”
俞渡笑笑:“是呀。”
陸霏霏歪過去看,有些疑惑,“小哥,裏面怎麽還沒有魚啊?”
俞渡:“……”
“哈。”陸時晏輕笑出聲,他眉眼都很放松,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沒刻意壓下去。
俞渡扯了下嘴角。
笑你大爺的啊!
他又還沒釣多久!
俞渡耐心和陸霏霏解釋,“再等會兒就有了。”
陸霏霏向俞渡投向崇拜的目光:“小哥好厲害!”
俞渡有些心虛地轉回頭,“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陸時晏看着俞渡,抿唇笑了笑,眼神裏漾着還沒來得及掩飾的寵溺,就被俞渡抓了個正着。
俞渡微微眯眼,也不說話。
陸時晏猛地和俞渡對上眼,臉上的笑僵住,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
俞渡:“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知道什麽?
陸時晏心頭猛地一跳。
“你在嘲笑我。”俞渡板着臉道。
陸時晏:“………”
他還是把俞渡想得太聰明了。
陸時晏漫不經心地搖頭,“沒有。”
按理來說,越近湖風越大,但可能是地形原因,又或者是其他,他們這處的風并不大,反而是他們身後的風很大,卷起落在地上的枯葉,把枯葉卷到天邊去了。
沒了葉的樹在摧枯拉朽的狂風裏呼呼作響,夾帶着冬天的味道。
陸時晏垂眼看他,微微出神。
俞渡沒相信他,起身,不服輸道:“你行你上。”
“行啊,”陸時晏坐下,“我試試。”
原本俞渡看陸時晏那麽自信,還真以為他會,結果這人簡直沒完沒了。
他看見陸時晏把線抛了出去,半天也沒動靜,即使沒有魚也得有螃蟹或者蝦上鈎吧。
俞渡覺得奇怪,問他,“你放魚餌了嗎?”
“魚餌?”陸時晏一只手托着腮,百無聊賴的轉頭看俞渡,“需要嗎?”
俞渡:“……嗯。”
陸時晏又把竿收回來,不緊不慢的弄魚餌。
俞渡好不容易忍到他重新把線抛了出去,耐着性子等到魚線晃動,大爺的陸時晏不會收線!
他又急又氣,“你不行你說啊,你上什麽?”
說完,俞渡直接上了手,稍帶冰涼的指尖碰到陸時晏的手背,陸時晏像是被灼到了一般,“蹭——”的一下連忙收回了。
俞渡:“……?”
陸時晏默然兩秒,最後憋出幾個字,“男男授受不親。”
俞渡笑得比哭還難看。
在兩個老師的互幫互助下,手竿終于被收了回來,可惜釣到的不是魚,而是一只螃蟹。
俞渡有些沮喪,不過總比什麽也沒釣到的好。
他沉吟片刻,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那大哥騙了我,這兒沒魚。”
陸時晏在旁邊點點頭,附和道:“這片湖的水質不好,釣不上來魚也是正常。”
俞渡心裏有了底,本地人都這樣說了,那看來這兒是該列入國家反詐APP的黑名單了。
“行,我們不然換個地方?”
陸時晏應了一聲。
忽然,一邊拿着根破竹條的陸霏霏興奮道:“哥,小哥,我釣上了!”
俞渡:“……”
陸時晏:“……”
周圍一群空軍釣魚佬:“………?”
真正的如芒在背。
陸霏霏童言無忌,直接忽略掉他們幽幽的視線,手裏抱着一條很大的魚,笑盈盈問:“哥哥,你們怎麽都紅紅的?”
俞渡:“……天太冷凍的。”
陸時晏停了手中收線的動作,慢吞吞的重新給魚鈎挂了魚餌,和俞渡難得站在同一戰線,默默地把魚線抛了出去。
陸時晏:“再來。”
俞渡:“行。”
……
可能是他們兩人堅持不懈、始終如一、持之以恒的精神态度感動了上天,終于,兩人釣上了一條四斤的魚。
而此時,陸霏霏已經釣上了兩條魚。
擁有四年釣齡的俞渡默默流淚,說好的新手只有一次保護期呢?!
陸霏霏是怎麽回事?!!!
陸時晏也罕見的不說話。
四周的空軍釣魚佬被傷得太深,沒多久拎着小桶換了個離得遠的地方打窩。
陸霏霏拉着她的小竹條,嘴裏哼着歡快的小曲兒。
陸時晏看俞渡精神頹靡,拎了下他,怕他從凳子上轱辘一下想不開直接下去了。
俞渡:“……以樂景襯哀情。”
陸時晏:“……要不然我放點難過的BGM?”
俞渡扯了下嘴角,“那我直接下去得了。”
下午五點,俞渡結束了這項運動。
他拍了張照,給time發了過去。
【℃】:[照片]
“嗡——”
俞渡:“?”
他幻聽了?
俞渡繼續發消息。
【℃】:紅溫/jpg
“嗡——”
俞渡:“……?”
幻聽能出現兩次的嗎?
陸時晏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俞渡忽然看向他的方向,眼神盯着他揣手機的口袋。
陸時晏驀地發覺不對勁的地方。
剛才俞渡是在和time發信息?
可能是入冬的原因,寧城的冬天黑得異常的快,才五點已經是灰蒙蒙的一片了,透過身後的淩亂的枯枝,還能看見清冷的月光透過縫隙傾灑下來,月亮缺了一角,但很亮,只是四周被磨砂般的光暈染着,在層層疊疊的雲海後格外朦胧。
俞渡的視線像是一把淩遲的刀,無聲的落在陸時晏的身上。
俞渡知道了。
他會生氣嗎?
會覺得他戲弄他了嗎?
還是說和三年前一樣覺得無所謂。
或者說,俞渡只想要time,而陸時晏這個人應該離他的生活遠一點。
心髒突如其來的鈍痛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陸時晏感覺自己像是墜入冰窖之中,落下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你的鬧鐘響了。”俞渡說。
“啪嗒——”
陸時晏聽見停擺的時鐘猛地落下,又重新一秒一秒的走着。
他微垂着眼,把兜裏還在嗡嗡作響的手機拿出來。
是鬧鐘,上面的備注是提醒俞三花洗完澡記得穿拖鞋。
鬧鐘下還有兩條俞渡發過來的消息。
陸時晏的喉結滾了滾,他關掉鬧鐘,又開了靜音,才把手機放回兜。
他固執的把手揣在兜裏,用力捏緊那部屬于time的手機,試圖遮擋住自己還在輕輕發顫的指尖。
這一刻他無比确定,他很害怕俞渡知道他和time是同一個人。
害怕俞渡因此厭棄他。
還好天黑了。
陸時晏很平靜地開口,“謝謝。”
俞渡轉回頭,繼續收拾手竿,“不謝,我剛才發消息,聽見你手機響還吓了我一跳呢,差點以為你是我那個朋友了。”
陸時晏沉默兩秒,試探道:“如果真的是……”
俞渡想也沒想,“不可能,你倆性格天差地別。”
“哦。”陸時晏的聲音沉了下去,他蜷了下指尖,“……他是你之前說的那個朋友嗎?”
俞渡把手竿放回包,回道:“是啊。”
說起這個當時他和陸時晏還因為優秀班主任的獎金在歡樂谷差點打一架。
陸時晏抿唇,“不是說他身患絕症,命不久矣嗎?”
俞渡動作一頓,想起之前說的話還怪尴尬的。
但總不能說是騙陸時晏的吧。
俞渡一本正經,“遇到神醫,治好了。”
陸時晏蹲下身,從俞渡的手中把手竿接過,拉鏈拉好後拎着手竿走了。
“沒事,”他說,“很快又要命不久矣了。”
梧桐樹在摧枯拉朽的冷風裏嘩嘩作響,掩蓋住了陸時晏的聲音。
-
好歹釣了幾條魚,陸時晏想了想,“找家烤魚店讓他們幫忙處理?”
俞渡沒拒絕,他不會做飯,給他也沒用,“行。”
這附近俞渡顯然沒有陸時晏熟悉,陸霏霏看起來也知道目的地在哪兒,她滑着滑板,和兩人有一段距離了,就停下在原地等他們。看他們走近,又繼續往前滑。
俞渡和陸時晏在後面走,時不時的也會聊天,沒有之前剛認識時那麽尴尬。
走了十幾分鐘,陸霏霏在一家烤魚店前停下,轉頭看他倆。
俞渡打量了下周圍的環境,越看越熟悉。
終于,他想起來了。
這不是他今天走過來的那條老街嗎?
怪不得這些長在水泥上的小廣告看上去……有種有緣千裏來相會的既視感。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俞渡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會是住這兒吧?”
陸時晏“嗯”了聲,“附近。”
俞渡:“……哇塞。”
“?”
俞渡繼續感嘆,“小說男主竟在我身邊。”
陸時晏:“……”
俞三花腦海裏又上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戲碼?
這家烤魚店生意不錯,裏面人都是坐滿的,前面烤魚的鐵板發出滋滋冒油的聲音,系着圍裙的師傅手差點忙不過,時而招呼一旁等待的送餐小哥送魚盤。
“幾位?”
陸霏霏熟稔道:“三位,要裏面包間。”
等坐下了,陸霏霏總算舍得把懷裏抱着的滑板倚在一旁,乖乖的和俞渡玩着游戲。
俞渡忽然想到什麽,和陸時晏說:“我們加個微信。”
話說他倆認識一學期了,連微信也沒加。
不過誰讓他倆誰也看不慣誰呢。
但這話落在陸時晏的耳中就成了,“你就是time吧,微信拿出來看看。”
陸時晏頓時警鈴大作,但他神色如常,只是滑動屏幕的手指微頓,屏幕黑了下去,映照出他黑沉的眼眸。
“我們班數學老師請産假,教務主任和我商量了下,下個學期可能是你暫代我們班數學老師,等杜老師休完假回來再繼續上。”俞渡劃了下手機,退出了游戲,打開微信後點進年級組的大群裏加了陸時晏。
“我給你發微信好友申請了,你記得通過。”俞渡說。
陸時晏默了兩秒,不動聲色的換了個號,“好。”
兩人總算加上了好友。
俞渡沒表現出來,其實悄悄看了好幾遍陸時晏的微信。
陸時晏的頭像背景是黑色的,白色的線簡單的勾勒了幾筆,看上去很簡潔大方。而俞渡的頭像是他高中還是老二次元那會兒最喜歡的男漫頭像。
這樣一對比,俞渡一下子感覺自己輸人一等了。
俞渡嘆了口氣。
陸時晏:“?”
察覺到陸時晏一臉疑惑的神情,俞渡随意的擺擺手,“沒,就是他鄉遇故知。”
陸時晏順着他的視線看,最後落到了自己手中飽經風霜的手機上。
“……”
陸時晏斟酌了會兒,“你和誰?”
俞渡搖頭,“我的前手機和你的現手機一樣破爛……”
他頓了頓,有些惋惜,“可惜我的前手機三年前就香消玉殒了。”
陸時晏忽然一頓,“你的前手機,是三年前過年那幾天壞的?”
俞渡挑眉,“你怎麽知道?”
陸時晏的腦海裏閃過很多零碎的回憶,一瞬間全部混雜在一起,腦子亂作一團。
他抿唇,瞎扯了個理由,“哦,我的也是那時候壞的。”
俞渡沒懷疑,“那還挺巧。”
陸時晏沉默,沒再說話。
後半程陸時晏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俞渡認為他和陸時晏的關系還沒好到能噓寒問暖的程度,所以他也沒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和陸霏霏兩人打游戲打得挺開心。
吃完飯,俞渡正想說再見。
陸時晏先開的口,“晚上這附近不安全,我和陸霏霏送你回去。”
“那麻煩了。”俞渡沒拒絕,三個人給的安全感肯定要比一個人給的安全感多。
“走吧。”陸時晏把他手中的手竿接過。
到小區樓下時還遇到了下來遛狗的隔壁鄰居,他養的狗是金毛,很溫順也不怕人,圍着陸霏霏打轉。
陸霏霏就不想走了,說要和金毛玩。
“你們先上去吧,我在這兒看着他們。”鄰居笑道。
俞渡有些擔心,陸時晏倒是點頭,“麻煩你。”
其實也就一兩百米的距離,俞渡覺得沒有再送的必要了,陸時晏無奈,“俞渡,不用擔心她,她已經八歲了,不傻。”
走了會兒,俞渡接過手竿,“謝了。”
直到看見五樓的燈亮起,陸時晏才收回視線。
他往回走,彎腰把陸霏霏扔在地上的滑板撿起來,走到陸霏霏的身邊,不再讓她薅金毛的頭,和鄰居道:“謝謝。”
鄰居把狗繩在手上繞了圈,沒放在心上,“小事兒。”
說完,他和兩人道別,牽着金毛走了。
一人一狗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裏,陸霏霏有些不舍,淚汪汪的,“哥,我們可不可以也養一只啊?”
陸時晏忽然想起剛才俞渡想要摸金毛但似乎又想到了什麽收回的手和那雙漂亮的眼睛裏一閃而過的難過。
“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養一只吧。”
“哥,你不高興嗎?”回去的路上,陸霏霏仰頭問。
陸時晏怔了怔,輕聲笑了笑,“嗯,有點。”
他只是想起三年前。
俞渡給他發消息說海城下雪了。
那天是除夕夜,他坐在醫院外長廊座椅上,陸霏霏趴在陸母的床邊聽陸母給她念格林童話。
鬼使神差的,陸時晏訂了去海城的機票。
陸母連問都沒問他,只是讓他在海城好好玩。
寧城和海城有将近兩千公裏的距離,飛機也要飛好幾個小時,下了飛機,海城的大雪紛紛揚揚的灑着,路邊大道兩旁的銀杏樹上挂着的聖誕彩燈掩在白皚皚的雪下。
很可惜,陸時晏并沒有見到俞渡。
俞渡的母親生了病,他回了北城。
陸時晏走在雪上,聽着雪在他的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呼出的氣化作冬霧。很久沒下雪,泛着淡淡的潮,路邊的車窗蒙着層濕氣。
有些可惜,他心想,那只能下次再見了。
在要離開海城的前一晚,俞渡發了低燒,他給陸時晏打電話。
陸時晏聽見自己的心髒以一種很誇張的頻率跳動着,他想如果他戴着運動手環的話,也許他的手環會發出尖銳又刺耳的聲音。
只是語音通話,對面的人并不能看見他,但陸時晏還是有瞬間擔心俞渡會不會覺得他長得醜。
也是好笑,他從小到大聽他長得好看,長得漂亮的話數不勝數,可面對喜歡的人,他依然自卑,依然怕對方會不會覺得他不夠好看。
電話被接通。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你是子非魚嗎?”
對方說是。
他當時的第一個想法是,啊,原來子非魚是男生。
他其實是有些生氣的,他生氣子非魚明明有那麽多次和他坦白的機會卻從未和他說,生氣子非魚對蝦過敏還要逼着自己吃。
更生氣的,是因為他自己,他為什麽聽到子非魚是男生的時候,他沒有更生氣。
寧城山太多了,這些山像是要困住寧城大多數人的思想。
而陸時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他接受的教育告訴他你應該喜歡女孩。
陸時晏啞着聲,聲音很平靜,“……你發燒了,需要去醫院,你在哪兒?”
俞渡和他說了。
那兒陸時晏知道,有錢人家的少爺才能去。
陸時晏笑了笑,一種叫自卑的感覺發了瘋的生長,紮得他鮮血淋漓。
而陸時晏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讓俞渡看不見他這種自卑。
他哄着俞渡打了120,挂了電話,告訴自己其實只是喜歡作為女生的俞渡。
可陸時晏不是。
他像是逆着生長的一棵草。
寧城的山困不住他。
或者說俞渡太特殊了,僅僅因為他是俞渡而已。
他讓自己冷靜了十幾天,上線時期待但又害怕,可是什麽也沒有。
俞渡沒和他發消息,沒和他解釋。
像是從未發生過。
他麻木的點開笑逍遙,看見俞渡和另外一個人聊着天,他們很親密,反正比他和俞渡雙排時親密。
他對于俞渡,網友而已。
他真的快要嫉妒死和俞渡雙排的那個人了。
這年陸時晏蹲在陸母的輪椅前,笑着說:“媽,我好像喜歡一個男生。”
陸母手頓了頓,溫暖的手撫在陸時晏的臉上,柔聲,“很辛苦吧。”
她身體大不如前,緩了會兒問:“要把他帶回家給媽媽看看嗎?”
陸時晏搖頭,默了兩秒,“不了,他是北城有錢的小少爺。”
“媽,”陸時晏認真開口,“我不想只做老師了。”
FLY游戲工作室是當時他和大學同學大學時一塊兒做的,畢業後他站上講臺就沒再碰過游戲。
大學同學問他怎麽又想回來做了,陸時晏笑笑也沒說什麽。
他沒私心,要實在說有,那也只是把和俞渡雙排的那個ID和他捆綁在了一起,每次那個ID一上線,陸時晏就沉默着操縱自己角色把對方砍了一遍又一遍。
那個ID號慢慢的也察覺到不對勁,先是破口大罵他,後來投訴他,最後一氣之下也退游了。
陸時晏看着對面灰下去的頭像,忽然覺得自己好無聊。
俞渡的朋友圈依舊更新,而陸時晏因為怕看見,選擇換了手機和號碼。
再後來,俞渡也從他的生活裏消失了。
他的生活還是和之前一樣單調,學校、醫院,還有幼兒園。他的身份也在不斷的轉換着,老師,病人家屬和陸霏霏的哥哥。
他一開始好像沒有哪兒不對的地方。
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對的。
好像是退游後的某一年,FLY有個投資要談,對方點名要他去。陸時晏請了兩天假,去的是海城,又恰好下了雪。
陸時晏喝了點酒,他和投資人說了聲,去頂樓吹了會兒風。風很大,夾雜着屬于海城冬天的味道,樓下常青綠植裏的燈透過雪,發着朦朦胧胧的光。
陸時晏忽然想起了俞渡。
網戀本來就沒多少真心實意,傅一青和楚铮都和他說不至于,他也這樣告訴自己。
可在想起俞渡的那一刻,陸時晏垂了眼眸。
他也想讓俞渡嘗嘗這種滋味。
去年十二月底,楚铮問他,“你想好了?明年六月等你們班學生高考完就辭職?”
“嗯。”陸時晏說。
楚铮沉吟,“你媽那邊怎麽辦?”
陸時晏:“沒事兒,她知道。”
楚铮沒再勸他。
後來因為陸霏霏轉校手續又耽擱了會兒時間,校領導就和陸時晏商量說幹脆等第一個學期結束再辭職,左右高一下就重新分班,到時候再走也一樣。
做了那麽久的老師,陸時晏其實挺喜歡這個職業。
想了想他也答應了。
當他知道俞渡就是子非魚時,傅一青說俞渡和他不熟。
陸時晏只是沉默,然後輕笑。
不熟嗎?
但其實他遠比俞渡想的更了解他。
他小心眼,一直以為自己是被俞渡欺騙了感情,所以也想讓俞渡試試。
可最後又怕俞渡發現他和time就是同一個人。
他不想承認自己又一次喜歡上俞渡了,卻又無法控制自己對time的嫉妒,他恨time的身份足夠光明正大,恨time能無所忌憚的對俞渡好。
在他的心裏那根平衡木經久不衰,支撐着那根平衡木的是當年俞渡避而不談的通話記錄和毫不在意的态度。
但現在那根平衡木也失衡了。
徘徊不去的疑惑露出本來的真實面目,真相就顯得蒼白又可笑。
啊,原來是俞渡的手機壞了。
怪不得呢。
他就說俞三花明明是只很好的三花。
一直壞的只有他而已。
陸時晏有些釋然,但又有些難過。
他沒有任何立場了。
在那根平衡木還在時,他心安理得的欺騙着俞渡。
左右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可現在他知道了那根平衡木壓根從未存在……
俞渡那麽好,他要是知道的話,肯定會難過的。
這一刻陸時晏是真的很想成為time。
可惜現在他不能是了。
time不能和現實生活中的俞渡見面,一旦俞渡知道time是他,那他和time一起完蛋。
淩晨三點,陸時晏從床上爬起來,頂着兩只黑黢黢的熊貓眼給俞渡發消息。
【time】:寶寶,我好像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