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妖氣
第十五章有妖氣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襲來,白清微慌張地退後幾步,勉強笑着搖了搖頭,正想轉身離開,卻聽他突然道:
“師妹還想去哪?”
“什麽?”
白清微呆呆地擡首望去,他依舊是一貫的冷淡,生人勿進,眼下居然會破天荒松口。
“要麽留下,要麽走人。”
慕韞漠然掃了她一眼,眼底壓着幾分躁意。
分完組後,衆人随着趙縣令來到大堂,看到了地上陳列着數具被黑布蒙蓋的軀體。
空氣中飄蕩着濃厚的腐臭氣息。
“這是……?”
修士們驚疑地看向縣官,喉嚨陣陣滾動着,險些失态嘔出穢物。
趙縣令顫抖起來,他甩了甩袖袍,正要開口,卻突然轉過身去。跟在他身後的縣尉長長的嘆了口氣,走上前掀開那片蒙屍體布,緩緩對衆人說道:“他們都是從那娑城爬出來的人。”
說着,幾個侍從走上來,将屍體翻了個面。
布袍褪去,所有死者的背後都露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巨大傷口。
只見那皮肉之下一片空蕩,正中的骨椎像被生生抽斷,而血肉沒了支撐,徹底失去人形。
一些膽子小的靈師忍不住驚呼起來,紛紛挪開視線,不敢再看。地師們雖然經歷較多,稍顯冷靜,目光亦不會停留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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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縣尉紅腫着眼,憤怒得差點說不出話:“請諸位仙長一定要抓到那十惡不赦的妖怪,否則我縣上下将永無寧日!”
現今的娑城猶如一座死城,雖然它現下被朝廷軍給封禁起來,但妖邪一日不除,在其附近生活的百姓便會一直擔驚受怕,唯恐被妖道慘害性命。
“究竟是什麽樣的妖,會以人脊椎為食?”
許莊抽回視線,蹙起眉細細沉思。
在旁的修士紛紛調出妖簡,貼之于額首,試圖從中搜尋出此妖來歷,但是并沒有找到相關記錄。
身為低階弟子,這些玉簡白清微還并不能擁有。
她悄悄走上前,手掌親親蓋在一具屍體眼部,而後獨自來到角落,閉目端坐起來。這是高級法術搜憶術,在尋常修士中很少有人能夠做到,她早先踏入升海境期時便已學會。
透過靈識,她看到了死者生前的畫面。
這名男子原是個農夫,名叫丁全,這天,他下到田地犁翻土,忙活了半天,直到太陽斜過中天,才肯扛起鋤頭回村。而在回去途中,他去到一片樹底乘涼,然而就在此時,不過三息,他突然栽到在地上,徹底死去。
從頭至尾,這妖都未曾露面,只從背後殺人,手段很是謹慎。
當晚,衆修士商議起入城捉妖事宜,最終定下三項規條:其一,隐匿自身修為,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動用法術,以免被妖察覺。其二,入城後,尋找那些幸存者,盡全力給予他們庇護,護送他們出城。其三,必須敢在太陽下山前,回到縣中。
第二日一早,五隊人馬開始分頭行動。
白清微等六人一起啓程,呈遞令牌後不久,被駐軍放行入城,開始在城中尋找妖氣。
城內情形空寂蕭瑟,許多具屍首橫死在路邊,形容消瘦,面容都帶着驚懼之色,十分凄慘。
見到這般慘劇,一行人心情沉重不少。
在城內走了許久,羅盤終于産生變化,指針開始輕輕晃轉。衆人循着那方向深入,最終止步于一口廢置的枯井前。
羅盤的指針轉得很快,這其中有妖氣!
岳臺立刻祭出浮靈塔置于井上,塔身晃了晃,散發出道道靈芒,井底随後飛出一團黑影,鑽入塔中。
正當他大喜過望之時,卻聞得其內傳來一道驚駭的叫聲。
待将收走的妖物放出,才發現收的哪裏是妖,分明是個凡人。
中年男人衣衫污濁,渾身散發難掩的惡臭,因為久未見光,眯着眼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慌忙沖他們求饒道:“仙人別殺我,我不是妖,我是人。”
“你是誰,為何會在這井裏?”白清微疑惑道。
聽到這番動靜,其他四人人紛紛圍聚過來。
那中年人很是口渴,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苦澀道:“諸位仙長可否先給我一碗水,我已經許久未喝上一口水了。”
“我有,我給你。”
見狀,肖菡熱心地取來水壺遞給他,然而水壺伸過去時手卻被他有意無意摸了一下。
“登徒子,你在做什麽!”
瞧見這中年人摸上肖菡的手,岳臺氣得當即一腳狠狠踹開他,拔出背上的大刀直指向他。
“爺爺饒命,方才我絕非此意,只是不小心碰到了那姑娘的手的……”
中年人吓得跪地求饒起來。
“放屁,我看你他奶奶的就沒安好心!”
岳臺橫眉一豎,舉起大刀就朝他腦袋砍去。
肖菡溫柔善良,岳臺對她暗中傾慕已久,連手都沒曾摸過,今日卻被別人欺負了去,說什麽他也要為她出一口氣。
“不可傷人,他是尋找妖孽線索的關鍵!”
在那大刀落下前,徐茂連忙閃現到他身旁,死死按住岳臺的手,厲聲命令道。
費了好一番口舌,岳臺才終于冷靜下來,但目光依舊寸步不離那人。
林越掃了眼中年人,一臉和善的笑道:“你再不說,我們是好說話,可我的師弟就說不準了。”
又來這套。
白清微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很想給他來個大白眼。
中年人起初并不信邪,循着林越的目光掃去,便看到個一身黑色勁裝,神情冰冷的青年。那冷眸掃來時,他居然從其中看到了殺意。
“爺爺饒命!我說,我這就說!”
慕韞冷冷看了眼林越,沉默不語。
生怕惹怒了他,中年人連忙向衆人說出了自己的來歷。
他姓聶,乃是娑城中一戶在平常不過的商賈人家,蒙承祖上蔭福,分得一樁經營謀生,在饑荒沒開始前,原本打算外出經商,誰知後來城中突然擴散起可怕的瘟病,樸素無華的生活徹底被攪翻了天。
眼見不少人家遭了匪劫,聶平連忙封鎖了銀莊,趁夜攜帶一家老小躲到這口井中,苦等數月也沒等來官兵的營救。在這期間,還不滿五歲的小兒子沒能撐住,不幸去了。而他的女兒也奄奄一息,性命堪憂。
聽到此處,林越眼眸轉了轉,問道:“你藏身此地數月,可曾見過那妖道的模樣?”
聞言,他卻哭嚎着對衆人說道:“諸位仙長,我的女兒還在井底下,馬上就要油盡燈枯,若你們将她救出,我一定知無不言,言不不盡。”
他身上并無妖氣,此地還可能是妖的,只有他的女兒。
慕韞領着衆人在井邊布下陣法,而後,岳臺再次調出靈塔,對準井口。
這次被靈塔收上來的,确是個女子,不過她體型十分肥胖,渾身的肉都積垂下來,堵在井口,難以行動,衆人足足費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将她合力拉出。
女子的身軀變形得厲害,足足有兩三人之寬,面部肥胖得幾乎看不清五官。
肖菡持脈探測,發現她居然是半妖之軀,備感奇異,疑惑道:“她為何會變成這幅模樣?”
“全都是因為一個賤人,若不是他,我的女兒不會變成這幅鬼模樣!”
聶平咬緊牙關,情緒十分激動。
若不是因為遇人不淑,幫了那孽障,他們怎會落得這般下場。
這一切都得從那日說起。
聶家是娑城數一數二的富庶家族,旗下産業頗豐,聶平自知年歲漸長,分出擔子給親戚,自己則只經營着一間當鋪,圖個清閑。
而那一日,當鋪突然來了個不懂規矩的年輕男子,居然想拿一只木镯子典當,換取百兩銀子。
這世間沒有哪個當鋪會做虧本生意。
聶平得知後命人将他攆了出去,不成想後來,這人竟找到他的女兒,不知使了什麽詭計,居然哄得聶莺對他言聽計從,不守閨門女儀,三天兩頭和他私會。
聶平發現後将她鎖在屋中,不許她再出門,然而聶莺卻為和那人私奔,偷走了銀庫裏所有的錢,他派人追上他們,想将那男子狠狠教訓一頓,誰曾想,這男子突然成了顆樹。
它越來越高,許多跟去的随從家丁都被他給活活勒死,聶平救回女兒後生怕此人再來尋仇,準備逃到外地,然而不想居然碰上了瘟疫,因此躲到井底一直未出,他也沒想到外面居然會有數萬人死于非命。
“那妖道心性殘忍,十惡不赦,還請諸位仙長一定要将此妖徹底誅殺!”
話罷,中年男人瞧了眼自家面容大變的女兒,十分懊悔。
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徐茂決定讓肖菡先護送聶莺出城,她的身上有妖氣,必須嚴格看守。剩下幾人則跟随聶平去找那妖道老巢。
走之前,聶莺似乎很是不舍,跑到他們身前死死攔着不肯放行。無奈之下,肖菡只得先将她打暈,再送她出城。
聶平将他們領到了一處竹林後告訴衆人,此處便是那妖道現形的地方。于是一行人告別聶平,開始在林間行動。
他們走了許久,卻總會回到原點,就如同在一條道路上不停繞圈,反反複複,難以尋到出路,而岳臺也與他們走散,不知去了哪裏。
“此處是那妖邪的陣地,他極有可能就在這附近,小心行事。”
慕韞打量起四周幽靜無聲的樹林,警惕道。
這片竹林設有陣法,每次前行最終都會回到原點。即便他們分兒行之,從四個不同的方向行走,不出意外也會回到原點。
可若是他們同時朝前走,那迷道必定無法一致出現。如若出現,那将會是破陣的關鍵。
“果然。”
林越的推斷應驗,眸中閃過一抹輕笑,他眯起眼,挪動方向,轉而朝那條林道旁被折疊推出的縫隙走去。
就在四人即将踏入那縫隙空間的一刻,地底突然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響。
數條裂縫因為地表的巨變而撕裂開來,地上的所有樹木徹底坍塌,被碎石卷入幽深的地底,四周一片亂象。
白清微正要返身離去,可沒走幾步,腳下的大地開始劇烈晃動起來。
地表在傾斜!
她艱難地抓住身旁的鋒銳石塊,手掌幾乎都快要被割破,才勉強穩固住身形。
不想下一瞬,上方驟然滾下一塊巨石,朝她襲來。
白清微緊張地閉上雙眼,急忙施展金剛術口訣。
若能抗過去,最起碼不會掉到地縫之中。
白清微想着,然而等了許久,預想中的疼痛也并未襲來。
她詫異地擡首,差點咬舌。
是他???
青年渾身散發着冷氣,一言不發地将她打橫抱起,不斷躲避着上方墜石,速度極快。
體力耗竭太多,白清微終是支撐不住,昏睡過去。
地底之下,似乎有生靈氣息。
他掃了眼懷中昏睡的少女,擡指在空中輕劃幾下,一個墨色符文便凝現,飛落于少女掌心,随着黑氣的飄散,那劃開的血口開始慢慢愈合。
青年抱起少女,朝深不可測的地底迅速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