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抛夫棄子
抛夫棄子
以前兩個人吵架或者鬧點不愉快,總喜歡較勁,總認為誰先開口說話就是輸了,要面子。
周甯和溫邵已經過了十七八歲的年紀,他們倆一路走到今天,早就不去要求一段感情一定要全方位完美無瑕了,還是那句話兩顆心是真的就好。
但公益拍攝結束後,她可以擠出來一天時間還是飛回北京,當面問清楚,她并不要求溫邵要對她毫無保留,但如果是關于她的事,性質就不一樣了。
那天的視屏通話照常彈過來,周甯把攝像頭翻轉,對準漫天繁星,笑盈盈的問他
“好看嗎?”
溫邵認真看着屏幕裏的畫面,細密的繁星點綴夜空,這是離他很遠之外的天空,周甯頭頂的天空,身上積攢的疲累散了許多,輕笑了一聲評價“好看”他喜歡周甯給他分享的一切,
“等下次休息,我們都有時間,我們出去旅游好嗎”周甯把鏡頭翻轉回來,單手托腮向他眨眨眼“溫大boss能有時間嗎?”
“打算去哪?”溫邵往嘴裏送了一筷子米飯。
兩人三月份本來是有出游計劃的,可他這邊被事情絆住了。
“就在國內吧,把我姨夫姨媽也帶着,我們可以自駕游啊”她還在美好暢想。
“嗯”他應下,溫邵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這事算是定了。
周甯想這不就是生活裏的憧憬嗎?和愛的人出去旅行。
等她再回神,發現他又擡頭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溫邵望着近在遲尺又觸摸不到的人說
“周甯,你走以後,我想你。現在吃着你做的飯,每天回來看見雪球窩在那裏眼巴巴的看我,你知道我有種什麽感覺嗎?”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語氣隐隐不爽。
“什麽感覺?”周甯歪頭笑出聲,露出一排貝齒,怎麽覺得溫邵一下小了好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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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離異家庭,孩子被判給爸爸的感覺,而且爸爸和孩子好像都挺想媽媽的”他淡淡說出內心想法,語氣又帶點揶揄。
梨意坐在周甯旁邊,本着禮貌也沒有偷聽,看見周甯打了視頻,識趣的戴了耳機聽歌,眼下剛摘下耳機,就被這句話暴擊。
連周甯都被他說的一愣,反應回來又目光緊鎖溫邵,眯了眯眼“哦”了聲
“這話怎麽聽着像我抛夫棄子一樣”
溫邵輕扯一邊嘴角,故意逗她。
好像在說 “難道不是嗎?”
梨意一直石化到兩人挂視頻,才轉動眼睛。
天哪,真是見鬼了,想過一百種老板說話的方式,沒想過是這樣的啊。
要是被策塵的任何一個員工聽見,都是要懷疑被奪舍了的程度。
周甯那個所謂的孩子,梨意知道叫雪球,沒想到現在竟然被養在溫邵那裏,而且最可怕的是,他竟然會自诩一只貓的爸爸。
和印象裏那個開會時,沉靜冷冽的溫總一對比。
梨意一哆嗦,心裏感慨,愛情的力量真強大。
周甯看她哆嗦了一下,以為她冷,畢竟是夜晚便問
“要回去嗎?”
“不用”梨意搖搖頭。
“梨意”周甯頓了頓,眼底有些躊躇“方便問你幾件事嗎?”
“嗯”梨意的大眼睛裏醞着真誠“什麽事都可以。”
“你是梨宴的妹妹嗎”晚上十點多了,路燈昏黃,樹影婆娑起舞,周甯的話問的很輕很柔,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出聲的,融在春風裏。
也就是這一句話,叫梨意素來明亮的眸子迅速暗下來,眼神裏有道不出的傷色。
變化落進了周甯的心裏,她已經明白了,她有時也會這樣,在有人問你是不是周時南妹妹的時候,可能有些東西在慢慢釋懷,但如果提起來還是刺痛的。
周甯微微垂了眼,一只手覆上梨意的手背,無聲的安慰。
“對不起”她為她的唐突向梨意抱歉,她更應該明白這些的。
“沒什麽的,甯甯姐”梨意又擡起頭硬是扯出一個笑容,聲音努力高一些
“我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我确實是梨宴的妹妹。”
梨宴比周時南大一歲,比他早犧牲一年,一開始定義為普通車禍,真相是調查結果一年後才公布,是執行任務時,車禍去世。
不過梨家不在北京,一家人生活在武漢,周甯高三國慶節期間,當時溫邵去了瑞士,她藝考壓力又大,那段時間過的緊繃,周時南看不下去,大手一揮帶她去武漢玩,去過梨家表示慰問。
梨意比她小三歲,那會才初三,是個很瘦弱的小姑娘,留着短短的頭發,一雙大眼睛裏很空洞,說實話和現在差別非常大。
那天飯桌上也一言不發,梨父梨母看着也憔悴許多,抽空解釋,他們兄妹感情很好,自從梨宴走後,她整個人也變不愛說話。
她當時看着身旁的女孩子,非常心疼,當時孫柯去世後,她有一段時間也是這樣。
吃完飯,周時南進去和他們談事情她和梨在客廳的沙發上隔着走道,面對面坐着,周甯不是個很會安慰的人,走過去坐到她身側。
梨意的視線裏突然出現了一條太陽花項鏈,她順着項鏈體向上看,看到的是十八歲的周甯。
她逆着光,長發利落紮成馬尾束在飽滿的後腦勺,精致眉眼溫柔的彎起,穿着灰色的衛衣外套,牛仔褲,幹淨的小白鞋。
她笑着對她說“送給你”
梨意讷讷的接過,又聽她說
“送給你,只是希望你開心妹妹,你怎麽樣都沒錯,作為一個第一個見你的姐姐,希望你不論怎麽樣走下去,都是選擇你開心的方式,梨意妹妹,祝福你勇敢的走出來。”
那時的梨意每天聽見無數人在她耳邊念叨
“要堅強,要勇敢,要争氣啊,你爸爸媽媽只有你了”
“不要難過了,你哥哥回不來了,過好自己才是重要的”
可有人告訴她,她不是,一定要怎麽樣的,可以脆弱可以任何狀态,選擇自己開心就好。
後來周時南帶周甯離開,梨家是普通職工家庭,全家人堅持送到小區門口,臨走前梨意問她是哪裏人
周甯也不瞞着她,說自己是蘇省人,親戚撫養她,在北京生活。
那天一見,梨意記住了這個溫柔漂亮的大姐姐,後來過了三年,高考完的那個暑假,竟然在電影裏看見了她。
梨意到現在都記得,周甯說過有時間會和朋友去找她玩,可人和人的緣分,也不是她們說的算。
“梨意,你和小時候比,确實變了許多,但看久了也能看出些影子,看見你這樣,我真的很開心。”
周甯自然也記得自己的承諾,笑的不好意思
“說起來,我還放過你鴿子,當時說的時候,真的打算高考完去的,還是打算和溫邵一起去。”
“但是後來”她止了話,目光緩緩下落“家裏出了事,一切都亂七八糟的,也就沒去。”
“沒事沒事”梨意才不會真的怪她,不忍看她這幅神情,終止煽情,轉移話題
“其實我都不記得的了,甯甯姐,那個大哥哥現在在那裏啊,我覺得他好帥的。”
“就是他,那年暑假去世了”到了今年的六月十四號就是八年整,周甯不知道什麽時候提起這件事才會不痛,哪怕追随她一輩子,也是應該的。
兩個人眼裏都有淚,其實世界就是這樣,一切的變故來的不會有絲毫預兆。
最後梨意起身抱住周甯,那個在她十五歲溫暖過她的女孩,現在輪到她緊緊的抱住她,哽咽堅定的告訴她。
“甯甯姐,我們都已經往前走了,很棒了。”
回去的路上,梨意幹脆掉馬掉的更徹底,坦白了自己同時也是,她後援會成員,多年鐵血影迷粉絲,還把自己得知她男朋友是溫邵時,心情的波瀾壯闊跌宕起伏,形象的表達的出來。
也是冥冥之中,她早就應該知道的。
回到房間再洗漱已經接近十二點,溫邵中途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問她又沒有回去。
她回來看見後,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一接聽,周甯深吸一口氣,就單刀直入
“你記不記得,上次你背我,我說我得過心理疾病?”
今天再次提起周時南,她深刻發現,這一關她沒過,一直都沒過。
“記得”溫邵沒有絲毫驚訝,很平常。
周甯松了口氣,她需要的就是這份平常,其實單刀直入只是害怕鋪墊過多,她反而會左思右想,不開口。
“大一下學期剛開學的時候,我得了中度抑郁,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覺,睡着了就是無休止的夢魇,吃不下飯,伴随要命的偏頭痛,胃痛,心悸,胸悶,對什麽都是去了興趣,當我發現開始記憶力減退,甚至出現腦霧的時候,我真的想過要不然就s了吧。”
說到這周甯悲涼嗤出聲
“是不是很沒用?後來我的表演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劈頭蓋臉把我一頓罵,甚至說找輔導員給我休學,她問我,為什麽要把自己活這麽累?誰在後邊拿刀駕在我脖子上了?還不是我自己嗎,是我自己不肯放過自己,對啊,我一直到明白,從确診開始我一直在治療,後來兩年前我做過測試,穩定在輕度,現在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我跟你說這麽多,就是想問你,有時間你能不能陪我去看心理醫生。”
她聲音悶悶的,她想嘗試着放下了,不是忘記或者逃避。
“我那段時間一個人往返醫院學校,有幾個瞬間,會莫名希望你在,這個要求可能有些無理,還有我一直想告訴你我生病這件事,不是有意要瞞着,你背我的時候我就跟你鋪墊了一下,還……”
“周甯”他沉沉出聲打斷她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她好像聽出他在哽咽
“那段日子原來那麽難”
難麽?好像有點,周甯想,是她應該的。
他知道她得過中度抑郁,可這和周甯告訴他是兩種概念,和她相隔千裏,他依然被她說的眼底有濕意,一滴淚滑落在書桌。
他哭了,低着頭接聽着她的電話,眼尾被渲染發紅,閉上眼睛的剎那,眼淚一滴又一滴的再次墜落。
在瑞士一個人接受治療,一場場大小手術接憧而至,夜晚麻藥褪去被噬骨的疼痛折磨他咬碎了牙也沒落過一滴淚。
他的主治醫生驚嘆這個中國來的英俊男孩的耐力,聽說他還是顯赫人家的子弟,更加好奇,有天曾經問過他,是怎麽練就的。
他值了指病床前的照片,主治醫生發現那是一張,溫柔的東方面孔。
“My beloved girl, waiting for me to go back, I don't allow myself to cry in front of her, and I am hysterical”
聽見她提起那兩年的不易,他哭了。
心都疼死了,為什麽要讓這樣好的姑娘,被這件事困住這麽多年。
包括她那個父親,為什麽要那麽殘忍的對待她。
“有時間,我們就立刻去”他聲音低啞,化不開的澀,堅定的開口。
“周甯,那件事确實和你沒關系。”
還有兩個月真相就可以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