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跑吧,朕放你走
第五十章 跑吧,朕放你走。
蕭複陡然直起身, 疾步到窗前,禁軍已經圍住行宮,高仲帶人在周邊搜查。
虞媗緊了緊衣襟下床, “你不出去嗎?”
“有高仲在,不會有事,”蕭複搭在窗臺上往外掃視, 這行宮不大, 照理應該沒人敢進來行刺。
他回過身, 擡起手來摟她的肩膀, 準備回床。
虞媗忽然按住他,專注凝視着他問道, “你很信任高仲和薛豐年嗎?”
蕭複略思索, 回答道, “高仲是我半路上撿回來的。”
六年前的那個冬天異常寒冷,高仲就暈倒在他臨時住的寺廟前,人都凍僵了,他将高仲從雪堆裏救起來, 給了高仲食物,後來高仲成了他的得力幹将, 随他一起征戰沙場,高仲可以說是他的左膀右臂。
虞媗歪一點頭, “那薛豐年呢?”
“他是我的門客, 為人聰慧急智, 我能迅速拿下青州, 便是他出的主意,”蕭複毫不避諱道。
虞媗垂下眼,長睫輕動, 倏爾說,“當初你将我一人丢在廂房,誘宋茗輝入內,有人給我通風報信,說你謀反。”
過去的事,蕭複并不想再提,可她說了,蕭複便慢慢回想當時場景,他曾一度将虞媗當做可有可無的玩物,用她設計伏殺宋茗輝再好不過,直至現在,他仍然覺得沒有錯,他可以保護好虞媗,他只需要一個可以光明正大起兵的名義。
蕭複沉沉說,“你是說薛豐年将我要造反的消息傳給了你。”
虞媗翹起嘴唇,“素瓷鑽狗洞出去追荀钊,結果很快被薛豐年的人抓了回來,他是神算子嗎?怎麽那般會算,知道我會派人出去追荀钊?”
蕭複立時觑眸,回想起她從道觀出逃那次,薛豐年去了趟荀府。
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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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媗要的效果達到,擡着手指頭摸他眉眼,随後踮起腳尖吻他的左眼,他胸腔的那顆心極不規律跳動,立即閉住了眼睛,只感覺到她順着鼻尖一路吻到他唇上。
他想,她只是對他奪了帝位難以釋懷,如果可以,他願意退讓一步,這皇位他讓給虞朝曦,只要他們恢複到以前,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她的親近了。
心底的渴望令他幾乎喪失理智。
他剛要說出口,房門被敲了兩下,傳來高仲的聲音,“陛下,衛太子死了。”
缱绻情纏乍然閑散,虞媗很乖覺的退開唇,蕭複張開細長眸子,默然良久,對她道,“先去睡吧。”
虞媗笑眯眯的靠回床,看着他跨出房門。
等他和高仲一起出了行宮,她才下床,拉開門沖門口守着的李玉真道,“你進來。”
李玉真不太想進去,她估摸又是想煩人,但誰叫她現在是皇後娘娘,李玉真再不情不願,也只能挪進屋。
虞媗緊拉住她的手問,“今晚是個好時機,你想不想替本宮?”
李玉真的心一下子蹦到嗓子眼,喜極吓極,“陛,陛下若發現……”
虞媗笑了,擡手解下頸鏈給她,“戴上。”
李玉真猶猶豫豫伸手,伸到一半又想往回縮。
虞媗直接将頸鏈塞她手裏,飛快道,“把你的衣服脫下來,快點換本宮的衣服!”
李玉真知道時間抓緊,蕭複随時可能會回來,她必須盡快替換,只要過了今晚,她就可以入蕭複後宮,她遲早能從虞媗手中奪回後位!
她迅速戴好頸鏈,和虞媗換了衣服,虞媗穿着她那身宮女服,低眉順眼,她不免得意的想,這才是虞媗該有的模樣。
虞媗渾不在意她的想法,踱到桌邊,俯身一口吹滅蠟燭,窗外的月光照進來,映在李玉真那張得意扭曲的臉上,虞媗極貼心的幫她把窗戶門合上,屋裏終于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李玉真催促她,“你怎麽還不快出去?”
“外面的宮女都認得本宮這張臉,本宮出去你不是露餡了?”虞媗體貼的為她着想。
李玉真一想還真是,只能任她呆在屋內,反正她不出聲就行,這屋裏這麽黑,她肯定看不見東西,只要好事能成,就不用在乎什麽臉皮了。
虞媗摸着黑搬個小凳子坐在角落裏,兩手支着腮幫笑,她已經遞信出去,跟皇兄的人約定,讓他們潛入深林,這裏的猛獸再多,皇兄派來的必定都是高手,那麽多人說不定能治住猛獸,她想賭一把,她要用“死”逼瘋蕭複。
行宮外,趙湛忌的屍體殘缺不全,明顯是被林子裏的野獸咬死吃掉的。
蕭複踢了屍體一腳,哼笑,“深更半夜不睡覺,自找死路,給他副棺材,送回衛國吧,就當是朕送給趙洵的禮物了。”
高仲猶疑,“若衛國借這件事……”
蕭複擡手攔下了他要說的話,“衛太子都死了,免不了會被衛國人記恨,朕好歹給了一副棺材讓他收屍,趙洵白得了皇位,暫時不可能興兵,至少得等他坐穩皇位,他才敢借此事向朕征讨,不過就怕他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畢竟朕只等他一年,一年後朕的将士休養好了,朕的鐵騎将會踏平他趙衛。”
高仲立時屈膝跪地,“陛下英明!必能一統天下!”
蕭複肆笑着,驀然一頓,他才想好讓位給虞朝曦,目下卻想獨占全天下,說到底,他這種人還是念權,他可以退讓一步,虞朝曦當他的皇帝,就如虞媗所說,他當個太尉,過把瘾就行。
這麽一想,他迫不及待轉身回行宮。
推開房門,裏面一片漆黑,他尋着記憶來到床前,床上的女人動了動,他俯身下來笑道,“跟我裝睡?”
李玉真極其激動,但怕露餡,一直縮在褥子裏不出聲。
蕭複索性掀開被子,單手支在枕頭上,低聲道,“你不是一直怪我搶了你皇兄的皇位嗎?只要你願意回頭,和我像以前那樣快樂,我可以退位。”
他的嗓音在幽暗室內回蕩,李玉真聽到了,虞媗也聽到了,虞媗眼中陰暗沉浮,他費盡心思才終于登上皇位,她當初求了他那麽多次,受盡他恥笑,他怎麽可能會拱手讓出皇位。
他是故意這麽說的,想騙她回心轉意,再讓她徹底絕望一回,他不就愛看這種戲碼嗎?
李玉真聽的心驚膽戰,她本以為虞媗在蕭複眼裏就是個玩物,如今看分明是蕭複對她情根深種,那她還能從虞媗手中奪回後位嗎?
蕭複沒聽見她回聲,探出手欲撫她,快要碰到她的臉時,他發覺她很緊張,緊張的像是他們第一次,他忽地心軟下來,好笑道,“緊張什麽?”
李玉真莫名生出了一股怕意,他這麽愛虞媗,若被他發現她不是虞媗,不會當場殺了她吧……
蕭複沉了眸,傾身下來,離近了方嗅到她身上的香味,不是尋常時候用過的,很沖鼻子,他登時覺出不對,擡手欲碰她頸上頸鏈。
李玉真以為他要掐死自己,吓得大叫道,“陛下饒命!”
蕭複霎時暴怒,徑自拎起她,将她猛丢在地上,“朕真是小瞧了你!你竟敢爬床!”
李玉真號啕大哭,把頭磕的碰碰響,“是、是娘娘讓奴婢這麽做的……”
蕭複急怒攻心,他就知道她不會這麽老實,剛出皇宮,她就想着逃跑,還想讓別的女人代替她!他真想剖開這個女人的身體看看,她還有沒有心!
蕭複直接踹了李玉真一腳,匆促沖出房門,叫人牽馬來,親自帶人往周圍搜查。
屋內虞媗從角落的凳子上起身,緩慢踱到李玉真跟前,湊近勉強能看清她被那一腳踹暈了。
虞媗淺淺一笑,轉身走到門外,素瓷看她身上穿的衣服,吶吶道,“您、您沒有跑?”
虞媗沒有搭理她,一步步走出行宮,挑了個空曠的地站好了,等蕭複回來。
蕭複騎着馬找了一圈,不見虞媗蹤影,驟然反應過來,她可能還躲在房內,那裏面黑漆漆,很容易藏人,他急忙勒緊缰繩駕着馬轉回行宮,只見那外面站着虞媗,她身着宮女服,正一臉笑的注視着他。
蕭複心口微松,但仍冷冰冰盯着她道,“你讓那個宮女爬床,什麽意思?”
虞媗笑容滿面,“什麽意思?你看不出來嗎?我惡心你啊。”
蕭複的心猛地一抽,有些不敢信道,“你再說一遍。”
虞媗彎着笑仰視他,一字一句道,“你以為我愛你,我愛你什麽?我沒那麽賤,你當初對我做過的事情,樁樁件件都記在我的腦子裏,我每天晚上都做着能逃離你的夢……”
“閉嘴!”蕭複大聲駁斥她,妄圖用嗓音蓋過她說過的話。
可是她還在不停的說,“每次被你碰過,我都想着不如死了算了,你想要我給你生孩子,實話告訴你,即使我懷上了,我也會想盡辦法把他打掉!”
“閉嘴!朕讓你閉嘴你沒聽到嗎?”蕭複跳下馬,沖到她面前揚起手,他渾身顫抖,舉在半空中的巴掌遲遲打不下去,他看着面前女人那張倨傲嘲諷的臉,一瞬間無力起來,他眼中猩紅,啞着聲音篤定道,“你是故意氣朕,朕不信!”
虞媗聳着肩吃吃笑,“我愛你的話,我會把別的女人送到你床上嗎?”
蕭複抿着薄唇,防止她能看出自己在發顫,擺足了兇狠神态,惡聲惡氣道,“你現在說自己錯了,朕可以饒恕你。”
虞媗揚起脖頸,高聲道,“蕭複!我不愛你!我恨不得一刀捅死你!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不入幽州!我要和皇兄一起,我寧願和皇兄一起死在鎬京城裏!”
蕭複控制不住手抖,他仍不敢相信,“朕說退位給你皇兄,你沒聽見?”
虞媗譏诮道,“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你這種人不配被人信任,更不配被人放在心上,你就該遭萬人唾罵!”
蕭複如墜冰窟,心痛憤怒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無法再思考要如何,他的腦中只有一個想法,他要給這個女人懲戒,要讓她知道不懂事、不聽話的下場有多殘酷!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前拖,一直拖到馬前,她身體沒站穩,踉跄着栽到地上。
蕭複俯身掐住她的下颌,朝向深林中。
讓她看清那山林中時而閃現的野獸,以及野獸發出的低吼聲。
他甚是滿意的看着她驚恐的眼神,伸手朝林中指去,“跑吧,朕放你走。”
這一招她向來怕,以前在獸房她就怕的往他懷裏躲,這回一定也是一樣的,他要她清楚,跟他撒謊說不愛他,就會受到這樣的懲罰!
可誰知,他話剛落地,她就爬起身,頭也不回的沖進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