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用兵

第七十九章 用兵

蕭複踱到門邊, 眼望她,她飛快轉過去,他在她臉上捕捉到了一絲怯意。

她怕他會想以前那般, 哄騙她回大雍,然後重新将她囚禁。

她對他已經沒有過多信任。

蕭複欲言又止。

“你不會答應了還想反悔吧?”虞媗極快的問他,她孤注一擲, 假死帶圓圓回京, 他要是敢不認, 她好像也沒辦法, 但想要她再像以前那般,任他□□, 絕無可能!

“我既然說了便不會反悔。”

蕭複跨出門, 徑自離開了坤寧宮, 倒是擺足了架勢。

虞媗咽了咽喉嚨,心中忐忑勉強壓平,擡眸即見這宮內擺設和她在時沒什麽不同,那尊獸耳鎏金香爐燃着缭缭檀香, 她嗅到了,不免心底放寬。

正要合上閣門, 素瓷怯懦的走來,到她面前伏地叩首, “奴婢給皇後娘娘請安。”

她應當過的不太好, 面頰消瘦, 神色頹唐, 只在看到虞媗時,帶着弱弱的歡喜,又不敢聲張, 怕惹虞媗不快。

虞媗嗯了下,“這幾年你過的如何?”

素瓷被她問了眼一濕,哽咽道,“奴婢……寝食難安。”

她比虞媗大不了多少歲,很小的時候,就被虞媗母後挑進宮,作為虞媗的玩伴,她沾着虞媗的光長大,雖說在她母後去世的那幾年受人排擠欺辱,可虞朝曦做了太子後,虞媗再次得寵,她仍是過的自在,虞媗對她很好,哪怕在後來知曉她不忠,虞媗也沒罰過她。

說到底是她對不起虞媗,如今再見到活着的虞媗。

她只覺羞愧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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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媗奔波一路,疲乏的很,道,“你不必自責,人都會趨利避害,當年的事本宮沒有放在心上,你也忘了吧。”

素瓷熱淚盈眶,想跟她說自己錯了,想求她原諒自己,可話說不出口,破裂了就是破裂了,再縫合傷口依然在。

她啞着嗓子問,“殿下,還要奴婢伺候嗎?”

虞媗面容沉靜,胸中思緒翻飛,在當年的那種情況下,素瓷是被迫的,她害怕蕭複,所以聽從蕭複的命令,這些年過來,虞媗已不想再追究過去的是是非非。

“你也到了該出宮的年紀,出去後好好過日子吧。”

便再無多餘的話。

素瓷憋住淚,伏地給她磕了三個響頭,随即起身緩慢退出了坤寧宮。

宮外蕭複駐足在桃樹下,方才虞媗說的話他都聽在耳朵裏,虞媗看似柔弱,實則剛硬,傷過她的人,無論如何她都記在心底,她不會容許這些人再出現在她面前。

這世間沒有後悔藥。

蕭複默默出了院子。

——

坤寧宮內,虞媗坐在軟榻旁,垂頭凝視着圓圓,從衛國到大雍,千裏之遙,圓圓從沒有走過這麽多路,自然有些不适,在路上吐過幾回,好在圓圓懂事,不哭不鬧,這麽乖的孩子,她不忍心瞞着他。

圓圓睡飽了,微張開眼,叫她,“母親。”

虞媗溫柔笑着,到桌邊倒了些清水喂他喝,等他喝完,虞媗便聽到他小肚子咕咕叫。

“小饞鬼餓了。”

圓圓嘿嘿着笑聲。

虞媗忙讓宮女備膳,這會兒快四月了,不算太冷,她給圓圓套件小紅褂,便攙他出來用膳。

坤寧宮很大,比他們之前住的梓章宮要大上許多,膳桌也大,擺滿了菜品,兩人坐桌前,顯得有點空蕩。

圓圓吃着她喂過來的菜,頭往周圍瞅了瞅,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虞媗看着好笑,“圓圓想找什麽?”

圓圓癟癟嘴,瞅着虞媗磕巴聲,“母親,我們吃飯,他不吃嗎?”

虞媗微滞,笑容轉淺,放下手中筷子,跟他道,“圓圓想跟他一起吃飯?”

圓圓只猶豫了一下,迅速搖頭道,“我才不稀罕和他一起吃飯!”

口是心非。

可虞媗并沒有順着他的想法,她問他,“要是母親說,以後圓圓在這裏當皇帝,可能永遠也看不見他了,圓圓會難過嗎?”

圓圓垂下臉,小小臉蛋上挂着傷心,不過他很快擡頭,跟虞媗道,“他對不起母親,只要母親不原諒他,圓圓也不要看見他。”

虞媗略寬慰的颔首,抱了抱他的小身體,沒再說什麽。

——

郭虎不分晝夜,用了八日時間,終于将薛豐年等人抓獲。

他回京後,立刻和蕭複複命。

蕭複沒有立馬見薛豐年,他去了趟浮屠寺。

浮屠寺還是一樣冷清,不過因他的到來,寺內多了些人氣。

浮屠寺主持接待了他。

蕭複沒空和老和尚談經論道,直接說明了來意,要見荀钊。

老和尚不敢耽擱,連忙叫來了荀钊。

蕭複有好些年沒見荀钊,目下再看到面前的和尚,一時難将這張平靜的臉,和從前那個寧死不屈的青年對上。

“坐。”

荀钊微俯身敬了敬,坐倒斂目,倒真跟寺廟裏的那些佛像相似。

蕭複開門見山,“荀钊,她回來了。”

荀钊眼睛擡了下,旋即說,“貧僧已不再惦念俗世。”

蕭複手搭在桌邊,聽着這話,竟恍惚着笑了,“你當和尚是怕阿嬌,阿嬌已不在鎬京,朕也不會動你荀家分毫,你還俗吧。”

荀钊抿着唇不做聲。

蕭複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低聲道,“朕知道,你不想當朕的臣子,你和她一樣,都只認虞朝曦為主,朕不日就會離開鎬京,這江山朕會還回去,只是他們孤兒寡母,畢竟勢單力薄,朕想讓你回去,幫着她一起輔佐圓圓。”

他說到圓圓時,唇角的笑都變柔軟,那孩子沒了他也不會怎樣,圓圓那麽聰明,以後親政了一定會代替自己成為天下共主。

荀钊眼睫一抖,驚訝道,“您要退位?”

蕭複翹起腿,長袖垂在身側,“你回來,就可以任禦史中丞,朕将禦史臺交到你手上,很放心。”

荀钊咬牙沒應。

蕭複看看外面的天,不算早了,便起來往出走,跨過門檻側頭警告他,“即便朕不在鎬京,她也不是你能随意肖想的。”

說罷便走。

荀钊捏緊手中念珠,心下一片茫然。

——

蕭複出了浮屠寺,一路進了刑部诏獄。

薛豐年等人被關在诏獄的最底層,他入內當先聽到薛棠柔的哭嚎,“陛下!您看在兄長這些年為您出生入死的份上,饒我們一條命吧!”

蕭複直接沒給她一個眼神,徑自到關押薛豐年的牢前。

薛豐年被吊在刑架上,應是受了刑,嘴角流血,看見蕭複笑道,“罪臣不能給陛下跪地行禮,請陛下恕罪。”

很諷刺。

蕭複沒進牢,隔着門問他,“朕待你不薄,為什麽背叛朕?”

薛豐年頓了片刻,回他,“陛下問的這個問題,不用罪臣回答,您自己心裏清楚。”

為什麽會背叛他?因為他不值得他輔佐了,他的心中只有虞媗,已經将江山社稷抛之腦後,既然不想當皇帝,就不該再占着皇位。

蕭複勾一邊嘴唇,“在幽州時,你暗中遞消息給皇後,想讓她觸怒朕,好叫朕殺了她。”

這句話在三年前蕭複曾隐晦的提過,當時薛豐年裝出迷惑,給出的答案是,他們中有奸細。

蕭複那時還想給他一個機會,畢竟是有功之臣,蕭複沒想殺他。

可是他并不珍惜這個機會,還想取而代之。

薛豐年張着嘴笑,笑着笑着哭,“陛下真癡情,陛下這麽癡情,為何對臣等狠?臣等這麽多年難道比不上那位公主殿下對您的好?”

沒有再廢話的必要,蕭複一揮袖,轉身朝外走。

薛豐年朝他叫道,“您難道不想知道,為何高仲會突然背叛您?”

蕭複停住腳,便聽他道,“是因為您寒了他的心!您寒了數十萬随您征戰的将士的心!”

蕭複閉上眼,慢慢說道,“朕給過了補償,這還不夠嗎?”

薛豐年像發瘋了般,哈哈笑,“可是補償并沒有遞到戶部,那些将士并不知道,您要給他們補償,臣讓高仲毀了信,臣還告訴他,您被那個公主迷了心智,您根本不配當皇帝!您這樣的人,傷透了我們所有為臣的心!臣寧願您是個窩囊廢!”

蕭複微笑,“你說的不錯,朕若是個沒用的蠢貨,或許不會有這些事發生,你大概也能當一回權臣,至少不必擔驚受怕,朕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對你心軟,朕應該在三年前就活刮了你!”

薛豐年一愣,倏然看着他走出牢房,臨近牢房中,薛棠柔扯着嗓子痛哭,“陛下!您放過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薛豐年耷拉着頭,淚流滿面,氣竭道,“別喊了,他不會讓我們活的,我們活該。”

——

蕭複回宮後,在含涼殿內呆到深夜,殿內燭盞燃過半,響起蕭複的傳喚。

張懷急忙進殿,就看到他立在書桌前,将書寫好的那封傳位诏書遞給張懷,張懷滿頭大汗,只得接過,還眼含着淚道,“您正值壯年,何必退位給太子殿下……”

蕭複沉默着,揮手讓他走。

張懷悄步退出門,最後見他拖着步子進了房中,滿身落寞。

隔日早朝,張懷宣讀了傳位诏書,舉朝嘩然,但無一人敢站出來反對。

彼時蕭複已離開皇宮。

坤寧宮內,尚衣局的管事女官過來給圓圓量裁龍袍。

虞媗得知蕭複走後,沒多歡喜,也沒多悲傷,這是她想要的結果,滿足了,就夠了。

圓圓頹喪着小臉,張開手任那女官量尺。

恰時郭虎在坤寧宮外跪地磕頭,急聲說道,“太後娘娘,護送陛下回來的衛軍并未回衛國,他們在大雍南境逗留,據卑職屬下探報,衛國國內有動蕩,衛國皇帝已下令對大雍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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