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隔日,夢漁确實好生打扮了一番。
碧色衣裳襯得她膚色更白,眼尾一點胭脂令她冷寂的眼睛生動起來。
她不茍言笑地跟在亦蓮身後,看起來難以親近。可行走間香風湧動,又似刻意勾着人去看她。
羅睿之看直了眼睛,不顧禮節,脫口而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妹妹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亦蓮沒想到夢漁如此輕松就得到了羅睿之的喜歡,她一時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受。
夢漁斜羅睿之一眼,不曾接話。
亦蓮讨好慣了,生怕羅睿之生氣,推了夢漁一下,示意她答話。
羅睿之卻并不領情,他恨恨地看着亦蓮:「如此粗魯作甚?」
亦蓮心口泛起苦澀,她覺得自己對丈夫而言就是一顆死魚眼珠,看他眼色都算冒犯。
夢漁這才開口:「姐妹之間玩鬧罷了,姐夫這話說重了。」
羅睿之立時滿臉堆笑:「妹妹說的是,來,我帶你們入席。」
說着,便将她們往主桌帶。
羅老太君看不上顧家将姐妹送來攀附的做派,更看不上這個滿腦子只有酒色的孫兒。
她咳嗽一聲:「坐不下了,把睿哥兒的位子搬到旁桌去,找張空的,坐得寬敞些也方便他照顧那對姐妹。」
羅睿之的父母沒出聲,這個兒子長到這個年歲不僅毫無收斂的自覺,反倒越發放縱,怎麽看都難堪大用。左右拗不回正道了,他們再懶得管,囫囵活着就是。
夢漁默不作聲将一切收于眼底。
羅家自恃名門望族,看不起這看不起那,結果最混賬的東西,卻偏偏就是他們姓羅的。
她不等羅家人安排,牽着亦蓮往女眷那邊的桌子就要坐下。
亦蓮慌了,她何曾如此不聽話過?
夢漁卻一臉天真地問:「羅家的凳子上有刺不成,明明空着卻坐不得?」
滿堂寂靜。
亦蓮立刻跪下朝羅老太君請罪。
羅老太君将筷子重重一放,罵了一句「蠢物」後,便直接離了席。
二房夫妻看着這個蠢兒媳,重重嘆了一口氣,卻實在懶得教,亦甩袖離開。
一場家宴,鬧得不歡而散。
亦蓮還以為是夢漁言行無狀,正要斥責妹妹,還是長房嫂子看不下去,提點她:「老夫人哪是罵你妹妹,罵的是你呢!快回吧,回去關上門,讓你妹妹好好教教你。」
亦蓮一路忍着眼淚,直到千帆關起院門,她才哀哀戚戚哭出聲。
「我真不知道錯在哪兒了!」
夢漁吩咐曉霧去燒水,擰了帕子替姐姐擦眼淚。
「姐姐錯在較真。
「這是家宴,便是有什麽龃龉,面兒上過得去就行。誰對誰錯,誰不講規矩,又不是什麽值得升堂的大事兒,玩笑間帶過去便是。
「羅老太君看不慣我們,要下我們的面子,卻也是帶着姐夫一起發落的,說明她不想當着衆人的面兒落個苛待孫媳的名聲,偏偏姐姐一見她便如驚弓之鳥,這不是打她的臉麽?
「我剛來,是客,他們招待不周,我發作幾句是應當的,姐姐順着臺階下,陪我坐下就是。可姐姐偏要下跪請罪,小事成了大事,歡宴成了公堂,羅老太君怎麽可能不生氣?
「須知這種人丁興旺的大戶人家,叔伯兄弟之間為了錢財地位厮打是常态,哪有什麽其樂融融?當家做主的人心明眼亮,偏偏最喜歡的就是算糊塗賬。誰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誰能和稀泥,誰就能被高看一眼。誰較真,誰就是蠢貨。」
亦蓮如夢初醒,她握緊夢漁的手,淚眼蒙眬地求她;「妹妹,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她似一枝菟絲花,輕輕巧巧地絞上了夢漁。
夢漁原本想着,亦蓮但凡有一次替她着想過,她都不打算把事情做絕。
偏偏,一次都沒有。
她勾起一抹笑:「姐姐今夜想同我一起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