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個夏天

這個夏天

吃完午飯，下午有一節音樂課。每周會有一個小組上臺演講，評分作為期末考試的成績。分組按照學號，這周是段淮之和夏問盈所在的那一組。雲為夏當時抽到的主題是愛國金曲，夏問盈他們是中國音樂劇。

當幾個人介紹完大致劇情和創作背景後，開始播放原劇的視頻。雲為夏除去在最開始的時候瞥了幾眼段淮之的身影，以及聽完夏問盈講解的部分外，都在撐着頭想事情，并沒有怎麽聽講，現在也是。她看似在專注地觀看視頻，實際上心不在焉地根本沒看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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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是十二月初，深城也終于要入冬了。據某些營銷號所說，深城今年達到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個夏季，統共有二百四十一天。雲為夏是從二月底開始和段淮之坐同桌的，大概也是春末夏初的時候吧。

夏天總是熾熱而漫長，頭頂的電風扇吱呀作響，搖着頭卻從不否認夏的熱烈。那是否要同這段同盛夏一般冗長，卻又遜色于其熱烈肆意從而略顯青澀平淡的暗戀心事告別了呢。

段淮之一直是雲為夏生活中一個不定因素，無解的方程題。雲為夏那幾天好像在和誰賭氣似的，實際上她自己清楚，她在賭氣的人是她自己。

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許多瞬間投向段淮之卻又迅速移開的目光，意外對視下不争氣的心如擂鼓，在他靠近時不自覺地緊張，與伴随而來的他在自己餘光中強烈的存在感，莫名其妙地太過在意、故作矜持，在腦中上演千萬次未知且充滿白日夢想色彩的場景。總而言之，她所在意的也只是自己為什麽要不顧後果地看他那麽那麽多次，在他在場的時候變得不像自己，反而刻意表現，以及，去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

真的只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太好了嗎，還是只是她一向執着，一向不願示弱。又或是她過往的生活過于暗淡，直到這樣一個如陽光般熾烈、明亮、肆意張揚，卻并不刺眼的人出現。

高中畢業之後，所有人都要分道揚镳，更何況是基本上毫無交集的他們。可能她還會遇到許多很好的人，說不定還會有一個與她互相喜歡的人，也許很久之後她會淡忘曾經過往的種種……但她以後不會再遇到他了，不會再遇到一個相貌同他，性格同他，待人處世同他一般的人了，并不是因為他有多麽多麽的優秀，僅僅因為他是段淮之，而不是任何其他的人。

也因為在這個時候，他是她能遇見的所有人中最想去了解、去多看幾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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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去看另外一個人，要麽是發自內心地想看，要麽是希望得到那個人的回應。但如果每次看向他的時候，他也在看他想看的人的話，雲為夏不是很想再去冒險試探了。

人眼餘光的範圍大概是注視點周圍三十度以內的事物，雲為夏盯着正前方的大屏幕，隐約看見段淮之站在與白板屏幕隔了兩三個人的地方，目光越過前面幾排同學的頭頂，投向她這個方向。音樂劇演員的歌聲婉轉，穿透力極強，雲為夏沒有像以往一樣，秉着讓其成為一個巧合的念頭擡頭去确認段淮之的目光所向，只是定定地看着兩位演員來回對唱。

不需确認，無非是三個結果：看她、看她斜後方的裴然、放空看教室最後面的牆或者其他人。無論是哪個結果，無論是否和他對視上，只要雲為夏擡頭去追尋目光的源頭，就只有自己內心的真情流露被發現、自作多情、和其實根本無人在意于是成為小醜三個下場。

但只要她一直看着前面的視頻，這些事就都不會發生了，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天段淮之到底在看哪、到底在看誰，也不用面對一些糟爛的結局。她還可以繼續悄悄地喜歡他，或者幹脆不再喜歡他。

于是那天雲為夏的目光好似要嵌進屏幕一般，想穿透其去看清什麽，卻又只是定定地看着一個點，這樣看久了其實眼睛會很難受，但她還是一動不動地盯着那裏，可能是這個原因，也可能是因為視頻裏的人演唱得太過投入深情，雲為夏感覺有股沖動在眼眶中奔湧，她飛快地眨了幾下眼，淚意卻遲遲不退。

段淮之的視線一直沒有移開，足足停留了十二秒，平時雲為夏能寫完兩三道英語完形填空選擇題的時間，此時此刻卻好像跟時針需要轉過十二大格所花費的時間一樣漫長。雲為夏始終沒有真的哭出來，只是眼眶微濕而已，但只要一直盯着她看，這種變化還是很明顯的。這個時候，她還是會想到段淮之，想他如果真的是在看自己，結果發現自己看音樂劇看哭了，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很脆弱很感性的人呢。

等視頻放完，夏問盈和小組的其他人回到座位的時候，雲為夏終于可以控制住不停眨動的雙眼，那一點點濕潤也已經退去。後面半節課她幾乎沒怎麽聽，這還只是音樂課，如果換作其他重要的主課，這樣下去絕對不行，她總要做出一個選擇。

與其讓生活中充滿猜想，還是已經确定的事物更令她心安。

那就從每周班級座位表被放出來的時候，不再第一眼去找他的名字開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