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寒假結束,唐源在确認林境這邊暫無大事後,先回了北京。

雖說安全地翹了半年的課,可總不露面也不是辦法,再說,要是讓老娘知道她交了幾千大洋的學費全被兒子浪費掉的,還不砍掉他的狗頭。

林境和程宇陽回到香港,繁重的課業也讓他們暫時停下了公司的業務,差點挂科的榮舟舉四肢贊成——雖說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可是看着別人忙事業,榮大少爺還是心有不甘的。

這一忙,就忙去了大半個學期。

唐源不是沒想中途去看他一眼,哪怕不是幫忙也好,可就在四月的某天,盧佳思突然拿出一份公司簡介遞給他,神秘兮兮地介紹:“這是親戚開的裝修公司,你不是想學裝修嗎?我介紹你進去如何?”

唐源愣了。

快一年了,又一次機會擺在自己面前。

他給林境打電話,對方正因為課程忙得昏天暗地,雖說一萬個不願意,卻也想不出理由去阻止。他畢竟也是學生,縱然有三頭六臂也沒法把手伸到北京。

“如果我真的吃不消,你還會來的吧?”林境在電話裏有些不甘心地尋求他的承諾。

唐源撓撓頭:“呃,當然……”

在一旁偷聽的盧佳思牙酸地擠兌:“你還真成了他的保姆啊?你自己有路不走,非得跟在他屁股後頭?”

這邊還沒挂電話,唐源吓得連忙朝他比了個安靜的手勢,結果林境還真的聽見了,皺緊了眉頭,卻一個字都辯駁不了。

他是真的想把唐源拴在身邊,可從沒想過讓他完全依附于自己。只是當習慣了唐源圍着自己打轉,這種話說出口就變得異常容易。

挂斷了電話,林境心情煩躁,掏出一根煙,走到窗臺邊,開始抽起來。

整整半年沒能見到唐源,他嘴上不說,心思全表現在了煙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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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宇陽來他宿舍找人,一推開門就被裏面的煙霧給吓退:“林公子,你是想升仙麽?”

林境掐滅煙頭,揉了揉眼睛,疲倦不堪:“資金扶持審批下來了。我們落選了。”

程宇陽聳聳肩:“也好,反正我這個學期怕是做不了公司的項目了,上學期分了太多心,這學期如果排名再下滑,就拿不到獎學金了。”

林境雖然有心理準備,卻還是難掩郁悶。

“你太急了。如果再晚點兒,至少等我們快要畢業的時候,這樣我們也不用走這麽多彎路。”程宇陽再次提到開公司的時間點。

“時間不等人。現在世道和政策都好,誰知道畢業後是什麽光景?”林境并不生氣,他知道對方也只不過是說說,真不想幹,當初何必跟自己這麽辛苦。

然而有一點他卻無論如何都不會告訴程宇陽。

他必須早點獨立,早點成功。

年歲越長,他越不安。

成年以後帶來的獨立性,足以讓唐源有更多的想法來面對他們的感情。即使他相信以唐源的性格,就算要斷絕這段感情也絕不會做出太狠毒的動作,可每當看到那家夥越來越獨立,越來越具有成人氣質的時候,他突然覺得也許當某一天他要面對兩難的抉擇時,這份獨立性可以讓他轉身,即使是一步三回頭,也會繼續離開。

就像無數次他在夢裏看到自己母親拎着包離開的身影。

成年人都會擁有難以理解的狠心腸。當他走上自己的道路時,就會出現再也無法妥協的抉擇。

最後盧佳思得意洋洋地看着唐源穿上裝修公司的制服,心想:就算我得不到,也不能老讓那家夥這麽容易地吃到。

唐源實習的時間不固定。裝修公司的工作主要分為設計和現場施工,設計還輪不到唐源,可跑跑現場還是可以的。于是沒有課或者非專業課的時間,唐源就坐着地鐵,從北三環坐到東三環,蹲在老師傅身邊,去學怎麽拉線,怎麽做木工,怎麽拼馬賽克。

幾周下來,累得人都瘦脫了一圈的唐源更顯得像面條,而不是湯圓了。

盧佳思捏着只剩下皮的臉,很是惋惜:“你說你,學這專業的,再不濟都去做個辦公室的小白領,每天幹幹淨淨體體面面的,你怎麽就跑去當個灰頭土臉的小民工了呢?”

面狼吞虎咽吃着一碗方便面的唐源拍開他繼續在自己腰上吃豆腐的手,口齒不清地只給了三個字:“我樂意。”

盧佳思單手趁着下巴,若有所思:“要不這樣,我來投資,你來做技術總監如何?咱不給別人打工。”

“你懂個屁。你除了錢,什麽用都沒有。”經歷過創業初期的唐源也不客氣。

盧佳思漲紅了臉:“哎,不會可以學嘛!你想,林境有自己的公司,你也有自己的公司,這樣也不怕身份高攀不起了嘛!”

“……”唐源頓了好一會,才說:“我沒那麽多想法,就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我的人生不一定什麽都要摻和進林境那裏。”

盧佳思看着他,等他差不多吞下最後一口面,才緩緩的問:“那我要摻和進來呢?”

“那就捏着你的蛋讓你離開。”

“……”隐約覺得蛋疼的青年下意識捂着褲裆,小心翼翼地抗議:“你對那家夥就是繞指柔,對我就秋風掃落葉。”

唐源擡眼,一雙圓滾滾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無辜和堅定:“我又不喜歡你,幹嘛要跟你有關系。”

盧佳思發現自己特碼的就是犯賤——他居然覺得這樣的唐源萌死了。

這樣忙碌的日子持續到了六月,眼看就要到考試季,林境實在憋不住,跟唐源确認了他來深圳的日期,這才安下心。

可一場事故讓一切都亂了套。

爬上梯子觀察吊頂的唐源因為梯子的問題,猛地從上面栽下來。得知這一消息的盧佳思丢下正準備親上來的英俊帥哥,打了個飛的就沖進了醫院。

主治醫師面無表情地告知:好消息是他沒砸到腦袋,壞消息是,他的右手骨折,多處軟組織挫傷。

盧佳思異常惱火:“什麽破梯子,要知道他們公司連梯子都這麽差,我就不介紹你來了!”

青年煩惱的倒是過幾天的考試:“這回好了,開學一定得回來參加補考。暑假別想輕松。”

幾天沒見對方上線也不見來信的林境立刻打了電話過來,忘了隐瞞的青年立刻被教訓得腸子都悔青了。

林境懊惱自己的學業根本抽不開身,因為是小組作業,身為組長的他每天連睡覺的時間都只有四五個小時,更不用說北上探望。

經過這麽一個波折,還在猶豫着要不要讓唐源繼續自己夢想的林境,已然有了個決定。

等唐源背着繃帶回到唐家的時候,面對的是一張怒氣沖沖的臉。

唐媽媽冷聲質問自己的兒子是不是擅自決定了自己的未來,并且這個未來從未與她商量。

骨子裏還是有些硬氣的青年點了頭:“我都長大了,你就讓我決定吧。”

唐媽媽氣得豎起了眉毛:“你自己決定?自己決定就是這個下場?你知道裝修有多少有害氣體?你知道施工現場有多少潛在危險?你知道當一個工頭有多苦?我們送你上北京讀書,不是讓你去當一個包工頭子,是讓你做個文化人!”

“這怎麽就不是文化人了!這叫技術工種!”

“放你的狗屁!”唐媽媽狠狠戳着他的腦門:“你爸都說了,這工作,一個農民工混個十年都弄得比你還懂,你的大學文憑有什麽用!辛辛苦苦讀個書出來當個包工頭,還每天混得一身汗一身泥,到時候你比得上人家林境嗎!”

唐源終于被戳到了最疼的地方,也怒了:“幹嘛要跟林境比!我是我,他是他,他做他的金領,進出高端場所,那又怎樣了,我将來混得也不一定比他差!技術工種就是這樣,總要有個起步,我就算去做個白領,混一輩子可能還是比不上他,可我做技術的話,至少還可以有更多的機會!我本來就比不上林境!可你現在連讓我超過他的機會都不給,我這輩子難道就只能學着他的樣子?!”

他終于把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恐懼吼了出來。

他并不是不喜歡林境,而是畏懼成為被瞧不起的那個。林境越是優秀,一起成長的唐源就越自卑。這種自卑随着成長,越來越具象化。

錢、權,林境已經開始擁有的東西,他一樣都沒有。

他可以是他的戀人,卻不想成為站在林境身後的人。

他也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成為同//性//戀的後果他有想過,但都沒有比成為別人看不起的人來得更讓他恐懼。

在深圳的那段時間,他目睹着林境的優秀,也學着他的步伐努力讓自己成長,可那家夥天生就是個精英,無論自己怎麽追趕,終究都是落在後面。

難道這輩子都只能這樣?

“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目标嗎?我不想輸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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