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自己人

自己人

臨睡前,登錄企鵝,咳嗽聲連綿不絕。

回複了老同學、老朋友的問候,閃擊最多的是朱瑾。

連續七八張圖片,話裏全是感嘆號,幾乎能想象到她咆哮的樣子。

“這居然是上海,我的天吶!”這句話注解的是宿舍冰裂紋的牆面。

“六人間!六人間!房間這麽小,這是集中營吧?”——角度詭異的全屋照。

“憑什麽!一樣的住宿費,怎麽你們是四人間,我們是六人間。”——同學家長人頭傳動的混亂情形。

“這顏色,不會是上世紀建的房子吧?”——看不出本色的淡黃色牆面。

嗯……怎麽說呢!竹青只能安慰她:“往好處想,你這邊是上床下桌,相對獨立,不像我,翻身都擔心吵到下面的室友。”

楓林校區的住宿條件,曾經好的火出圈啊?怎麽會這樣?竹青仔細一想,“曾經”可不是現在,大概因為現在差得令人發指,才有十多年後好的出圈吧。

唉,安慰不了,朱瑾五年的臨床醫學,剛好趕上住宿條件最差的時候,等她畢業了,新的教學樓、宿舍樓、教學樓也就翻新好了。

竹青打字:“沒關系,你還要讀博士,到時候條件就上來了。”

朱瑾發了個小人擦汗的表情,無語下線了。

姚雲君揉着頭發出來,她剛洗了頭:“你的筆記本能上網,用的網線還是網卡?”

“都辦了。”竹青抖了抖插在筆記本上的網線,每個宿舍都牽了網線,交錢開通就好,而網卡實際是一個賬戶,可以用低廉價格使用移動校園網。

“軍訓完了我回去,也把筆記本帶過來。”姚雲君笑道:“到時候咱們商量着用網線。”

“行啊,如果大家都要用,再分幾個接口出來。”柳辰接口,她也剛洗漱回來,“你們以前住過宿舍嗎?我從初一開始住,都住六年了。”

“哇哦,厲害,我就高三的時候住了一年,其實,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住校,我家就在學校家屬院,我媽覺得我在家懶散,讓我住到宿舍去,跟勤奮的同學學習學習。其實我就中午、晚上去睡覺。”楊念蘇介紹自己的情況。

“沒住過。”姚雲君和竹青異口同聲。

柳辰昂首挺胸,誇張裝出一副小公雞模樣:“本人可有話要說。咱們最好錯開高分期洗漱、上廁所、洗澡,不然要排隊,咱們宿舍又沒獨立衛浴,一層樓的人統一用,高峰期排隊比洗漱本身用的時間還長。”

“自己的東西一定要鎖好,出門也一定要反鎖門。咱們寝室肯定沒人手腳不幹淨,可是宿舍樓裏牛鬼蛇神多了,簡直防不勝防。”

“宿舍不讓用大功率電器,吹風也是,可以買1600W或者充電的吹風機……”

卧談會從柳辰的住校經驗分享開始,大家懷着對大學生活的向往,開始了軍訓。

班主任、輔導員和班主任助理密切關注着軍訓,漸漸的,班主任開始消失,輔導員半個月能見一次,由大三學姐擔任的班主任助理也出現得越來越少。

“大學是很寬松的,你們以後就知道了。”學姐這樣說。

的确,剛開始的時候,同宿舍的人還約好要一起行動,後來發現每天早上都湊不到一塊出門。

除了專業課,這裏有趣的活動太多,大家的興趣偏偏還不一樣。

今天在電視上看到的人,明天就出現在大禮堂;翻開教科書的封面,主編的名字和任課老師的名字相同;還有那些高端的、走在學術前沿的大牛,随時可能在階梯教室分享交流。

實在學不會優雅快走的竹青,被姚雲君吐槽了好幾次,無奈買了輛自行車,穿梭在校園裏。與想象中梧桐遮蔽不同,校園裏各種樹木都有,香樟、雲杉、冷松、紅楓……

讀了這樣的名校,心中對它的憧憬反而慢慢變淡,就像沒來上海之前,誰能想到繁華的上海沒有集中供暖呢?

9月底,校園社團開始招新,并且很快開始第一次活動。

竹青推開音樂教室的門,撞到了一位站在門邊的男同學。

“你怎麽在這兒?”兩個人異口同聲問。

被撞到的,正是陳麒。

陳麒笑答:“我也報了複旦啊,你不知道嗎?不過你怎麽也選了手風琴社,我記得你會的呀。”

“對,我拉得一首好琴。”竹青比劃了一下是哪個“首”字,“我只會一支曲子,充門面用的。”

陳麒笑的更厲害了,“那咱一起努力,共同進步?”

“行,一起約着練琴。”竹青是小市民思想,外頭樂器課大幾百一節,争取在課堂蹭學,免費。

教學的是一位大三學長,教了簡單的指法、技巧,還透露學到進階版本,會有隔壁音樂學院的學生來教,偶爾還會有真正的教授來指導。

平時周末會舉辦陽臺音樂會,各個樂器社團、聲樂社團排列組合的參加,期末會以演出形式進行考核。

練了一節課基礎指法,窗外路燈已經亮起,兩人随人流一起走出音樂教室,陳麒建議:“人這麽多,咱們推着車走吧。”

竹青點頭,“我剛學會,也不敢在人多的時候騎快了。對了,你報的什麽專業?報到之前回山西了嗎?怎麽都沒聽到你的消息。”

“哼哼,你貴人事忙嘛~”陳麒變身哼哼怪,“約你出來玩兒都不行,哪兒還有心思關心我啊!”

“哥,親哥,我的大表哥哎,我的錯,我的錯。我家生意正是最要緊的時候,家庭作坊能不能升級成家庭工廠,就看之前那一哆嗦。原諒我~”竹青打躬作揖,逗樂陳麒。

“我養好傷之後,直接來了上海。我們在這邊租了一套房子,我媽還找了一份記賬公司的工作,給各種請不起專業會計的小公司做賬。房子在浦東新區,離學校不遠。我媽也很想你,平時有空過去玩兒啊。”

竹青豎起大拇指:“厲害,走到哪裏都是團圓。姑姑的身體沒事了吧?”

“差不多好了。因禍得福,我這一條胳膊劃得值,一下子就把她激活了。”陳麒誠懇道:“真是多謝你,要不是你……”

“打住,打住,咱這實在親戚,說這些就生分了。”竹青在胸前比了個大大的X,“是你自己福運好,那天誰在都會搭一把手。這事兒翻篇,咱誰都不許提啊。”

陳麒道:“行。不過,你至少得去認認門吧,這周末行不?”

“嗯……行吧。本來還預約了一個講座,不過誰叫姑姑和表哥更重要呢~”

陳麒用自己的自行車龍頭別了她的車一下,“油嘴滑舌,你這是打開了什麽封印,以前也不這樣啊。”

“高三,都熬成人幹了,誰幽默得起來。”竹青轉移話題:“你在哪個學院,要不是今天社團課,我都不知道你也在複旦。”

“軟件學院。”

“厲害。”

陳麒哭笑不得,“厲害在哪兒?你別張口就誇啊。”

“現在互聯網越來越發達,軟件方向肉眼可見前途光明,這個錢也光明。”竹青搓搓手指,做了個數錢的動作。

“希望吧,等我能掙錢了,我媽就能放心離婚了。”陳麒問,“咱們去哪個食堂吃飯?”

“小吃街吧。”

“咱們吃西餐?”

“啥啊?小吃,小吃,我要吃烤豬蹄、奶茶、鹵肉卷。”

“再加一個牛肉米線。”陳麒跨騎上車,他們已經走過了人流密集區域,“出發!”

他們去的是淞滬路和固定路之間的步行街,晚上随處可見的彩燈,終于讓竹青對上海的印象重新回到繁華大都市。這裏有很多創意餐廳和咖啡館,裝修得也非常出片,哪怕現在手機不能随時随地拍照,也能看到拿着單反的街拍潮人。

幾家大學都在附近,來消費的也大多是學生,兩人買了吃的一起到牛肉米線店,吃得飯飽茶足。

轉角有家咖啡廳的裝修很特別,以假亂真的櫻花樹伸出花朵繁密的枝條,小店掩映其中,昏黃的燈光增加了朦胧感。

陳麒看到竹青關注的眼神,“我去給你買?”

“不用,我喝咖啡睡不着。我有一個本地舍友,給我喝了一杯金拱門的咖啡,我一晚上沒睡着。”竹青踏入職場後有了豐富的熬夜經驗,但仍舊沒學會喝咖啡。

“聽說本地人拿咖啡當日常飲料,哈哈,我還是更喜歡運動飲料,實在不行喝茶啊。”

“英雄所見略同。”

“要不下次我們吃西餐,配果汁的那種。”陳麒一路留心觀察,只要是男女搭配出來吃飯,就沒有吃小吃的。西餐多浪漫啊,環境那麽好。

竹青奇怪看他一眼:“咱自己人搞啥虛名堂?周末也吃中餐哦,我帶點兒涼菜、鹵菜過去,你讓姑姑別做太多菜。”

陳麒被“自己人”三個字安撫,笑道:“來就是了,不用帶東西。”

“你別管,我知道的。”

被毫不客氣撅回來,陳麒也不生氣,笑呵呵得推着車,慢慢走在她身邊。

等回到宿舍,竹青剛進門,一個衣架就怼到面前。

柳辰開場定基調:“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交代。”

姚雲君、楊念蘇這倆左右護法一人拉着她一只手,“談戀愛都不告訴我們,不老實!”

“必須大刑伺候!”

“冤枉啊,清湯大老爺!”竹青靠在門上喊冤,柳辰笑得衣架直抖。

姚雲君斜眼看她:“還不說實話,呵癢癢大刑伺候!”

“老爺們,給小人一點兒提示?”

“早上大課間,教學樓下的小廣場,一個混血帥哥!”

“晚上小吃街,一個濃眉大眼的中國帥哥!”

“老實交代,談的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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