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表白
表白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
歌詞循環，反複吟唱，不身處其間很難相信，上海的聖誕氛圍如此濃郁。
校園裏到處都是紅綠拼色的裝束，有同學裝扮成聖誕老人在教學樓外的小廣場分發禮物，老師上課的時候就地取材，問：“聖誕節吃蘋果的所謂習俗是怎麽傳開的？洋節新過反應了怎樣的思想潮流？中華文化的影響力、包容性和同化性有怎樣的體現。請以此為主題，寫一篇3000字左右的小論文，下周一交。”
“服了，周五還要寫作業。”柳辰趴在桌上叫苦。
“周一交，不慌，先過節。你們什麽打算？”姚雲君探出頭問，她坐在最邊上。
同寝四人剛好同一個專業，除開選修課，大家有很多必修課都是一起行動的。
“手風琴社七點正式表演，今年的最後一場，成果展示，你們想去嗎？”竹青問。
“那個，不好意思啊，我定了落日樂隊的票，他們的演出有點兒搶手……”
“那是很搶手！不用給我面子，去吧。”竹青揮揮手，“我也挺喜歡他們的主唱，帥！你們倆呢？”
柳辰大方道：“我有約會哦~”
“哦~”大家一起哦~
“是那個183？”
“對。”
10月底，錢老去世，舉國同悲，學校組織了吊唁活動。柳辰加入了學生會，一起去了八寶山。那天下着大雪，身為南方人的柳辰沒有經驗，狠狠摔了一跤，同去的孟東同學背她去醫院，又背她回來。孟東長得很高，在宿舍喜提“183”的代號。
“你不會也有約了吧？”楊念蘇問姚雲君。
姚雲君把披肩的波浪長發捋到腦後，風情萬種，笑而不語。
“啊啊啊！我們怎麽不知道！你幹情報工作的啊！保密意識也太強了。”
姚雲君笑得矜持，“還沒有正式确定啦~”
“今天确定？”揶揄的眼神遞過去。
姚雲君這回只笑不搭話，保證：“定了請你們吃飯！”
“哦哦哦！好好好！”三個人一起歡呼起來。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四個人結伴出了教學樓，天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雪。”
“聖誕節下雪，浪漫哦~二位，慢走哈~”竹青打趣柳辰和姚雲君，笑眯眯往小禮堂去。
今天的活動并不複雜，手風琴社的社員排列組合準備了10個節目，有邀請外援的，樂器不限制在手風琴，獨奏、合奏、演唱……社員們各自邀請自己的同學朋友來看。
竹青沒有報個人項目，只參與了大一新生共同排演的卡門主題變奏曲。
節目從七點表演到8點，不是很正式，但每個人都發揮了自己的水平。今年表演完，大三的學長學姐下學期幾乎就不會參加手風琴社的活動了。
表演後，大家興高采烈去了步行街的俄式餐廳聚餐。
陳麒撐開一把大黑傘，擋住紛紛揚揚的雪花，笑道：“這家餐廳有一片白桦林背景牆，挺有特色的。”
“這種俄式特色，大約俄羅斯人來了都覺得新奇。”竹青也笑，學校附近的俄式餐廳并不正宗，當然，大家也只是沖着異域風情來玩兒，手風琴社，當然要配俄式。
餐廳裏的聖誕氛圍也很濃郁，還搭了一個小舞臺，有吉他手在燈光下彈唱。
即将告別手風琴社的幾位學長學姐要了啤酒，大家喝得微醺，起哄要去小舞臺上表演。社長借了駐場歌手的吉他，唱了一首粵語歌，很有味道。
陳麒靠過來問：“你想表演嗎？”
看着他亮晶晶的雙眸，竹青會意：“你想表演什麽？”
“想唱首歌，你幫我伴奏，行不行？”
“我會的也不多……”
“拉得一首好琴……”陳麒低笑：“《白桦林》。”
社團最後一次活動，大家各自把琴帶走，竹青拿了自己的手風琴坐在燈光下一角，旋律慢慢流淌。
陳麒脫了羽絨服外套，穿着黑色高領毛衣、黑色西褲、黑色皮鞋，左手插兜，右手扶着麥克風：“ОтчеготаквРоссииберёзы шумят……”
歌詞出口，竹青詫異擡頭，居然是俄語，嗓音低啞磁性，以前從沒聽他唱過。
仔細看去，只半年的時間，陳麒已經張開許多，高中生和大學生，時間間隔很短，但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Анасердцеопятьгорячо, горячоИопятьиопятьбезответа ……”
心一次又一次地變得沸騰，卻一次又一次得不到答案……
這樣循環往複的吟唱，是歌曲常見的表現手法，像窗外隐隐約約傳來的聖誕快樂，像今天剛表演過的卡農，但竹青的手指在琴上一次又一次的彈奏時，感覺心也被這樣一次又一次拉扯，一次又一次沒有着落。
表演就是這樣，再高明的技巧也遜色于真摯的感情。
就怕喝個半醉，唱得大哥流淚。
歌聲落下，掌聲想起，剛才低聲交談的人們停止交談，一起鼓掌，歡呼着“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陳麒轉身伸出手，竹青半個手掌搭上去，微微鞠躬謝幕，婉拒了大家的好意。
“沒想到啊，陳麒，你還留了這一手！小禮堂你上去唱這麽一首，咱們手風琴社明年的宣傳素材就來了啊！多少學妹搶着來！”社長拍着陳麒的肩膀調侃。
“別急，別急，我錄了的。”一旁的學姐大聲道，今天特意接了相機錄節目。
“竹青你琴拉這麽好，居然沒出一個獨奏，太可惜了，明年可不能放過你。”
“你倆配合這麽默契，不會是……”有人拖長音調，眼神揶揄。
“親表哥，有血緣的。”竹青聳肩，在“血緣”二字上加重，學校裏有談戀愛卻不好意思的同學，常用表哥表妹當掩護，搞得演古裝劇一樣。
“行吧……”社團朋友們遺憾敗退，還以為愛情萌芽在他們手風琴社萌發了呢！
“可惜了，要是咱們社成一對，明年招新又有新故事！多吸引人啊！”社長拍着大腿感嘆，遺憾得不行。
“得了，你都不當社長了，少操那沒用的閑心。來，喝酒，明年你直接實習，不來學校了吧？”
“還有一學期呢，不過課很少，已經着手找實習公司了。唉，咱們也是沒趕上好時代，今年就業多難啊！”
竹青端起橙汁，聽他們侃，大學生就業難，這個詞自從不包分配之後一直在說，仿佛每年都在創造新的歷史記錄。
飲料喝多了，去洗手間。路過中庭的時候，忍不住駐足看飄飛的雪花。原諒沒有見識的南方人吧，竹青的生活環境裏，除非爬到山上，真的很少下雪。
“竹青，你在看什麽？”突然，有人站在走廊上叫她。
“看雪呢！南方人沒見過雪，哈哈。”竹青轉頭微笑，是手風琴社的同學。
男同學走近，“那我給你堆個小雪人吧，那兒葉子上有雪。”
“不用，不用，遠遠看着就行，你別去。”竹青喊住已經走到中庭的同學。
“我給你摘一片帶雪的葉子……”
“不用，不用，你快上來，別凍感冒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我老家零下三十度……”男生本來還想展示風度，結果一個噴嚏，尴尬得腳趾頭抓地。
竹青溫柔解圍：“店裏空調開的高，一進一出溫差大，你沒穿外套，快上來吧。”
男同學兩步跨到走廊上，不好意思摸摸後腦勺，靠近一步，輕聲道：“竹青，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行不行？”
男同學離得很近，能聞到他口中微微的酒意，還有薄荷口香糖的味道，這是一個喝酒壯膽也知道要清新口氣的男同學，很有誠意。
竹青後退一步，站到燈光下，“抱歉，同學……”
“那天看到你，我就一見鐘情了。我打聽了你們系的課程，想和你一起上大課，可惜咱倆專業差得太遠，高數都沒分到一個老師。我又想和你一起上專業課混個臉熟，可你的課太繞了，我在後排聽得直打瞌睡。後來知道你在手風琴社，我錯過了招新，找社長走後門才進來。”男生害羞，“對不起啊，說這麽多，你是不是覺得我莫名其妙。”
竹青沒有打斷他，反而用一種溫柔的目光看着他，“謝謝，被你喜歡，我很榮幸。但是……”
“但是你不喜歡我是吧。”男生故作潇灑，但肩膀還是一下子耷拉下來：“沒事兒，不喜歡我又不是你的錯。”
男生後退兩步想要離開，想想又覺得不甘心，還想再争取一下：“我們是同一屆的校友，你喜歡雪，我老家冬天每天下雪……我是說，你不想再了解我一下嗎？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可以……”
“同學，你很好，真的。聽到你表白，我今天心情都好了，被你這麽優秀的人喜歡，我覺得自己也是優秀的。”竹青給人發好人卡，卻真誠坦蕩。
男同學作最後掙紮：“你不接受，是因為和陳麒是一對嗎？”
“同學，你誤會了，我們是有血緣的表兄妹。”
男同學再退後兩步，苦笑一下，“你總叫我同學，同學，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嗎？”
“趙飛揚。”竹青輕聲喚他，眼神誠懇：“謝謝你。”
男同學再也忍不住，低頭掩飾，飛快蹿進店裏。
竹青看人走遠了，才無奈道：“出來吧，你怎麽多了聽牆角的毛病。”
“冤枉啊，上個廁所出來，誰知道這哥們選在這兒表白。”陳麒舉手作投降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