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世間機緣,時不我與
第11章 第 11 章 世間機緣,時不我與
“不是”,方懷簡本已想好措辭,此刻覺得遠遠不夠,他必須打破她的執念,讓她明白何為虛妄。
“你是俞——”他想不起來她另外名字。
“俞安琪,你叫我安安”,見方懷簡有興趣了解往事,林蓁音色都亮了幾分。
“你夫君是聶——”
“聶振飛,就是你的名字,家人都叫你飛飛”。
“嗯”,方懷簡颔首,語氣甚為凝肅,“佛學有輪回之說,但,于我所見所觸,我并不相信此說。且不說我不信,便真有輪回,前世之事前世了,你怎知我願意做回聶公子,而不是更願意做方懷簡,體味不一樣的人生?”
林蓁晶亮的目光暗淡了一瞬,方懷簡的話她竟無可辯駁,不過她怎甘放棄,只是心緒難免被影響,語氣明顯弱了些,沒什麽底氣:“不是這樣的,世之,如果你想起來,你就不會這樣說,你只是不記得了”。
“而且”,方懷簡質問,“你怎能讓人去我——”
“我明白!”林蓁打斷方懷簡的話,淚水在眼眶邊轉了又轉。
不難過,不難過,林蓁不斷給自己鼓勁,飛飛說的沒錯,但他只是不記得,等他想起來他一定後悔不疊給她賠不是。
林蓁咬着唇,紅潤如櫻的唇被咬得發白:“你是不是覺得我唐突,我饑渴,我,有點瘋?”
事到如今,方懷簡已明了林蓁腦回路非尋常女子,但這些詞突的蹦進耳膜,他內心仍是狂駭不已。她确實如此,她倒有點自知之明,不過,她不是有點瘋,方懷簡暗想,她是很瘋。
可他如何回答呢。
林蓁一臉無辜,眼中盈盈淚光,努力控制眼淚不掉落出來,可她眼中紅的分明的血絲,潤濕的睫羽,有幾根還黏在眼睑上,那微微顫動的嘴唇,都在無聲訴說她的委屈。楚楚可憐模樣方懷簡有些不忍心看,仿佛自己真做了什麽不堪屈枉了她,明明自己才是占理一方。
可偏偏她就有如此本事,把無稽之談描繪得如太陽每日東升一般,質疑她如同懷疑的是衆所周知的共識,讓方懷簡莫名覺得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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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方懷簡回避自己目光并不作答,林蓁道:“前世之事确實匪夷所思,難以置信,可我說的都是千真萬确。只要來日你能想起來一丁點兒,你就會改變現在的想法”。
林蓁話音已帶有哭腔:“世之,世間機緣,時不我與,我不想我們再次重逢的現在,因你暫時失憶留下永久遺憾,讓你以後恨我還不夠瘋!”
林蓁句句發自肺腑,方懷簡根本不敢看林蓁眼睛,她陷在她所編織的故事中不可自拔,完全沒有想清醒的主觀意願。此刻,方懷簡想的不是拒絕,過去他拒絕了那麽多次的經驗在林蓁這兒毫無用處,他看着不遠處的牆根,想着如何讓林蓁醒悟。
“你為何不敢看我?你其實有點兒信是不是?”
林蓁站在方懷簡面前,步步緊逼。
“我沒有不敢看你”,方懷簡無奈對上林蓁目光,他只是看到她淚汪汪模樣心生慚愧,畢竟愛慕一個人有什麽錯呢,編織一個荒謬的夢無非是讓這份愛慕看起來更順理成章一些。
可他總不能看她哭得可憐就娶她吧。
兩個人靜靜地看着彼此。
方懷簡滿腹心思,林蓁幻夢天馬行空,如何擺脫?
第一次赤裸裸明晃晃看着林蓁,方懷簡目光深邃,沉思中思緒不經意間偏離了方向。
他不由得感嘆,老天真是偏心,會給人這般好相貌,眸若春水含煙,面似芙蓉帶露,眼角微翹像個小勾子,若她不是這麽瘋,若她出身——方懷簡突的打斷自己的想法,他怎會看到一張女子面龐就莫名多這些遐思,這和登徒子何異!他不是見色起意之人,這不是他一貫所為。
正為自己胡思亂想而愧惱,就見林蓁目若秋水,柔柔喚了一聲:“飛飛!”
聲音又軟又媚,此刻林蓁宛若話本中魅惑的妖女,又像修煉媚術的狐貍精,要從方懷簡的肉身中喚出她的情郎。
方懷簡有些懵,女妖中的翹楚妖媚袅繞的狀貌頃刻間在他眼中有了具象。
下一刻,林蓁一個箭步疾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撲了上來!
一陣幽香拂面,溫香軟玉在懷,方懷簡如同中了迷魂藥,又若被施了迷障法,當即大腦空白,雙腿發軟,一時靈魂都出了七竅!
等魂魄回身,方懷簡感知自己并沒有被誰奪舍,他還是他本人,神智逐漸恢複,才發現被林蓁逼到了牆根,自己背靠院牆退無可退。
只是此時脖梗被她白玉般雙臂緊緊環繞,身體像被菟絲花糾纏計無所施……
當下已是暮春,衣裳單薄,林蓁貼在方懷簡胸前嚴絲合縫,那柔若無骨身子骨兒,那熱乎溫暖的體溫……方懷簡感觸絲絲分明,她似乎還想親吻自己,意識到林蓁的動作,方懷簡頓時駭然,迅即高高揚起脖梗,可仍能感觸林蓁的唇柔軟滾燙,在自己喉結附近蹭來蹭去,所經之處留下不知是淚還是什麽液體,涼飕飕的。
他已然大汗淋漓,心亂得快蹦出胸口,血液沸騰灼燒着每一寸肌膚,手腳不知在哪兒,喉嚨幹涸得說不出話。
頭暈目眩中方懷簡快站不穩了,殘存的一絲清醒讓他看向巷口。
林蓁就覺身後起了一陣風,随即肩上一陣劇痛,骨骼瞬間似乎化為齑粉,她疼得流下眼淚,輕“啊”了一聲驟然失去意識。
纏在自己身上的林蓁陡然倒下,方懷簡軀體僵直,待回神想摟住林蓁時,時隽已接過林蓁,将昏迷的她放在地上。
“你沒事吧”,時隽看向方懷簡,他驚魂未定,滿臉通紅,仍在愣神,手上還拿着什麽東西。
“你拿的什麽?怎麽不推開她?”
林蓁之大膽,時隽前所未見,他不理解,都這樣了,方懷簡還攥着手裏的東西不放,拳頭白長的麽。他功夫雖比不上自己,但武将世家自小練過基本功,對付林蓁就如大象對螞蟻,不知為何狼狽如此。
而且往常他在各種燕瘦環肥面前波瀾不驚,怎麽今日這樣。
方懷簡看看手中畫紙,趕緊塞進袖中:“沒什麽,一張畫,別看了”。
時隽沒多問,林蓁都能這樣,那畫上是什麽,可想而知。
方懷簡走到林蓁前,目光看向巷口,身體擋在了巷口和林蓁之間。
“林三姑娘?”方懷簡輕喚。
見林蓁躺在地上毫無動靜,方懷簡彎下腰細看,她臉色有些泛白,羽睫上還挂着淚珠,方懷簡的心不由自主揪成一團。
方懷簡擔心地問時隽:“你傷她了?她怎樣?這如何收場?”
“放心,我有數”,時隽随手拉起林蓁左手,手指于林蓁手腕處一陣猛捏。
那白玉般手腕頓時像系了紅色的粗繩,方懷簡看得心裏直冒冷氣,忍不住嚷:“別捏了!”
林蓁疼醒,茫然睜開眼睛。
一時有點兒迷糊,眼中盡是方懷簡,他滿眼關切一眨不眨看着她,林蓁才想起剛剛之事。
她想親吻飛飛,從前日見到他那一刻就想個不停,她很想很想真真切切擁有他,和他有肌膚之親。
她也想這樣刺激飛飛,這個時空裏他應從未接觸過女子,這樣待他說不定他回家輾轉反側會想起些什麽。
她亦想到過後果,可她沒想到這麽疼,她的肩胛骨似乎已經七零八碎散架了,只有薄薄一層皮膚勉強包裹。
林蓁坐了起來,肩膀脖梗疼得更厲害,稍微動一動都牽扯得五髒六腑跟着痛,她看了看手腕,那裏也疼,現在紅彤彤一片。
方懷簡問:“你可有事,可否走動?”
時隽不滿道:“又沒碰她腿!一點碰傷,兩天就好!”
林蓁撐着右手,艱難站起身,又忍痛勉強彎腰拍拍身上細土。方懷簡似乎想幫忙,但他晃了晃身形,終究站在原地未動。
“你真的沒事嗎?”
“有事你送我回家?”林蓁擡眸看他。
方懷簡一時語塞。
林蓁這會兒沒心思和他說話,她真的很痛,只想快點回家上點藥減緩下痛感。不過看到飛飛愧疚眼神,林蓁還是不忍心,她溫聲道:“我不怪你”。
時隽一旁冷笑:“你還要怪誰?再有下次我打上英國公府”。
林蓁并未搭理時隽,她的目光始終在方懷簡身上。
她問方懷簡:“你會這樣做嗎?”
方懷簡無法回答是或者不是,遲疑須臾,他應道:“發乎情,止乎禮”。
林蓁微微一笑:“你別聽他的”。
時隽:“你也知道怕”。
“我這樣就沒想過名聲”,林蓁看着方懷簡,眸中似有淚光,“我擔心以後你回想今日會難受”。
時隽聽了心裏直咯噔,目光看向方懷簡,他那僵硬的表情簡直了,他果然被這句話拿捏了!
林蓁道:“我先回去了,以後再約”。
“還想下次?!”時隽亦是佩服,都挨打了林蓁的嘴還硬如鐵。
林蓁視時隽為空氣,亦未等方懷簡回應,轉身徑直往巷口方向走去。
她的身形似乎在發抖,腳步亦有些歪斜,方懷簡盯着林蓁背影目不轉睛,她的脖梗似乎紅了,烏黑秀發遮掩了大部分,看得并不清楚。
睜大眼睛再欲分辨明晰時,林蓁已拐出巷口。一股難于描述的滋味在方懷簡胸口漸漸彌散,似乎有些酸,有些疼,有些空落落,有些悵惘。他垂首,手中紫色繡袋撞進眼簾,他緩緩攥緊了它。
巷內只剩兩個斜長的身影,時隽看着發呆的方懷簡,這個結果和他想的一樣,又似乎哪裏有說不出來的不一樣。
總歸林蓁一時半會不會再出現,時隽懶得多想,拉住方懷簡的胳膊也往外走:“喝酒去喝酒去,去去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