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好像真的有那個大病

第16章 第 16 章 她好像真的有那個大病

林蓁對這次見面做了周密計劃,當然不是見面談情說愛,飛飛沒有想起以前,自然和她無情可談。

她要讓他想起來。

當初她幼年掉入家中池塘,發燒昏迷了一段時間,過往記憶才潮水般勢不可擋湧入。她仔細回憶和推演了一番,認為大腦瀕臨死亡的那瞬間,會激發隐藏腦海深處的記憶。她沒有別的好選擇,無論如何,她想試試。

她旁敲側擊向小弟林承儉打聽過,未央湖每年端午要舉辦龍舟賽,賽前都會疏浚淤泥,保持未央湖一定深度,這就是極好機會。

一切進行得很順利,掉入湖中後林蓁迅速游到飛飛身後,飛飛大概以為她來救他,還向她擺手示意他會凫水,林蓁閉上眼睛從他身後肩膀處往下死死環住了他。

飛飛劇烈掙紮,可林蓁只有這一次機會,怎會放手?!她使出出生以來最大力氣,似洪荒之力牢牢箍住他,不看他,不管他的任何反映,心裏默默數數,祈禱飛飛快點憋昏過去,只要他沒了動靜,五秒後她就會帶他出水。

可這個時空裏飛飛竟然會凫水會憋氣,一直殊死撲騰。

很快頭頂傳來巨大撲騰聲,林蓁睜眼看去,兩個年輕壯漢赤着上身向他們游來,應該是來救人的人。

林蓁箍着飛飛想離救人者遠一些,多争取一些時間,可飛飛哪裏會配合,他的手臂雖被她箍得死緊,手掌卻使勁掐她胳膊,她差點松了手。

在兩個壯漢即将碰觸到他們時,林蓁放開了手,不甘又無奈把飛飛推向了救人者。

林蓁眼睜睜看着飛飛被救走,其中一個壯漢還想來拉她,她迅速掉頭向反方向游走。

和男人掉入湖裏已是這個時空女性的噩夢,如果她被一個赤着身子的壯漢救起,等飛飛想起來時,她大概已被唾沫星子淹死。

林承儉趕到聚善亭時,最是鬧哄哄時。他不明就裏,擠到聚善亭裏并未看到林蓁和方懷簡二人,正納悶方知有人落水,他剛想打聽落水人的樣貌,就聽得人群裏有人呼喊:“救到了!救到了!”

見幾個擠在一處看熱鬧婦孺那兒還有空隙,他趕緊擠到邊上一個縫隙往水裏一瞧,兩個赤身壯漢正一左一右拉住一個年輕男子往岸邊游來,那年輕男子正是方懷簡!

林承儉瞬間冒出冷汗,他一邊擡頭張望,一邊慌亂大喊:“三姐!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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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應聲,又聽看熱鬧的旁人道:“還有個女子在水裏”,一瞬間他血管裏的血都要沖出來!

林承儉呆了須臾,他不會凫水,看到不遠處賣茶水的攤攤支着遮陽的布棚,他瞬間奔了過去,也不管人家是否願意,徒手兩下子拔出支撐布棚的竹竿,拿着竹竿往聚善亭跑。

跑回來時,方懷簡剛剛上岸。

林承儉顧不上說話,拿着竹竿想撈人,可視線裏根本沒有林蓁的人影!

方懷簡看見他,向他指指身邊救人的壯漢:“讓這兩位壯士幫忙救人!”

事到如今顧不得其他,人命第一,林承儉剛點頭,就聽人群裏有人道:“在那裏,在那裏!”

他急忙轉頭,順着看熱鬧者指的方向望去,林蓁正從遠處慢慢游來!

緊繃的神經驀地松懈,卻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到底發生什麽了?

林蓁游得遠了确信沒人再來救她,這才往回游。這會兒她似失了力氣,胳膊酸痛得難以用力,慢慢騰騰向岸邊游。

突見聚善亭岸邊人群中林承儉高舉着竹竿向她揮舞,林蓁便向弟弟游去。

見林蓁游近,林承儉趕緊把外袍脫了只剩白色中衣,又把竹竿遞向她。在拉起林蓁一瞬間,林承儉把外袍披在林蓁身上。

林蓁這才注意自己衣裳,濕漉漉緊貼在身上自不必說,兩只衣袖都被扯得破爛不堪,胳膊布滿紅紫光溜溜露在外面,小臂上幾乎沒有好的地方,還有些破損處淌着血。

怪不得胳膊酸疼沒有力氣劃水,林蓁想起來,這是剛剛飛飛拼命掙紮時留下的印記。

“都散了,都散了啊,沒啥可看的”,見人已經救起,圍觀人群還沒散的意思,方德山開始驅趕起了人。

四人此刻一個賽一個狼狽。

方懷簡主仆二人頭發衣袍還在滴水,林蓁兩個袖口變成破布,可以稱得上褴褛,林承儉一身令人尴尬的中衣。

林蓁看向方懷簡。

想象的他頭暈目眩站不直身,臉色慘白坐倒在地上,不住狂咳或者狂吐着湖水,至少需要回家卧床一周。

可他就站在林承儉邊上,除了衣袍濕了貼在身上沒有任何異樣,甚至腰杆都未曾彎上一分,仿佛天熱去湖中盡情玩了趟水而已。

林蓁挫敗感油然而生,這個方法也不頂用,她該怎麽辦啊!本來就沒甚力氣,現在更是全身虛脫,腳步一步都提不起了,她歪歪斜斜靠着林承儉,手掌緊抓着他的胳膊。

林承儉問仨人:“怎麽都落水了?”

方德山看了一眼他家公子,沒吭聲。

自林蓁出現在水面,方懷簡目光沒有離開過她。此刻兩人對林承儉的問題置若罔聞,方懷簡迎上林蓁目光,想知道自己在湖底一直想弄明白的問題:“你想做什麽?想我們一起死?”

他聲音很平靜,表情也很淡定,林蓁本以為他就算不暴跳如雷,也會生她的氣。

可方懷簡這樣,林蓁反而有點看不明白,她盡量解釋:“想讓你想起來,人瀕死時會想起很多,我就是這樣想起來的”。

方懷簡:“……”。

他錯得離譜!以為那些話刺破了林蓁的心,她一時沖動做出不能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的事。

他從不想死,今日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他以為他要完蛋的那一刻也沒有恨她,還反思自己言語過分活該如此,有她陪着共赴黃泉他不能喊冤。

她如此對他,讓他命懸一線,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前,方懷簡對林蓁沒有一點兒怨憤,滿心都是愧疚。

可竟然不是這麽回事?!

她如此執拗于她的虛妄?

“你兒時有沒有發燒過,病了很久?”

“有啊,就是那次發燒病了很久,好了後我就全想起來了!”

方懷簡目光捉摸不定,林蓁突然意識到不對。

她旋即改口:“我沒病,我腦子正常的!”

“我說的是真的!”

方懷簡不再多說。林蓁或許喜歡他,但這種喜歡沒有任何根基,原來源自于她虛無缥缈的幻夢,她信以為真的幻夢。

她美麗又可憐。

自己可嘆又幸運。

他向林蓁作了個揖。

“林三姑娘受傷是我的錯,但事出有因,我想林三姑娘不會計較”。

“就此別過,再不複見,保重!”

他轉身就走,林蓁急忙伸手攔他,但她行走趔趄,被林承儉擋住。林承儉聽得懵懵懂懂,但有一點聽明白了,落水之事和方懷簡無關,相反他應是受害者。

林承儉扶着林蓁,追在方懷簡身後賠不是:“方翰林,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今日之事,讓方翰林受驚了!我改日會到府上賠罪!”

方懷簡本不想搭理,聽到這話反而停駐腳步。

“這事兒到此為止。你不要去我家,我們就當它沒發生過,這樣對我對你們都好!”

剛剛擠在一堆看熱鬧的人慢慢散了,仍有三三兩兩目光掃過來,議論之聲依然不絕于耳。林承儉明白,落水之事誰也不知道最好,他道:“既然如此,方翰林他日有用的上林某之處,林某願效犬馬之勞”。

方懷簡的馬車就在聚善亭不遠處,此刻車夫看到主人,将車駛了過來。

上車之際,方懷簡再次看向林蓁。

她神情有些呆呆的似乎有些落寞,但面上毫無愧色,目光亦是大膽直接,絲毫不懼不慌。

方懷簡心內嘆氣,她好像真的有那個大病。

來時她似仙子,此時落難鳳凰不如雞。看着她斑駁的胳膊,方懷簡無語又無奈,他問林承儉:“你們馬車呢?”

林承儉正發愁,今兒端午節馬車行駛路線有許多限制,英國公府的馬車在攬月樓那兒,走過去還有好一段距離。

他是無所謂,可林蓁披着他的外袍走大半條街,明天大半皇城的人應該都認識他姐姐了!

“你們坐我的馬車去前面布莊換身衣服,我走去布莊”。

林承儉銘感五內。

兩人正要上車,有人喚了聲“四哥哥”。兩人看過去,林葳林萃還有林葳大丫鬟看着他倆目瞪口呆。

馬車坐不下這麽多人,林承儉讓三姐妹坐馬車先去布莊。

馬車上,林葳陷于巨大震驚中。

她和母親擔心林蓁再出現和男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丢臉的情形。

可她直接跳過這個階段,和方懷簡一起落水了,還坐他的馬車去買衣裳。

想起剛剛在路上聽到的閑話。

“緊摟着掉到水裏”。

“赤身漢子救的人”。

……

想起林蓁上車前對方懷簡的叮咛。

“想起來就來找我!”

林蓁和方懷簡不成親沒法收場吧。

林葳說不上來什麽情緒,甚至看到林蓁受傷的胳膊有股嫉妒羨慕恨。

方懷簡走到布莊時,林蓁衣裳尚未買好,他和林承儉道別,命車夫直接去毅勇侯府。

他和方德山都成了落湯雞,直接回家難避衆人,父母知道今日之事必滋事端。

去毅勇侯府呆上一段時間晚上再回家,無人生疑。

毅勇侯府,管家迎了出來。

“方公子今日沒和我家公子一起嗎?二公子尚未回府”。

“無妨,我等他”。

管家帶他去了時隽的院落,見他一身濕,安排下人準備熱水。待将方懷簡安排妥當,管家去向謝氏複命。

方懷簡對時隽院落熟悉得像自己宅院,洗了個澡換上放時隽這兒自己的衣袍,管家按謝氏的吩咐送過來飯食。

吃到一半時,時隽方才回來。

時隽詫異:“你不是陪侄子相親去了嗎,怎麽沒和他們一起回家?”

随即笑道:“你侄子相親成功了,你郁郁寡歡了?”

“聽管家說,你和德山全身濕透了?你們幹嘛了?”

方懷簡擡眸,對上時隽調侃目光,語氣郁悶:“我去見林蓁了,她把我們推到湖裏”。

時隽呆了一瞬,想象不出林蓁一個柔弱女子竟把兩個身形高大的年輕男子推進水裏。

他忘了埋怨方懷簡說謊騙他,直問道:“她怎麽做到的?”

方懷簡在家沒談得上話的知心人,他是家中幺兒,年紀和侄兒侄女差不多,父母極其疼愛,哥嫂都叮囑兒女莫要和幺叔沖撞,只有時隽自小直爽性格常常和他打架,反而這麽多年處下來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方懷簡之前擔心時隽性格沖會傷人故而隐瞞了他,這會兒他沒什麽顧慮,所經之事所遇之人實在太奇葩,他把今日之事說了一遍,提到前世今生時,又把上次見面時林蓁提到的輪回,她畫的畫都一股腦兒講給了時隽。

心中積郁疑惑悉數傾吐,方懷簡回憶白天落水,此時一番複盤才覺後怕,更嘆林蓁瘋癫。

他問時隽:“你說,她找借口如此?還是真是如此?還是——”

方懷簡指指腦袋:“有問題?”

時隽第一次聽說如此離奇之事,他轉了轉眼珠,揣測道:“她是英國公府二房庶女,長得這般美貌卻才被人知曉,估計在府中不見天日常受磋磨。

我聽說許多弱小無助之人備受折磨時常常幻想一些美好,麻痹自己以茍延殘喘,或許她便如此?幻想有你這樣一個如意郎君愛她愛得死去活來,救她于水深火熱”。

方懷簡攏眉不語。

時隽拍了一下他的肩,朗聲道:“這些其實不重要,不管源何而起,重要的是你願意做救她的那個人嗎?”

時隽想了想,語氣中有些憐憫:“若她因臆症而有此等舉止,內心必無比苦楚,救她的人必是她的光”。

自己會做誰的光?方懷簡默默思忖,好像從未想過此事。那他對她,應該不算在意?

“你們落水,多少人看見?”時隽打斷他的沉思,“這事兒可大可小”。

回想聚善亭裏人挨人無數雙眼睛,方懷簡道:“都不認識,應該無事”,接着不忘叮囑時隽:“這些事你別和任何人提!”

時隽皺眉:“自從遇到她,在你心裏我是長舌婦了!

我提醒你,落水之事若傳出去,她家來逼娶,你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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