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一更) 采花賊之死

第40章 40(一更) 采花賊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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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虞我詐, 本就是鬥武中最基礎的邏輯。

比如說,虛實招數的變化,正是為了騙出對手的反應, 誘得對手往自己預設好的埋伏路線上走……只是鬥武中的心思變化實在太快,外行人又實難瞧出門道來,故而才會留下武者多莽撞的印象。

但實際上, 不帶腦子是打不成架的。

喬茜此招,又何嘗不是一種虛實變化的招式呢?她已刀法做虛招,然而這虛招卻刀刀致命, 靈巧、氣勢與殺氣一點兒不缺, 又做扮豬吃老虎的樣子,完完全全裝作一副只懂刀法的模樣。

這并不是什麽容易做到的事情, 要知道, 一個人的習慣作風, 絕非自己本能想藏就能藏得起來的。使雙劍和單劍的人都能叫人一眼瞧出——慣用單劍之人, 輔助手會下意識捏起劍訣, 慣用雙劍之人換了單劍,輔助手卻多握成拳。

所以, 一個人的武功若是學到刀中有劍、劍中有刀的境界, 卻仍能裝作只通曉一種, 那只能說明他對自己所學過的所有招式, 都爛熟于心、收放自如, 連帶着都能控制自己下意識的行動。

而這正是喬茜的長處,她這金手指說強不強,說弱卻也絕對不弱,其中最強力的功能,當然就是刷熟練度的功能了, 《柳葉刀法》與《迎風一刀斬》,她皆是完全吃透,一招一式,收放自如。

所以,她能裝出來。

而那一招融合了“仙人指路”與“回馬槍”的飛刀挑筋,則是她在幾次比武之中,逐漸摸索到了“距離”這一重要因素,而突發奇想、當場發揮的。

結果果然有奇效!

這縱橫江湖幾十年的柳州名劍客,竟真的輸在她的手上!

這令喬茜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種極為強盛的成就感,這成就感不來自于系統,而完全來自于她自己對于武學的理解!

她是有天賦的!她的确運氣絕佳,擁有「功法學習」模塊這樣的金手指,然而,在沒有系統加持的情況下,她瞧見了那招“仙人指路”,立刻便能在此基礎上變招!

這樣的成就感實在無可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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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茜的心髒快速地跳動着,握刀的那只手好像有股奇怪的暖流,令她的掌心有點發燙,胸口也劇烈地起伏着。

而黃魯直已直撲過去,接住了跌下的雄娘子。

他在中招的一瞬,所在意的的确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老友的性命——

雄娘子仰面倒下,咽喉中發出可怕的、野獸般的粗喘,一雙眼睛驚恐地、死死地瞪視着黃魯直。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雄娘子幾乎想要吶喊!

然而,他卻只覺得咽喉裏有一股暖流在上湧,嘴裏不斷湧出甜腥的東西……他想要說話,想要讓黃魯直救救自己,但是他卻覺得自己好像被淹沒在了水裏……他感覺被嗆住了,卻無法咳嗽,無法把堵住他咽喉的東西給咳出來……

因為他被自己的血給嗆住了!

僅僅只是幾息,他的腦袋就越來越沉、窒息的恐怖感緊緊地扼住了他……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雄娘子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生的走馬燈,少年時的狂放作惡……作惡做到水母陰姬的頭上、被絕頂的力量吓破了膽子、終于明白自己不能也沒有實力再像以前一樣生活……而這或許也是因為,他其實早已見識過太多的女人,沉迷肉|欲的生活已令他感到十分空虛……

女兒呢……

司徒靜……

五年一見,其實他只同司徒靜見過兩面而已,論關系之親近,司徒靜怕不是遠不如黃魯直……他在黃魯直面前總是以司徒靜來論證自己已改過自新,但……

但真相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雄娘子雙目暴凸,脖子一歪,就斷了氣了。

黃魯直悲切異常,忽長嘯一聲,山鳥皆驚、紛紛振翅。

他長嘆道:“老友既死,我黃魯直也不願獨活……”

說着,他竟用左手撈起長劍,欲直接割斷資格的咽喉!

“锵——”

刀劍相擊之聲又起。

然而這一次,卻是喬茜以自己的刀勢,阻截了黃魯直的劍勢,攻守逆轉。

黃魯直擡眸。

喬茜就這樣站在他面前,刀光碧影、神色淡淡,額前的鬧蛾輕輕顫動着,好似正在訴說她那還未曾完全平靜下來的心緒。

喬茜道:“黃老前輩,其實你已經知道自己信錯了人。”

是了……雄娘子做過天大的惡事,只是因為喬茜罵了他幾句,竟就這般忍耐不住,出手就要傷人——如此做派,難道是真心忏悔了二十年的态度?

他自己不願自宮明志,不由分說就動手,趁着這種說動就得動起來的緊急時刻,又出言逼迫黃魯直也動手,如此做派,怎能配得上“最老實、最規矩”這六個字呢?

黃魯直已知道自己信錯了人,但一時心中悲切。

他只長嘆道:“我與他有數十年的情誼,義結金蘭之時,曾許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承諾,如今,他已伏法,我又如何能……”

喬茜嚴肅地道:“所以,你既知曉自己受了感情上的蒙蔽,竟還要一錯再錯?”

黃魯直一怔。

喬茜道:“與惡人義結金蘭,是你識人不清,識人不清,卻仍與他同生共死,這難道是情義麽?有毒之種只能結出有毒之果,這情義本就有毒,黃魯直以君子之名聞名江湖,卻想不明白如此簡單的事情,竟願為了這有毒的情義自裁……好吧,你若想不明白,我也只會擋這一劍了。”

再有第二劍,那她也管不着了。

黃魯直的臉上忽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他忽然長嘆一口氣,道:“老朽活了六十餘年,原來也已學會了些老人的壞毛病,方才氣血上頭,一是悲切,二卻也、卻也是因為不願承認自己看錯了人……”

他竟還真是個極老實的人,只停了幾息,便開口承認自己方才只是太要臉面……想找個臺階下。

至于他的手腕……喬茜不覺得自己做過頭。

比武鬥毆,刀劍本就無眼,黃魯直再憨直,為雄娘子這等惡人保駕護航也是事實。

***

事情就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解決了,完全按照喬茜所希望的方向發展而去。

雄娘子的屍首,他們自不用管,黃魯直是個很講感情的人,不會留這老友曝屍荒野,只道會将他葬在山上小屋旁,不留字碑,只當這裏葬得是個無名之人。

喬茜心有所想,打開了「功法學習」模塊。

果然,裏頭又多收錄了一門功夫,名為《黃氏劍法(殘缺)》,這便正是黃魯直今日所使出的那一門功夫。

喬茜的這「功法學習」模塊,可以收錄的功夫有二,一是殺死對手,對手的武功便全可收入囊中;二則是從對方的演武之中所學,陸小鳳曾在喬茜面前使出過《鳳舞九天》,他那輕功,就被喬茜果斷笑納了。

黃魯直的《黃氏劍法》也正是用這第二種方式收入的,因他們對招時未曾使出全套劍法,所以後頭才跟了“殘缺”二字。

收入囊中的,一共四招——仙人指路、踏撩點紅、玉女穿梭、蘇秦背劍。

仙人指路與玉女穿梭算是刺挑的攻擊技,而蘇秦背劍、踏撩點紅則是阻擊敵人攻勢的招式。

蘇秦背劍——十分好理解,便是背對敵人時,已劍身阻在脊背與敵人的兵器之間;踏撩點紅則是已劍尖點刺敵人刃身之招,若是點刺的地方妙上一些,說不定還能當場折斷對方的兵刃哩!

或許是因為,這是喬茜第一次在鬥武之中有如此心得,這《黃氏劍法》收錄之時,學習進度條就幾乎是滿的,而她在心中略一回味,熟練度也飛快地漲起來了。

她心中揣摩,又只覺得與黃魯直的交手就在眼前……等到下一次再碰到這個水準的對手,她或許可以做得更好一些……

因在山上呆了一夜,下午下了山回了酒館,喬茜二話沒說,就進屋把自己搓洗地幹幹淨淨了。

啊,舒服~

只是沒有吹風機~

喬茜其實沒那麽喜歡用吹風機——她以前總是嫌太麻煩,聲音又大、握在手裏又沉重,每每只是吹個半幹就扔一邊兒了,半幹的頭發就打成兩條麻花辮,這樣第二天頭發就是很自然的羊毛卷啦!

不過在古代,她還是有點想念吹風機的。

頭發長了,卻沒有幹發帽。

春天剛到的時候,酒館裏還是冷飕飕的,喬茜恥辱了放棄了每天洗澡的計劃,隔一天進一次浴室,洗完澡後,就帶着濕噠噠的頭發躲在浴室裏,用大毛巾用力絞,她還研究了怎麽用大毛巾把自己的頭牢牢裹起來……陸小鳳居然能把毛巾緊緊裹頭上,像個印度人!

……畢竟,陸小鳳是一只喜歡蹚水的燙毛雞,在江南的時候,經常去澡堂子裏泡澡。

……怪不得他沒有對喬茜這裏随取随用的淋浴系統表現出驚嘆來,這是個少爺啊。

陸少爺的手巧得很,在喬茜抱着大毛巾來求教怎麽裹頭巾時,以靈活的手藝,給喬茜在頭上纏了一只……烏龜。

還很認真地說:“烏龜駝碑,喬喬駝烏龜。”

喬茜的額角蹦出了一個十字路口。

追着啄陸小鳳三天!

現在,喬茜自己也會把自己裹成印度人了。

不過,農歷五月的下午,日光正盛,喬茜洗完澡,換了寬松舒服的衣裳,瞧見陽光,心裏頭癢癢的,便趿拉着拖鞋跑出去,拉了一把藤制躺椅,就這樣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

她的長發就這樣一縷縷的散落着,在陽光之下,閃過了奇異的藍光、紫光和綠光……

頭發掉色了……

而且掉得很不均勻……

啊這……

不過還好,藍色染料在黑頭發上,只能有一點若隐若現的黑藍色,不太明顯,如果她當時順道把頭□□了,那麽現在她就會頂着一頭五彩斑斓的頭發(還有一大半會是黃色的)……

啊,這樣似乎可以吓一吓陸小鳳。

喬茜:嚴肅思考.jpg

初夏的陽光就曬在她的身上,暖洋洋、軟絨絨的,喬茜躺在椅子上,把自己抻成長長一條,好像個貓條一樣,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好像就在這裏呼呼大睡似得。

畢竟,昨天晚上沒睡好……

花滿樓路過澆花……

喬茜“噌”的一下坐了起來。

花滿樓:“嗯?”

喬茜:(個_個)

喬茜歪着頭觀察着花滿樓,似乎要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麽來……不過,花滿樓的臉上還是帶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全然沒有受到上午的影響。

喬茜:“花滿樓……”

花滿樓微微側過身子——這是他的一個下意識動作,花滿樓失明多年,待人接物,全靠耳力,因此,他與人交談時,便會像這個樣子微微側身。

花滿樓溫聲道:“怎麽了?喬喬?”

喬茜雙手托腮,想了一想,試探着說:“花滿樓,我想喝水。”

花滿樓道:“好,你躺着等會兒吧。”

翩翩如玉的貴公子溫和地飄走了,過了一會兒,端着一杯香杏花草茶出來了。

喬茜喝了一口。

喬茜:(個_個)

喬茜:“花滿樓……我想吃薯條。”

花滿樓又溫和地道:“陸小鳳剛好在炸,我去幫你端一點來。”

喬茜:“好~~~”

過了一會兒,她果然也吃上了剛炸的金黃薯條,外頭是微微有點脆、裏頭是很軟的土豆芯,番茄醬是絕配,不過,如果炸粗薯條的話,芝士醬、肉醬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喬茜張開血盆大口,嗷嗚吃掉……一根。

喬茜:“花滿樓,我……”

花滿樓失笑,忽然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小姑奶奶,你還想要什麽,要不要一次全說出來?”

喬茜于是直說了:“花滿樓,你怪不怪我殺了人呀?”

雖然人是一點紅殺的,不過,喬茜了解一點紅——他對“替天行道”之類的事情完全沒有興趣,只是因為喬茜打定主意要雄娘子死,他才出手。

所以,雄娘子的死,是喬茜一個人的意志決定的。

花滿樓恰恰好是個極不愛見血的人……喬茜今天出言挑釁雄娘子的時候,的确有那麽一秒想過花滿樓,然後她還是那麽幹了。

她這個人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說幹就幹……然後可憐無辜又可愛。

花滿樓微微一怔,忽然無奈地笑了。

如玉公子忽一擡手,揉了揉喬茜柔軟而半濕的頭毛,嘆氣道:“在你心裏,我這樣迂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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