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城南領主這句話, 不僅讓小雪貂炸毛,連客座上的柳菡雲也吓一大跳。
柳菡雲手裏的杯子險些脫手,幸而及時握住, 但杯裏的茶水蕩漾出來, 撒了她一身。
與獸人祭司有婚約, 豈不是說……
柳菡雲不敢想象。
鏡玄仙尊乃是出了名的無情道劍修, 怎可能與人拟定婚約?
夏清默,瞥了眼炸毛的雪貂, 心說女人的嘴騙人的鬼,白鏡玄,你可真會沾花惹草, 都惹到妖族來了。
但面對城南領主, 夏清還是不卑不亢:“不知閣下與祭司大人的婚期定在什麽時候?”
城南領主撥了撥面前的琴弦,面帶淺笑:“如此大事自要兩邦相商,年初時我曾派遣使者去獸人族與陛下商議此事, 但祭司大人政務繁忙,因而暫時未有定論,本座還以為閣下是來報喜的呢。”
“哦——”夏清拖長音,“那實在不巧, 我來此是為另一件事。”
城南領主笑問:“願聞其詳。”
“我受祭司大人所托前往荒古遺跡尋找一味藥材,需從荒城借道往北而去,煩請領主行個方便。
夏清此言一出,客座上柳菡雲眼睛倏地亮了。
能說出這番話的, 只有夏清。
她與夏清隔空對視,彼此無聲遞了個眼色, 夏清搖了搖頭,暫時不與柳菡雲相認。
城南領主聞言, 沉吟須臾,點頭道:“原來如此,既是祭司所托,本座自然要與你行此方便,姑娘來者是客,不若入座飲一杯茶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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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領主美意。”夏清拱手,“在下卻之不恭。”
說完,夏清擡步踏進樓閣之中,在柳菡雲對面的空位坐下來。
待入席坐定,她又故意說道:“日後如果領主與祭司大人的婚期定下來,我也來蹭一杯喜酒,沾沾喜氣。”
小雪貂急得吱哇亂叫,被夏清一把按住,塞回衣兜。
領主聞言展顏:“好說好說,一定一定。”
閣中侍女來給夏清斟茶,夏清将茶杯托在手中,但悄悄留了個心眼兒,作勢飲茶,茶水卻沒有入口,悄悄倒掉了。
如此,當侍女來摻第三杯茶時,夏清以尋藥之事宜早不宜遲為由,起身準備告辭。
便在這時,先前不知何時退下的雀妖又一次出現,于閣樓前駐足,向南城領主禀報:“主上,绮琴姑娘求見。”
夏清聞言一驚。
绮琴,不就是先前那條霸道蠻橫的蛇妖?
閣樓之上,南城領主語帶疑惑:“她來做什麽?”
雀妖據實以告:“說是聽聞主上府裏來了一位人類貴客,因此前來拜見。”
南城領主聞言扭頭看向柳菡雲:“柳姑娘與绮琴是舊識?”
柳菡雲一臉懵逼:“啊?沒聽過,不認識。”
“這就奇怪了。”南城領主疑惑地皺起眉頭,“莫名其妙的,她瞎湊什麽熱鬧?”
客座另一邊,夏清心虛忐忑地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她雖然戴了面具改了扮相,但那蛇妖與她近身接觸過,喬裝改扮恐怕不好使,很容易被認出來。
蛇妖只是聽說領主府上有人族客人,便敢來探,可見她所言非虛,在南城地界內,領主都要忌憚她三分。
若蛇妖認出她,場面必定失控,只怕到時候就走不了了。
夏清不敢冒這個險,遂當機立斷:“時辰差不多了,在下應該動身啓程,請閣下賜我一件信物,我好速為祭司大人辦差。”
城南領主點頭,吩咐雀妖:“去拿筆墨。”
雀妖應聲,恭敬告退。
夏清對面,柳菡雲也站起來:“今日叨擾領主大人了,為領主大人今日出面解圍之事,柳某感激不盡,再次謝過。”
“不再多坐會兒嗎?”城南領主意外道,“绮琴姑娘可是專程為你而來呢。”
柳菡雲回答:“在下與這位绮琴姑娘并不相識……”
可她話音将将落下,閣樓外小徑便傳來一聲笑語:“有緣千裏來相會,只要緣分到了,初見也勝過故知,姑娘,你說是不是?”
一道窈窕身姿繞過竹林蔭庇出現在衆人眼前,其人笑意明豔,妝容映麗,不失為一道秀麗風景。
過于耳熟的聲音聽得夏清起一身雞皮疙瘩,恨不得當場遁地而走。
柳菡雲自己就是個自來熟的人,沒曾想還有比她更不見外的,給整不會了了,頓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說得對。”
绮琴見狀,笑得花枝招展。
她行至樓前,向南城領主見禮:“民女绮琴,見過領主大人。”
城南領主擺擺手:“起來吧,不必多禮。”
绮琴遂搖着軟綿綿的步子走進亭中,視線随即落在閣內唯一低頭不語的夏清身上。
“呀,這位姑娘。”绮琴嬌聲驚呼,“你我是不是曾在哪裏見過?”
這話一出,城南領主和柳菡雲也同時看向夏清。
夏清心裏一咯噔,暗自捏了一把汗。
她任由垂落的亂發遮擋了自己的五官,故作平靜:“姑娘說笑了,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
柳菡雲疑惑:“诶,你的聲音怎麽……”
“日夜兼程,偶感風寒。”夏清瞪一眼狀況外的豬隊友,“近來嗓子有點不舒服。”
城南領主聞言挽留:“既然如此,姑娘便莫急着走,在本座府上住些時日,休息好了再去尋藥如何?”
夏清哪裏敢留,忙不疊道:“多謝領主好意,但此事乃祭司大人所托,在下不敢怠慢,還是早些完成任務,回聖城後再好好休養。”
绮琴驚訝:“閣下是從弭荼洲來的?”
夏清不與绮琴對視,側着身子點頭:“正是。”
前去拿筆墨的雀妖去而複返。
城南領主提筆,正待寫下一道通行令,绮琴忽然開口:“領主大人,今日幸虧民女來此,否則領主大人就要被一些用心險惡的異族人蒙騙了。”
領主筆下微頓,倏地擡起頭來:“何出此言?”
夏清心頭暗道不好。
果然,绮琴冷眼看向夏清,嗤笑道:“此人分明是一個人類,卻假扮獸人!”
城南領主眉頭一蹙,提起的筆重新放下,審視的眼神看向夏清:“人類?”
“不僅如此。”绮琴又看向柳菡雲,“這兩個人是一夥的,搶劫飛舟之後逃逸,再編纂謊言向領主大人求得通行令逃離荒城,如意算盤打得真響!”
柳菡雲:“!”
領主大人眼神變得清寒冷淡,但仍願意給柳菡雲一個解釋的機會:“當真如此?”
當然堅決不能承認,夏清梗着脖子大聲說道:“绮琴姑娘莫要血口噴人!我手中握有獸人祭司的信物,怎會有半句虛言,領主大人難道辨不出信物真假嗎?”
夏清言之鑿鑿,态度堅定,語氣铿锵,領主大人眼裏寒意褪去些許,舉棋不定。
“要辨你所言真假還不容易?”绮琴湊近夏清,視線穿過夏清額前淩亂的青絲,與她對視,唇邊勾起一抹冷笑,“你敢不敢将手掌攤開?”
夏清額角冷汗涔涔,她當然不敢。
她的右手掌心有福生鼎的契約文印,绮琴不久前才為福生鼎所傷,記得清清楚楚,此番發難就是為了報複她,又怎會輕易松口。
夏清心念電轉。
已被對方逼入絕境,只能兵行險着,不破不立。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大大方方将雙手攤開,朗聲道:“我就攤開手掌,你又能怎麽樣?”
她右手掌心,赫然可見福生鼎的紋樣。
绮琴似沒料到夏清會有此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沒等她開口控訴,夏清已大聲搶白:“我本想為姑娘留兩分臉面,奈何姑娘非要步步緊逼!”
“我為獸人祭司辦差途徑貴寶地,不過想借道而行,姑娘卻欲将我強留,逼我婚嫁,我僥幸逃脫你又追來此地,真當我是泥捏的不成?!”
夏清遂轉頭面向南城領主:“懇請領主大人為在下主持公道!”
“你!”绮琴瞪圓雙眼,不可置信。
夏清打斷她:“你說我與柳姑娘同夥,可有證據?你指認我是人類,又有何證據?你不能證明你說的話,但我手中的祭司信物卻是千真萬确!我看你不過是見財心起,挑弄是非,欲圖謀我手中的福生鼎!”
绮琴被夏清打個搓手不及,還待争辯,突然嘭一聲響,南城領主拍了一掌桌子:“夠了。”
夏清心跳惴惴,但挺直身板兒半步不退。
绮琴的臉色一會兒烏青一會兒發白,很是繃不住。
南城領主将視線投向唯一一個尚未吭聲的人,問道:“柳姑娘,你怎麽看?”
柳菡雲目光掃過夏清,又瞧了眼绮琴。
夏清的心狠狠提起:師姐師姐,求你了啊啊啊啊,可千萬別砸場子!
随即,便聽柳菡雲沉聲回答:“諸位之事與我無關,我還要去找走散的師妹,也不便再留,便先告退。”
此話說完,她向城南領主拱了拱手,遂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城南領主沒有出聲挽留。
直到柳菡雲腳步聲徹底消失,閣中無人再開口。
夏清屏住呼吸,一只手搭在懷裏,按住雪貂躍躍欲試的小腦袋。
是成是敗,在此一舉了。
終于,閣樓上的人緩緩開口:“绮琴,你退下吧。”
绮琴面色大變:“領主!”
“退下!”
一聲低喝如雷音炸響,震得绮琴面色發白,腳下踉跄兩步,被迫退到院中。
她低下頭,肩膀微微發顫,不敢再放肆,向閣上之人躬身行了一禮,而後迅速離開。
于是,閣中只剩城南領主和夏清。
夏清提起的心緩緩放下,長舒一口氣:“多謝領主……”
“不必忙着向本座道謝。”領主冷冰冰的視線飄過來,“本座只是趁機敲打蛇妖,不代表當真信了你的鬼話。”
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