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林渙差點沒被氣成河豚。
明明自己是來關心他的!結果他非要給自己甩臉色, 關鍵自己還沒辦法真的丢開他不管。
之前他被帶着去參加族叔的葬禮的時候簡直被吓壞了,原來小小一個風寒最後竟然能弄得那麽嚴重,從前那麽健康的一個人竟然就沒了。
現在, 他想了想沈倦從湖水裏出來的時候身上那股冰冷的溫度,以及剛剛擦頭發時候身上濕漉漉的水漬, 心裏那股憤怒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
然而他才氣沖沖出來, 又拉不下臉再回去。
他左右看了看。
船艙裏面房間并不多,本來就只是打算游湖而已,所以這條大船裏只有上下兩層,沈倦呆的房間是第二層, 只有一扇門和一扇窗朝外開的窗。
林渙猶豫了一下,悄悄地跑到了那扇窗子底下。
他身高不夠,頭頂才到窗戶邊上, 使勁踮腳也看不見裏面在幹嘛,幹脆跑隔壁搬了個小板凳墊在腳底下, 自己站在上面, 總算勉強能露出眼睛看到裏頭了。
沈倦本來沒注意到外頭有動靜的。
實在是林渙搬凳子挪凳子踩凳子踩得吱呀吱呀的,加上他又怕摔下去, 所以用雙手掰着窗棱,又有嘎吱嘎吱的聲音,這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單拎出來正常人也感覺不到什麽。
但是放在一起以後, 沈倦就覺得是不是有小老鼠在刨地板。
他循着聲音望過去,就見窗邊有一雙肉乎乎的小手握住窗棱, 顯然在使勁兒往上爬。
下一秒,一個黑乎乎的頭頂就從窗邊慢慢慢慢升上來了。
似乎怕被他發現,這腦袋動作十分緩慢,時不時還往下縮。
沈倦一看那雙手就知道是林渙, 只是多少有點好奇他剛剛不是還氣鼓鼓走了嗎,怎麽這會兒又回來了?
本着“敵不動我不動”的策略,沈倦沒吱聲,假裝在背對窗口的位置擦頭發。
實際上這房間裏有一面銅鏡,沈倦略微調了調鏡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窗邊。
只見林渙爬到了窗邊上探頭,發現自己背對着他便大膽地整個腦袋都壓在了窗邊上,然後不動了,就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沈倦想了想從剛剛起他一系列的操作,隐隐悟到了一點他到底想幹嘛。
他端起桌邊上的藥碗,同時眼睛盯着鏡子裏的林渙的表情。
果然,他的眼睛瞬間亮起來了。
原來是想看着自己喝藥啊。
沈倦搖頭,這麽小一個小孩,整日裏操心的東西倒是多,還得盯着自己喝藥。
他看了一眼鏡子,這會兒的鏡子早就能照得人纖毫畢現,林渙臉上期待的表情也一覽無餘。
沈倦不免笑自己,跟一個小孩兒開玩笑做什麽,他才那麽點,估摸着自己說什麽他信什麽的,根本不知道什麽叫玩笑,若是他口頭上不注意點兒,不就是在欺負小孩子麽?
于是他幹脆利落把藥喝了下去,随即扭頭:“藥我已經喝了,你放心走吧。”
暗戳戳偷看的林渙:“……”
好尴尬喔。
他臊得臉紅,忙不疊要從凳子上下去。
沈倦提醒他:“小心點兒,別等會摔壞了牙。”
【心上人:明明沈倦是平平淡淡認認真真地說這句話的,而且還是關心歡寶……但是吧……】
【白菜豆腐腦:但是你總覺得他在嘲諷歡寶對不對?我也這麽覺得哈哈哈哈。】
【啊:這就是長着最帥的臉,說着最嘲諷的話嗎?i了。】
看着彈幕,林渙默默地爬下了凳子,然後深呼吸——嗯,他是怕我摔了才這麽說話的,不是故意咒我,他是怕我摔了怕我摔了。
給自己做好心裏建設以後,林渙鮮見的沒生氣了,他幹脆重新敲開沈倦的門:“你餓不餓?我娘盯着人去煮了吃的,要不要吃一點?”
沈倦搖頭:“嘴裏都是藥味,沒胃口。”
林渙便同情地看着他:“我也不喜歡喝藥,太苦了。”
他又想到沈倦是因為自己才要喝藥,自己态度還那麽差,都不是個乖小孩了:“對不起噢,我不該那麽兇你的,就是……你說話好氣人,我忍不住生氣了,可是我還是不該生氣的,對不起啦,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氣。”
他巴拉巴拉地說了一長串,來回都像車轱辘一樣轉來轉去,最後總結:“反正就是我不該生氣,謝謝你救了我。”
沈倦難得正眼看了他一次。
他在京城碰到的那些小孩,和林渙年紀一樣的大多都還在娘懷裏撒嬌賣癡,一個比一個嬌氣,有些比林渙還大些的,總仗着家世不把別人放在眼裏,即便理虧也是硬着往前頂,只有別人給他們道歉的,讓他們道歉那是比登天還難。
如今他一個三歲小孩,能把話說清楚,還知道道歉倒是難得了。
他一個年紀大點的總沒有和孩子置氣的道理,因此只擺擺手表示不在意。
林渙又開心起來了:“本來說好今晚去拜七姐的,只是我娘不許我再出去了,只讓我待在家裏。你呢?你也落了水,要不也別出去吹風了,和我一道回去好不好?”
他連珠炮一樣邀請沈倦去家裏。
沈倦無可無不可地應了。
林渙還要說話,門口傳來錦書的聲音:“哥兒叫我好找,夫人問怎麽還不回上頭,等會船就靠岸了。”
她向沈倦行禮:“夫人才剛叫人把船靠了岸,已經叫人往家去收拾客房了,百般邀請小公子一定要在家裏住下。”
沈倦低頭,迎上林渙滿懷期待的目光便點頭了。
今兒的七夕到底是泡湯了。
林渙整個人被秦婉裹得跟粽子似的拎回家裏,大夏天的連冬被都叫人拿出來了,生怕林渙晚上冷着了。
她給伺候的人下了死命令:林渙要在屋子裏頭玩可以,只是不許出去。
轉頭就對林渙說:“這才一個多月,你都病了兩回了!才上船的時候我和你千叮咛萬囑咐,叫你小心些別靠近船邊上,你可曾聽進去了?”
她素來溫和,很少有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林渙有些怕,卻也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只能慢慢挪到她身邊抱住了她的胳膊:“娘,歡寶知道錯啦。”
秦婉眼裏含着淚水:“你掉下去的時候把娘吓壞了,娘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你若是……叫娘怎麽辦?”
她越說越後怕,只覺得心裏沉沉地墜着,叫她喘不過氣來,眼淚嘩嘩地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林渙叫她的淚水落在了臉上,只覺得心裏也一酸:“娘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別哭了……要不你揍歡寶,揍我兩下消消氣好不好?”
秦婉佯裝打他屁股:“是要揍你!”
林渙條件反射想躲,後來又按捺住了,主動把屁股挪出來:“那,娘你輕點,我怕疼嗚嗚。”
秦婉破涕為笑:“還沒揍你呢就哭起來了,也不知是誰慣得你這樣嬌氣。”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哄着林渙:“我去看看沈小公子如何了。”
等林渙老老實實躺着不動了,她才回了自個兒房間。
林風起正在聽大夫說兩個人的脈象如何。
“小公子倒沒什麽大礙,我把着脈尋思他的脈象比起往常還要好些,有股生氣在他身體裏頭護住了他,沈公子也救得及時,否則落水那會兒湖水就灌進他的氣管裏頭了,到時候神仙都難救他。”
秦婉聽見松口氣,也算是林渙命大。
沈倦的身體倒是更差一些,不過也還好,都是些平常太不注意導致的細微毛病,略調養調養就是了。
秦婉放下心:“你只管再開方子仔細調養着。”
她扭頭對林風起說:“也不知道沈家可還有女眷不曾,往後倒是好來往起來了,他們家的小孩兒救了咱們家歡寶,給金銀倒是俗氣了,我聽說他平日裏喜歡看書寫字,你那兒不是有一副顏真卿的字帖麽?”
林風起點頭:“回頭我就叫人給他送過去,我聽沈傾說起,沈倦這孩子和家裏關系一般,他親娘過世兩三年了,父親娶了繼室,過後沈倦就搬出來跟他叔叔一塊兒住了。”
秦婉擰眉:“也是個可憐孩子。”
林風起說:“這孩子也算争氣,愣是沒靠着家裏自個兒獨立出來了,如今已經是小三元了,只等着秋闱入場考完會試,指不定能得個□□。”
秦婉說:“這我倒是沒想到,他年紀還這樣小呢,竟這樣出色了。”
因着沈倦已經十多歲了,她不方便單獨去看他,便叫上了林風起。
倆人隔着屏風說話:“你身上可有什麽不好?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叫大夫,往後就安心在這住下,想吃什麽想玩什麽盡管說,若是想看書就打發人去你林叔叔書房裏取。”
沈倦淡聲:“不是什麽大事兒,誰見了人落水都會救的,夫人不必費心了。”
秦婉不聽,也沒去反駁他,否則兩個人一個非要謝另一個又要推,反倒不美,也擾他清淨。
她便将這話頭擱置下來,另起了一個:“我家那個臭小子叫我關在屋裏頭不許出門要悶壞了,賢侄想必也是如此,若是你實在無聊,幹脆搬到我家那小子的院子裏,兩人一道說說話也能解解悶,大夫也一起看病診脈。”
沈倦想到那個一會兒可憐巴巴一會兒又活蹦亂跳的小孩子挑起了眉。
林渙那孩子可不是一般的活潑,相處起來倒确實也能解解乏,這府裏下人們都拿他當瓷器捧着,生怕他病了,一個人呆着也無趣。
幹脆去逗那小孩玩玩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這樣的,今天有400營養液加更,但是我好困,三天睡了5個小時,之前一直睡不着,這會兒突然來困意了!所以等我睡醒再加更(大概晚上10點左右)
倦哥以後會因為自己說過的話道歉,他現在也是個未成年,雙向成長。
感謝在2021-08-03 04:38:05~2021-08-04 06:47: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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