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肆無忌憚的潮水
第18章 肆無忌憚的潮水
仍是不理會對方,聽完就放下手機,丢床頭櫃上。
容因乏了,連軸轉了三天心力俱疲,時間已近淩晨,明兒還要外出買材料進貨,雜七雜八的瑣碎事特別多,七點多就得起來,現下沒功夫跟這人扯這些,加上好友就算是應付完這樁“麻煩”,省得之後喬言又在中間傳話,搞出其他岔子。
溫如玉沒再發更多的,挺有分寸,消息發到了這邊就行,她回不回都不要緊。
畢竟也沒想過她會回。
六月初的天溫度持續回升,A城迎來了一年中氣候最适宜的時段,二十度左右的氣候不冷不熱,雨水少了,陽光暖洋洋,全天都清爽舒适。
而與明媚天氣反着對應的是店裏的生意,每年這時候卡法都相對較為冷清,一方面是六月能賣花的節假日少,掙不了幾個子兒還有倒賠本的風險,另一方面春困時期過了,這陣子無論熱飲還是冷飲的銷量都一般,線上線下訂單數量逐天下降,甜點面包那些反倒更好賣。
這趟進貨是容因帶着陽陽一塊兒去,但不是開車過去拉東西,而是找供貨商談價格數量之類的,說白了也是簽合同。
東西談妥合同了供貨商那邊會送,用不着這邊開車去拉,只是出面走個形式。
簽完合同就回去,到天成路才十一點多,店裏的客人稀散,一樓加二樓攏共才六桌。喬言躺在二樓陽臺的椅子上打游戲,手指飛快點動屏幕,見她走近,先說:“這麽快就搞定了?”
容因坐旁邊的椅子:“又不是大事,還行。”
兩人聊了會兒新簽合同的具體細則,供貨商這次又漲價了,乍一看好像不多,但一年累積下來也不算低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漲價了,現在的物價與日增加,有時半年漲一截,有時甚至兩三個月就有變動,且簽合同的作用不大,管得了一時管不了長期,偶爾原材料價格上漲太快,供貨商變卦毀約要求加錢是常有的事。
不過短期內換掉現在的供貨商也不現實,卡法終歸只是原創小店,沒有大品牌加盟的支持,光是找到價格還算合适、穩定并貨源質量有保證的進貨渠道都難,況且比起那些大品牌,卡法的需求量太小了,對供貨商而言賺頭簡直微乎其微,目前別說和別人有談判的資格了,連後續能否繼續長期合作都難保。
這是雙向的選擇,不單單是這邊能決定的。
她們開這個店當下也是走到哪裏算哪裏,得虧房子是容因名下的資産,不考慮房租等問題,不然店鋪真的很難持續運營下去,早倒閉了。
喬言平時心大,這會兒也跟着發愁,接連嘆氣:“的确,錢少的質量不過關,質量過關的又不便宜,找不到更好的沒辦法,咱人微言輕,胳膊擰不過大腿,只能任他們狠宰了。”
容因打算下個月親自去雲南實地走一遭,現在卡法用的豆子都是進口的,實際上國內雲南的豆子不比外邊的差,試試去那邊能不能找到滿意的貨源。
喬言未雨綢缪,有點子沒信心:“要換豆子啊,客人能買賬不,要是不行咋整?”
“先試試,還不一定要換,只是去看看。”容因說,還沒細致的計劃,本身都不确定。
“要不要我一起,你一個人也不太行。”
“不用,你留下看店,我在那邊有熟人,會有照應。”
“大約啥時候走?”
“中旬之前。”
“成,看你方便,我都行,如果需要我一路,提前吱個聲。”
簡單聊聊,一局游戲打完了,喬言看看時間:“吃飯了沒,直接談完就回來了?”
容因回道:“還沒,時間不夠。”
收起手機,喬言起身:“正好,溫如玉點的外賣要到了,一塊兒吃。”
溫如玉點的外賣?
容因望向門口:“她點外賣做什麽?”
喬言大剌剌說:“算是感謝費吧,我可幫了她的忙。”
是啥忙顯而易見,問都不用問了。
容因語塞,倒不清楚原來溫如玉這麽會做人做事。
說曹操,曹操就到,前腳話剛講出口,後腳外賣員的電話就響起了,兩大包餐食一次都送不上來,上下跑了兩次才送完。
溫如玉名義上是感謝喬言,可訂的東西足夠全店員工的量了,而且還是從街尾一家本地特色酒樓下的單,那裏的消費偏貴,這一頓消費下來比那晚祝雙請吃法餐都貴多了。
花膠炖雞、避風塘帝王蟹腿、清蒸東星斑……菜色尤為豐盛,總共十六道菜,快趕上吃席了都。
喬言本人都驚到了,以為溫如玉所謂答謝就是點個普通的中餐,孰知整那麽大一堆。
幾個員工紛紛湊上去,當這餐是倆老板請的,原本一個比一個蔫巴,上班如上墳,當看清桌上擺的菜,當即七嘴八舌激動起來。
“老板你們發財了,天!”
“這是午飯還是散夥嗎,吃完這堆不幹了嗎?”
“好香呀……”
“螃蟹真肥,一看就好吃。”
溫如玉那頓飯究竟是為了感謝喬言帶話,還是別有居心,在場的誰都不清楚。容因垂着視線,是最鎮定的那個。
喬言把筷子塞她手上,人還沒吃就先打開相機,咔咔一通拍照,發給溫如玉:「謝謝!溫老板發大財!」
其中一張照片将容因拍進去了,桌旁的角落裏,容因身着複古風吊帶配短款休閑西裝外套,頭發盤起,氣質娴雅輕熟,一看就淡性子。
另一邊的雲北市。
剛從會議室出來的溫如玉點開手機,粗略浏覽那些照片,在有容因的那張上多看了兩眼,而後閑得發慌,把這張照片轉給容因本人。
消息界面彈出,容因瞥見是誰發的,翻轉手機覆在桌子上,動作十分自然。
邊上的喬言捕捉到了不對勁,瞅瞅她:“誰發的啊?”
容因面不改色:“沒誰,一個商家。”
“那你咋不回?”
“晚點再回,先吃飯。”
喬言鬼精,不着道:“我總覺着吧,你這些天好像哪裏有問題,但是又講不上來,是不是有事瞞着我了?”
容因不承認:“你覺得錯了。”
“不可能,我直覺一向很準。”
夾一塊魚肉放喬言碗裏,容因轉開她的注意力:“快吃,待會兒菜要冷了。”
溫如玉的感謝方式不止是點一頓外賣,還有別的——寄雲北市的特産、紀念品,以及送一些接地氣的玩意兒,比如幹貨茶葉之類的。
基本都見者有份,回回都至少寄兩份,順帶捎一份給容因,有時連喬言她姥和徐女士都有份。
喬言受寵若驚,饒是平常臉皮比城牆厚,這下收禮也收到怪不好意思的,還對容因說:“看不出來,溫老板人還蠻好的,這也太熱情了,收人家這麽多東西,都不曉得後面該咋回禮了。”
送禮期間,時不時的,這人興致來了就會發一兩條消息給容因,即便容因一次都不回,還是照發不誤。
全是些無聊的內容:定位、地方打卡、照片。
約莫一到兩天能有一條,原定出差一周,事實上十天了都還在雲北市。
十天以後又有三天多徹底沒動靜,人間蒸發了似的,要不是喬言中途收到了一次快遞,真以為這人出啥事了。
容因少有的回了一次:「。」
僅僅一個标點符號。
當晚,溫如玉閃來一個視頻電話,這邊不接就連着打,直到接通為止。
手機的那一方,應當是喝了酒,溫如玉醉眼微醺,看樣子是在重要的場合上,為了這通視頻才特地到外邊單獨避開其他人給她打過來。
容因本想着接起來就挂,覺得這人有病,腦子犯渾了才忽然打視頻,可當電話接通看到對面的場景,話到嘴邊又憋住了。
視頻打完,雙方都沒咋講話,溫如玉最後低聲講:“我去找你。”
容因不放在心上,沒所謂回了句:“剛剛不小心摁到屏幕了。”
解釋為什麽會發那個消息,似乎并非有心,是無意的。
沒能說上幾句話,對面很忙,沒多久有人出來找溫如玉,視頻通話便匆匆挂斷,連句道別都沒來得及。
容因靠着椅子,同樣避開了店裏的那些人,在後院的臺階上坐會兒,點一支煙含嘴裏,舌尖抵着上颚頂了下,緩緩輕吸一口氣。
好久沒抽煙了,抽的這支還是上回對方拿出來的那一支。
涼風吹得頭發都亂了,煙抽完就折回去,到了房子裏當無事發生,那通視頻電話未曾留下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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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北市到A城最短四個多小時路程,算上所有行程,開車其實比坐飛機更快。
後一天,溫如玉比周希雲幾個先離開,原計劃是一起坐飛機回A城,但溫如玉只身提早走了,不和周希雲他們同路。
當日,深夜的老洋房三樓。
黑燈瞎火的屋裏,窗簾全都拉上,感官無限被放大……容因沉溺其中,面前的被子高高隆起,無邊無際的黑沉是泛潮的水,來勢洶洶,肆無忌憚地将她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