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跟她上了床,就該對她負責一輩子?”
第32章 “我跟她上了床,就該對她負責一輩子?”
來都來了, 哪有商量的意思,這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必定沒得選, 拒絕無用。
靠着椅子,容因心裏有數, 沉穩應對, 靜默瞅了對面片刻, 放下手機,提起桌上免費的苦荞茶倒上兩杯, 放下茶壺, 輕慢将其中一杯推到吳林語手邊, 稍稍擡了擡下巴,示意喝兩口潤潤嗓子:“你也真不嫌累,死守一天了,歇會兒先, 待會兒再說。”
講着,随後招來服務員大姐, 讓加菜和幹淨的碗筷, 不管吳林語願意與否,待客之道還是有的。
吳林語矜持:“不用,你吃你的,我聊完就走。”
對其置若罔聞,容因愛吃辣,後加的這道菜偏清淡, 不了解吳林語的口味, 也沒問,容因特意叮囑後廚, 把其中一套碗筷燙一遍再拿上來,順便再要一瓶飲料,也是給對方點的。
“苦荞茶的味道你不一定能接受,還是換一個,飲料要是不喜歡就再換一個,不換就這個了。”容因說,權當耳朵聾了,把菜單遞過去,“這家館子還可以,環境一般,但菜不錯,你将就一下。要吃什麽就加,自己看着點。”
“我不吃,沒事。”
“那就免談,慢走不送。”
這家店的環境何止一般,比起普通的酒樓都差遠了,狹小的店面,用了不知多少年的老舊木質桌椅,地面上好幾處還沒來得及收拾的垃圾,隔壁上一桌客人離開了剩一堆殘羹冷炙亂糟糟擺放,看起來就油膩,連裝苦荞茶的壺都是那種透明的劣質塑料産品,壺身由于長期被茶浸泡而被染成淡黃的顏色,看起來就髒兮兮的樣子。
吳林語養尊處優慣了,打小鮮少出入這種街邊老店,她有潔癖,即使這家菜館的衛生并沒有太大的問題,檢查合格,比起很多店鋪都算得上是相當可以了,但她光是挨在椅子上就挺難受,渾身不适。
人是坐着了,那支昂貴的限量版皮包還擱在腿上,不願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對這裏排斥得很,潛意識的嫌棄行為簡直不要太明顯。
“你吃飯,我說事,應該相互不影響,兩者之間又沒什麽關系。”極力忍着,吳林語好脾氣回道,自覺剛才表現得太直接,臉上幾近快凝滞的表情還是收斂些,把所有的不适壓下去,十分克制。
容因沒閑心幫這位大小姐融入普通平民的生活方式,端起杯子抿了小口,明着說:“接受不了就別跟自己過不去,犯不着為難。”
“容小姐對我似乎敵意很大。”
“我可不是,你別亂講。”
吳林語坐姿端正:“是麽,那可能是我感覺錯了。”
容因自顧自拆開自個兒的碗筷,沒辯解,僅說:“不吃就算了,不強求,扣帽子還是省了。”
“确實是我誤會了。”
“坐着幹看不動,我怕別人認為我欺負你。”
“不會,這也沒什麽。”
“你不介意就行,無所謂。”
“謝謝理解。”
“客氣。”
雙方都蠻講理,容因一向直來直往,講話更直白,熱臉貼冷屁股的事幹不出來,人家不樂意就不上趕着了。
吳林語後背打得很直,整個人都緊繃着,一副如臨大敵的陣仗,戒備心十足。明明是她先追上來,從始至終容因反而較為被動,但這才正面碰上,還沒交鋒呢,卻搞得像是容因太強勢不饒人,各自角色互換了似的,仿佛是容因在找她的麻煩。
晚上這個點館子早過了飯店高峰期了,店內除了門口有一桌客人,只剩她們這桌了,場內清淨沉寂,後廚竈臺的響動傳來,反倒顯得格外刺耳。
容因喝完苦荞茶,不痛不癢的,直視她,等着發話。
可能是第一次經歷這般場景,吳林語缺乏經驗,沒想到她氣場這麽足,甚至是反過來壓制,情不自禁捏了捏包帶,吳林語面色凝重,不由得愈發重視起這場“硬仗”。
容因和溫如玉歷任女友都不一樣,差別極大。
還沒正式開口,吳林語腦海裏先一步冒出來想法,随即相應地改變策略,緩了緩,溫聲說:“容小姐經常來這家吃飯?”
當她會問什麽,憋了半天就這,容因有問就答:“偶爾來,平均至少一周一次,不知道算不算經常。”
“難怪你對這裏那麽熟悉,跟老板都認識。”
“還行。”
吳林語點點頭,先切入,拉近距離,以半是朋友的口吻交談:“容小姐今天一直挺忙,平時也這麽累?”
容因不着急,不去糾結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目的為何,迂回還是直接,管她打的哪樣主意,繼續回道:“今天不算忙,只是另一個合夥人沒回來,所以騰不出空。”
“是喬言嗎?”
“嗯。”
“喬小姐出去旅游了竟然還沒回來。”
“回了,只是沒到店裏幫忙。”
“原來是這樣。”吳林語了然,有心無心的,似是真一點不知情,無視她們的年齡差,“容小姐和喬言,是大學同學,還是?”
容因反問:“你覺得我們像同學嗎?”
吳林語對這些不夠了解,張口就來:“喬言不是A大的麽,我還以為你們是在學校就認識了的。”
容因糾正:“喬言不是A大學生,她讀的理工大學,你搞錯了。”
吳林語愣了愣,固有的印象使然,她頓了下,笑笑:“抱歉,是我記岔了。”
容因立時抓住了關鍵點,反問:“怎麽,吳老師對我們這麽清楚,是已經私下調查過了?”
再次一滞,吳林語否認:“不是,只不過平常老是聽其他人說起你們,有了點印象,結果還弄混了。”
館子上菜很快,幾分鐘,談着談着就上了一道小炒蓮白,服務員順道把飯一并端上來,分別給她們盛上。
容因真餓了,幹了一天肚裏空空,沒勁兒東扯西扯,飯菜上桌接過碗就夾菜。吳林語眼看着服務員給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白米飯,沒阻止,依然沒有動筷子的打算,看着就毫無食欲。
“誰說的?”容因不會找重點,模棱兩可,但還算順着話講,勉強給兩分面子。
吳林語含糊:“一些朋友。”
容因丁點兒不委婉,直截了當:“比如溫如玉?”
聽到這個名字,吳林語倒掩飾得不錯,臉上淡定:“不全是她。”
容因“哦”了下,不該問的偏要問:“所以,因為這個,才找上我?”
吳林語假意:“不是,跟那些無關。”
“那跟什麽有關,難不成無聊了,沒事找我敘敘舊,但是我們好像也不熟,沒到那個份上。”
“只是想過來看看,容小姐你是個很好的人,我一直都想來拜訪一下,可惜之前沒有機會,怕太唐突了,這次有時間才能過來一趟,找你聊聊。”
“拜訪……吳老師是不是對這個有誤解,我和你,目前應該還沒見過兩次,不至于到這樣的程度。”
“可能我措辭不準确,是我單方面,想來見見你。”
“是麽……”
吳林語話鋒轉得飛快,繼而提到齊頌,把別的人拉進來,又說:“齊老師也總是提起你,容小姐人脈關系廣,很受大家歡迎。”
容因接道:“我和齊頌也是才認識不久。”
趁機徹底拉其他人下水,有意對容因的明指聽而不聞,吳林語一連圍繞齊頌講了好幾句,譬如昨天牌局散場後,車上齊頌對容因的印象很好,還有齊頌找吳林語問了關于容因的。
容因聽着,夾了一小筷子飯進嘴,心頭明鏡似的,沒挑明。
總共點了三菜一湯,後面的菜和湯陸續端上來,其它東西上齊了,服務員才記起飲料沒上,回頭撬開一瓶果汁送過來,見到桌上兩個人只有一個動筷子,另一個碗裏一點沒動,服務員難免多看了吳林語兩下。
服務員大姐與容因相熟,從沒見過吳林語,上來還同容因打了個招呼,打斷她們的對話,笑着看看一身金貴行頭的吳林語,試着問容因:“容老板,帶朋友來吃飯啊?”
容因點頭,再度無視吳林語上一句,其實根本沒咋用心聽,對服務員大姐的爽朗照面反而較受用,應道:“算是。”
服務員大姐熱情,旋即笑呵呵找吳林語攀談,真信了她們是朋友,轉頭還說:“沒見你帶出來過,還是頭一次遇到,你這朋友不像咱們這兒的。”
容因說:“是,第一次過來。”
醞釀這麽久,說的全是廢話,還沒講到最主要的,乍然被服務員打斷,吳林語面上的神情凝固了一瞬,尤其看到容因寧肯多搭理大姐,都不接自己的話茬,便又抓着皮包揉捏,暗自用力。
然而內心再不舒坦,明面上還是不會表現得太過,吳林語慣來的教養和脾性就注定她的行事作風必然十分體面,哪怕對方不給臺階下。
扯完有的沒的了,等服務員大姐唠嗑完走開,飯都吃到一大半了,再不講晚點容因就該回去了,吳林語思忖須臾,莫名其妙來了句:“你和如玉……有的方面真的很像。”
容因擡頭:“比如說?”
“性格,做事,”吳林語講,“你們都幹脆,很果斷。”
“沒覺得。”
“可能是你和她相處的時間還不夠長。”
“那确實,我和她不熟。”
這話吳林語反倒不信了,面上耐人尋味地看着容因,較為意味深長,好一會兒,仿佛是感慨,沒頭沒尾表示:“你和以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樣。”
“按你說的特性,全世界估計能有上億跟我差不多的,也沒啥特別。”容因慢慢回,全然不着道。
随後,吳林語突然談及溫如玉小時候,問容因:“她有沒有告訴你?”
容因知道一部分,但相當多都不知曉。
“不清楚。”
“她不是很喜歡跟別人說這些。”
“嗯。”
溫如玉不講的部分,吳林語開始向容因這個外人透露:
包括溫如玉的母親。
溫如玉只說過,她親媽很久不與之聯系了,父母從她小時候就離婚了,可這其中還有諸多隐情。
當年溫家父母離婚的根源不在于溫爸,過錯方是溫如玉親媽,原因是當媽的出軌,長期定居國外有了情夫并生下了一個男孩,更為致命的是,溫媽和情夫好上是在與溫爸結婚後不久,男孩的出生是後來的事,在此之前,溫如玉的降臨則成了一個謎團,準确點,應該說是一個恥辱。
溫如玉究竟是溫爸親生的,還是那位從未露面的情夫的種,誰也無從得知——當年溫媽騙過了所有人,後來東窗事發,溫家為了捂住家醜,溫家爺奶硬是強行逼着溫媽離開了A城,此生再不相見,至于溫如玉,甭管溫爸數次叫嚣要把這個孽種弄死,可最終她還是留在了溫家,這麽多年過去,曾經的醜事逐漸被掩埋,一家人雖然還未真正和解,但還是以家人的名義過到了現今。
溫如玉是在吳林語她家的庇護下長大,然而很多事從不同人的口中說出來,則是不同的角度和意味。
吳林語的嘴裏,她和溫如玉知根知底,是這個世界上有着獨一無二羁絆的兩個人,有着勝過家人的感情。
以及,溫如玉這些年裏的經歷,情感方面,吳林語全都了如指掌,乃至于溫如玉歷任女友,怎麽認識,交往多久,分手的原因。吳林語一一細數,低低說:“她玩心有些重,總是定不下來,但這樣也好……溫爺爺他們都反對她,定不下來,至少家裏沒那麽大的矛盾,她也不用太過難做。”
容因沒插嘴,當是聽八卦,那些話裏的深意,更是不去深究。
吳林語還提到了一位溫如玉的前任,那人的初戀,當初溫如玉因為要把人帶回去,差點和家裏斷絕關系,為此還挨了打。
但那都是陳年老黃歷了,溫如玉當時剛成年,那時候小女生一個,曾經愛情沖昏頭腦任性妄為,不懂社會和人性的險惡,等到跟頭栽狠了,才頭破血流地往回走,等這些年過去,那份熠熠生光的所謂愛情也就那麽回事,不值一提,成了往事不堪回首。
容因皺了皺眉,不明白吳林語把別人的隐私搬到明面上大談特談是怎麽回事,徑直說:“你講這些,跟我有什麽關系?”
吳林語停了半晌,也打開天窗說亮話,輕輕道:“你和以前那個人,很像……我第一次見到你,還以為是她。”
“所以呢,有問題?”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把你們搞混了,一時分不清楚,還是湊巧。”
容因好笑:“非得混為一談,就不能偏好這種類型。再者,我和溫如玉是哪樣的關系,似乎并不關你的事,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吳林語說:“的确,和我無關,但我不會讓她重蹈覆轍,再倒下去一次。”
盯着她,容因一針見血:“你喜歡她。”
吳林語不承認,更不否認,沉默了。
“這是來找我宣示主權?”
“沒有。”
容因無奈扯了下嘴角:“你好像誤會了什麽。”
吳林語唇線緊抿,都快壓成一條薄薄的線。
容因說:“我和她沒有在交往,現在還沒到那個階段,這麽快就來搞這一套,還是太早了。”
吳林語回道:“我知道你們不是。”
“那你更不應該找我。”
“……”
“為什麽不去找她,不敢?”
聽到這兒感到厭煩了,容因擱下碗筷,耐心有限,沒心情再啰嗦争執下去,及時掐斷還沒講完的那部分,接連的問話銳利且過分直白,三兩下就堵得吳林語啞口。
“還以為你會講什麽,結果就這些,真挺無聊的。”容因慢吞吞,找老板過來結賬,“打住吧,如果沒有別的,就先這樣,我和你們充其量見過幾次,冤有頭債有主,看上她了,有那個心你找正主去,我不是本人,左右不了任何事情,找我真的沒用。行了,你也回去了,別沒事找事,下次別再來找這邊來了,我沒空陪你或者她搞這些,希望你分清楚一點。”
言訖,結完賬讓老板打包剩下的,真要走。
吳林語愕然,定格住了,本是沖着讓容因知難而退來的,原先的準備還沒發揮出一半,以為容因中途不吭聲就會一直聽下去,孰知對方不按正常的步子走,幾下又把話給抛回來,還反将一軍。
她們坐下來半個小時多點,容因就是徹頭徹尾的局外人,從沒融進這段三角關系中。
當着老板的面,吳林語偃旗息鼓,喉嚨中卡着,待老板走開,她緩過勁兒,攔在前邊:“我找你不是想說這個。”
付了錢收起手機,容因拎起打包袋子,長腿一跨,繞出去:“是不是,很重要?不好意思,我真的沒興趣。”
吳林語跟上來:“那你怎麽想的,你對她,是什麽打算?”
容因提醒:“我沒那個義務要告訴你,吳老師,你越界了。還有,別擋道。”
一前一後出去,街上這時行人稀少,四處空蕩蕩。
容因個兒高,步子大,很快就把吳林語甩在後邊。吳林語跟了一段,到路口的時候停住。
紅燈亮,她們都被堵在斑馬線的這一邊。
吳林語執着:“你如果只是想随便找個人打發時間,大可以早點結束,不要一直拖着她。”
容因左耳進右耳出,等變燈了,回頭問:
“你是以什麽身份跟我說這個?”
吳林語答不上來。
容因擰眉,失去了耐性,講話難聽且直白:“還是,我跟她上了床,就該對她負責一輩子,你希望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