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快天黑了，江晴月坐在梳妝臺前，對着銅鏡看了好半天。
碧雨小心翼翼問道：“小姐，你怎麽了？”
不對勁，以她對小姐的了解，忽然這麽安靜，小姐的腦袋瓜裏一定在想着些什麽。
她可還清晰記得，先前小姐看了話本之後，忽然冒出來一個“榜下捉婿”的念頭，然後特意去一堆窮書生裏選了龐雲要資助的事兒。
那日小姐就是這樣，一個人在那兒沉思很久之後，猛地跟她開口說自己做了個決定。
然後那所謂的決定，根本就是個差點害了小姐自個兒的事。
“碧雨，我做了個決…唔…”
江晴月沒能把話說出口，被碧雨惡狠狠用手捂住嘴巴，封住了口。
“什麽決定，我什麽都沒聽見，小姐，你餓不餓，我再給你弄點吃的去吧？”
已經有經驗的碧雨，轉移話題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
畢竟人若不吸取教訓，那就會被反複教訓！她已經得到了經驗了。
被捂住嘴巴的江晴月，水汪汪的杏眼眨了一下，有點兒委屈。
怎麽不讓她說呢。
她好不容易想出來的法子。
碧雨和自家主子對視了一陣，四只眼睛看着彼此，好一陣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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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在江晴月的眼眸下選擇了退讓。
哎，誰經得住小姐這樣楚楚可憐的眼神啊。
她默默移開了手，有點挫敗地看着江晴月。
“小姐…你方才想說什麽？”她頗有些有氣無力。
江晴月立刻坐直了身板兒，鵝蛋臉上的一雙眼眸瞧着水潤潤的，格外清亮。
“碧雨，我決定讓歐陽宮玉主動退婚。”
碧雨側過臉，眉間都是困惑：“啊？”
可能嗎？想想可能嗎？
就成平王世子每次看到自家小姐的那副豬哥樣，垂涎三尺，讓人見了夢裏都要躲。
他能同意放過小姐這樣快到嘴裏的肉？
人家都費了力氣連夜進宮請聖旨了，怎麽可能出爾反爾。
江晴月晃着碧雨衣袖，可憐道：“他只是看中我的臉，并不是真心待我。若我沒了這份容貌，他定然就後悔了。”
碧雨一聽這話就急了。
“小姐你糊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怎麽能為了這樣一個男人，去毀自己的容貌呢。”
多好看的容顏啊。
能出現在人世間，被人多看幾眼，那都是在福氣。
碧雨都有些生氣了，叉着腰道。
“小姐！別的都能依你，唯獨此事絕對不行！”
想到小姐那張臉會受傷，她心都要跟着揪起來了。
江晴月見碧雨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有些被吓住，一雙杏眼包住眼淚，可憐巴巴。
“…我只是一說…”
碧雨忍住心軟的勁兒，繼續道。
“臉長在咱們自己身上，要真受傷了，天天對着鏡子看到，小姐你不難受？”
“到時候變成一個醜八怪，可是後悔都來不及。”
說罷還做了個鬼臉，吓得江晴月哇哇亂叫。
“不了不了！我方才只是說說，不會碰臉。”
方才自己對着銅鏡生出的那種壯士出征之情，不知怎的，一下子消弭了。
江晴月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怕疼，她還怕醜，她打小就嬌氣，如何能做到之前想的那樣？
嗚嗚嗚，想着想着她又想哭了。
碧雨一看自己大淚包又有掉淚的趨勢，忙哄她。
“小姐，如今大局已定，您該想想好的事兒。既然婚事定了，避不開成平王世子，咱就看看他有什麽好的地方。”
江晴月：“他好在哪兒啊？”
碧雨卡克了，兩人對視一陣，屋裏是難堪的沉默。
“嗯，好在…您嫁過去是世子妃，沒人敢在你面前說三道四。衣裳首飾應有盡有，小姐往後就往自己喜歡的方向使勁兒打扮，這份背景護得住您。”
好不容易想到了一個優點，碧雨可着勁兒放大它。
畢竟成平王世子說起來名頭響當當，可對方實在是被京城裏的其他公子哥兒們，被比到了塵埃裏。
只能說長得不吓人，但胖啊，油頭粉臉的，宛若一只長成的豬仔，實在是沒法讓人生出愛慕之心。
碧雨可做不到昧着良心誇對方英俊翩翩倜傥不凡。
只能換着個地方勸。
“興許成平王世子将來能減肥吶。”
這話說出來，碧雨自己都不信。
好吃好喝被養着，肥頭大耳的男人，娶到了美嬌娘，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人家還身世背景都尊貴，怎麽可能意識到自個兒胖，然後去減肥呢。
這年頭只見到後宅的女子，為了讨得夫君喜歡，特意少吃點飯，把纖腰瘦成一把的。
卻從來沒見過男子為了容貌身材，而生出自卑之心，從而特意做點什麽的。
想想真是不公平啊。
碧雨都張不開口勸小姐了。
本來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小姐委屈那可真是太天經地義了。
江晴月等了一陣，沒見碧雨再說什麽，她就小小聲道。
“可他不僅是胖呢，他還不學無術，整日裏游手好閑。”
一個男子除了家世背景之外，其他什麽都沒有。
她…
她偏偏最不看重的就是家世，圖的反而是成婚之後小夫妻倆能簡簡單單過日子，自個兒能在後宅裏說上話。
而且對着個俊俏夫君，就是吃飯都能更有胃口吶。
不然她當初何苦專程去資助龐雲趕考呢。
窮書生好歹還有一張面容，能入眼看過去。
歐陽宮玉只有家世和胖。
而且這個人還不讀書，肚子裏丁點墨水都沒有，連讓人因着才華生出好感的機會都不行。
嗚。
江晴月抿着唇，眼裏濕潤潤的，水汽氤氲，瞧着又要掉淚了。
碧雨急中生智：“教他！訓他！小姐咱不能氣餒！”
“既然世子那麽喜歡你，你說什麽他都聽，那不如就把這份喜歡用到實處。讓他為了愛去證明！”
碧雨都想為自己拍案叫絕，她怎麽能想出這麽完美的話術呢。簡直都不像是她的嘴了。
估計是成日裏安慰小姐，練出來的嘴皮子。
江晴月的杏眼慢慢亮了起來，像是在自己黑暗的人生中，驟然看到了一束光，她睜圓了眼睛：“當真能這樣？”
碧雨：“怎麽不行！”同時握緊了拳頭，給小姐鼓勵。
*
此時的成平王府。
歐陽宮玉走路的時候，都沒要人攙扶，也沒用上他先前走路從來不離身的寶座！
诶嘿，他是大搖大擺自己走回來的。
和自己未來的美嬌妻說了幾句話，他這心裏啊就舒暢通泰，說不出的舒坦。
這麽熱的天，他一點兒不覺得難受，反而美到不行。
哎喲，老天待他不薄啊。
他真是要啥有啥，這輩子命是真好。
自幼就長在成平王府，歐陽宮玉從前還不覺得自己順，先前對江晴月求而不得，好一陣追逐，而今終于有了點眉目，八字有了一撇。
他就忽然意識到，他是真命好。
哪怕小月月不喜歡他，但他還有娘和祖母幫他去請聖旨賜婚。
只不過…他瞧着小月月看見他時，不太喜歡他啊。
歐陽宮玉讓人端來了銅鏡，對着銅鏡裏的自己仔細端詳。
“本世子面色紅潤，額頭寬闊，鼻梁也挺，相面的都說我是人中龍鳳，生得一副好相貌。為何單單小月月不喜歡我？”
一邊這麽說着，歐陽宮玉一邊看向身邊的書童。
“你來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書童腦門上冒出了一排冷汗。
“那自然是因為女兒家羞澀矜持，像江姑娘這般的大家閨秀，更是不會輕易表露喜好。”
歐陽宮玉聽了這話，點點頭。
“你說的有道理，一定不是本世子有問題。”
這就對了。
不過，他想想還是覺得不對味。
“來，把你身上的衣裳換給本世子。我要去聽聽民間的傳聞。”
想要了解什麽動向，最快的方式就是融入民間，聽百姓怎麽說。
歐陽宮玉覺得自己的腦袋瓜，這輩子都沒這麽靈光過。
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折騰一點，多費些心也是應該的。
書童有些傻眼，試圖去攔住自家世子的心血來潮。
“世子，不可啊，這…有什麽要打聽的，交給小的就行了，怎麽能讓您親自去…”
往常自持身份，很容易被勸住的歐陽宮玉，這次卻很有自己主意。
“你懂什麽。這叫為謀大事，不計小節。”
“本世子娶媳婦，是人生大事，半點差錯都不能有。得讓小月月嫁進門來，心裏舒坦熨帖，半點委屈都沒有。”
他其實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這樣的道理。
奈何如今是真對人家瞧對眼了，哪怕那瓜不想被自己扭，他也想千方百計摘來，自然要費點心。
起碼先把瓜挪到自家院子裏，好好松土施肥，讓瓜長得開心。
*
一番喬裝打扮後，歐陽宮玉俨然成了一個肥頭大耳的白面胖小厮。
從王府後門出去時，門房竟然都沒認出他來。
“好啊，好。”
歐陽宮玉覺得自己這番打扮真不賴。
接下來就是融入民間，去聽聽看百姓怎麽看待他這樁婚事。
賜婚聖旨到的事兒，京城裏的百姓都有所耳聞。
眼下正是最熱乎的時候。
歐陽宮玉去到茶館坐下，才剛豎起耳朵，就聽到旁人講起了這樁婚事。
“據說那江家長女生的其貌不揚，從前鮮少露面。如今那混世魔王瞧上了她，還被賜婚，此事有蹊跷啊。”
“什麽蹊跷啊。那魔王就是看上了人家美貌。可憐了一朵鮮花…”
“美貌？那女子甚美嗎？怎麽從前沒聽聞此事？”
……
吧啦吧啦聽着旁人說了一通後，歐陽宮玉從茶館離開時，腦袋都是耷拉的。
他？成平王世子，竟然在旁人眼裏，是個會糟蹋了鮮花的牛糞？
怎麽可能？
世人若都如此看他，那小月月是不是也這麽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