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性別

22  性別

正當易亦不知怎麽反應時，卻見金筱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看你這被吓住的傻兮兮模樣，你還當真了啊。”

她擺擺手，“你放心好啦，這種類型雖好，但不是我的菜。”

對于她這話，易亦仍然不知道怎麽應對，但心裏卻也偷偷松了口氣。

金筱錦忽又朝他眨了眨眼，一臉篤定。

“讓我猜猜，就算你們還沒有确定關系，你肯定也很喜歡他吧。”

易亦張口無言。

他很不适應對方的熱情，而且他也不習慣與不熟悉的人談論這些事情。

見他沉默，金筱錦只當他是不好意思承認。

她不禁得意一笑，“哈哈，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這一點。”

“你怎麽看出來的？”易亦忍不住好奇問道。

金筱錦卻是不答，而是不慌不忙地往火堆裏丢了一塊固體酒精塊。

看着火焰蹿升變亮，她拍了拍手，然後才慢悠悠開口。

“這還不簡單，要知道，之前你的眼睛總黏在他身上，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從他身上離開過。”

“這麽明顯，是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

易亦心中一驚。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他失聲喃喃道：“那言叔叔難道也……”

“不知道才怪呢。”金筱錦哼笑一聲。

易亦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不可能。”

面對他的否定，金筱錦很不高興地撇了撇嘴。

“我說是個長眼的人都能看出來，是有點誇張了。”

“某些腦袋是擺設的人确實會怎麽也看不出來。”

“但他那種人要看不出來，而且還是當事人。”

她反問，“你這是認為他是個傻子，還是把他當成傻子了？”

易亦認真思考了一下。

發現她這話雖然說得很不客氣，但确實很有道理。

所以……言叔叔是真的早就知道了嗎？

想到這裏，他不禁一慌，頓時心亂如麻。

那……

“話說他知道就知道呗，你幹嘛這麽怕他知道啊？”

金筱錦不以為然的聲音響起。

“我瞧他現在對你不也挺好的嗎？”

“你完全可以可以直接對他表白啊！”

她随口道：“難不成只要說破了你喜歡他，他就會拒絕你？”

“……他确實只會拒絕。”易亦低聲道。

說到這裏，他突然怔住。

福至心靈的，他想起在登上飛行器前，言聿的那次臨時反悔。

之前覺得莫名其妙的行為，現在想來，也都順理成章地有了解釋。

因為察覺到了他的心思，所以不想再與他有過多交集。

之所以沒有直說，而是委婉地拉開距離，也只是出于教養禮貌。

“不是吧，你在逗我嗎？！”金筱錦驚詫地望着他。

“就是真正的戀人關系，也不見得能做到這個地步。”

“就這樣，你給我說他會拒絕你？”

有那麽一瞬，易亦也想相信她這種說法。

但很快，理智就将這完全不可能的想法壓下。

他搖了搖頭，沮喪地苦笑着說出原因。

“言叔叔與我母親相識，他會對我好，也只是出于長輩對晚輩的關照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金筱錦恍然，“聽你一直叫他叔叔，我還以為你們在玩什麽情|趣呢。”

情|趣？

不是什麽心肝寶貝那種親密稱呼才叫情|趣嗎？

這種稱呼也能是情趣？

原本一直以來都很正常的稱呼，被她這麽一說，易亦在茫然中，莫名感覺到一種奇怪的羞恥。

他窘迫不已地紅了臉。

金筱錦正好看清了這一幕。

青年原本白皙的肌膚迅速蔓延上抹抹緋紅，在火焰的照耀下，豔若雲霞，明麗生輝。

她突然有點明白那些喜歡花瓶的Alpha的心态了。

就算腦子有點不好使，但面對這種養眼容顏，只怕再怎麽惱火也生不起氣了。

看着他這副純情的模樣，金筱錦感慨之餘，猛地反應過來一個問題。

“哎不對啊，我險些被你帶過去了。”

“就算是長晚輩的關系，也沒有照顧到這個地步吧。”

“要知道你是個Omega，他一個Beta再怎麽照顧也得避嫌啊。”

“所以，”她得出結論，“他對你的态度肯定有貓膩。”

“你就大膽放心去向他表白吧！”

又是一個誤解，易亦更加尴尬，“其實你誤會了，我是Alpha，并不是Omega……”

“Alpha？”

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金筱錦登時無比錯愕地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

“你給我說你是個Alpha？！”

因為過于驚訝，她的嗓音也不禁拔高。

在這寂靜夜裏，無比明顯。

易亦完全來不及去阻止她。

“怎麽了？”

“發生了什麽事情？”

“什麽情況？”

……

幾聲驚叫驟然響起，好幾個人被金筱錦的聲音驚醒過來，睡意朦胧地詢問。

易亦還沒想好該怎麽解釋，金筱錦卻已經無比自然地開口。

“沒事，你們繼續睡吧，剛才看到一道黑影閃過，可能是老鼠。”

聽到這個說法，那幾個人也沒有多想，點點頭後又繼續睡了過去。

但其中并不包括言聿。

他平靜地望向兩人，臉上毫無睡醒時的迷蒙。

易亦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低下頭。

不同于剛醒來時的欣喜，迫切地想要與對方交談。

現在的易亦，莫名地有點不敢再與他相處。

他沒有過去，言聿卻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随意在旁邊一塊石頭上坐下。

易亦心中一緊。

或許是因為剛才被金筱錦點破了，他總覺得下一秒對方就要再次說出拒絕的話。

行動快于大腦，他搶先一步喚道：“言——”

才剛開口說了一個字，餘光注意到旁邊的金筱錦，他驀地想起那個情|趣說法。

後面的叔叔兩字就這麽卡在口中，怎麽也叫不出口。

與他的不安相比，是金筱錦的淡定。

“言先生，你來的正好。”

“剛才這家夥竟然騙我說自己是Alpha，真是的，我看起來有那麽好騙嗎？”

她的完全不相信，讓易亦感覺郁悶又挫敗。

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一種幫他解圍。

他努力解釋，試圖證明自己的性別。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Alpha。”

“如果你實在不信，等回去後我可以給你看個人身份證件。”

金筱金反駁他。

“那你為什麽不現在給我看？”

“是打算等回去後給我看修改後的圖片嗎？”

易亦尴尬道：“現在我身上沒有帶。”

“出門在外沒帶證件？”

聽到這個無比敷衍的理由，金筱錦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拜托你瞎編時，也好歹思考一下合不合理行嗎？”

雖然易亦自己也覺得，這原因聽起來很難以讓人相信。

但事實上，就是他出門帶的東西都在與人打架時掉了。

也幸好現在的身份驗證，既可以用實物證件驗證，也支持電子驗證。

他還想繼續解釋，金筱錦卻已經沒有耐心聽下去了。

“好啦，你開玩笑也要有個度吧。”

易亦有點急了，“我沒有開玩笑我真的——”

“行了，小亦。”

被兩人忽略在一旁已久的言聿突然出聲，沉聲打斷他。

“我……”

易亦讷讷地看了他一眼，雖然感覺有點委屈，最終卻還是聽話地閉嘴。

見狀，言聿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淡淡開口。

“金女士，我建議你在僅憑借外貌理所當然認定他的性別時，不妨順便思考一下，他有什麽必要欺騙你？”

“或者說，他欺騙你有什麽好處？”

聽到他這句顯而易見的幫腔解釋，易亦的開心溢于言表，心裏那些委屈瞬間一掃而空。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金筱錦的滿臉震驚。

“草……難不成你這個家夥還真的是Alpha？！”

這一刻，她感覺自己的認知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易亦。

被她這樣的直白目光盯着，易亦感覺手足無措，極其不自在。

他小聲地重複道：“我真的沒有騙你。”

足有一分鐘，金筱錦才收回目光，臉上詫異褪去，神情恍惚，像是受到了某種打擊。

“和你這個Alpha相比，我這個Omega是不是當的不太夠O了……”

一時間，易亦有點哭笑不得。

他剛想開口安慰，卻見她突然站了起來。

“不行，我得去睡一覺來緩緩。”

她看向易亦，“你已經睡了快兩天，應該不打算再睡了吧？”

也不等易亦回答，她就自顧自走向了最裏面那一區域。

“提前說聲謝了，接下來的守夜我就拜托你啦。”

“記得看住火堆，別讓它熄滅了。”

對于被拜托守夜的事，易亦也沒什麽異議。

金筱錦去睡了，還清醒的人，只剩他與言聿兩個人。

他看向言聿，小聲道：“您也去睡吧，我一個人守着就行了。”

言聿沒有看他，低頭打開煙盒，抽出一支煙，語氣波瀾不驚。

“你沒有其他的想說？”

易亦想了想，認真道：“謝謝您救了我一命，以及這兩天的照顧。”

“還有嗎？”言聿将煙含在嘴中，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機。

易亦心虛地移開視線，避開他的目光，不敢再看他。

明亮的月光下，這片浩瀚的沙漠在視野範圍內無限制蔓延而去，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盡管言聿沒有直說，但他卻從未像現在這樣明白過，對方在暗示什麽。

可他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

他也不敢說，現在他還沒有那個勇氣去承受被拒絕的後果。

只要裝傻充愣，繼續當個懦夫，應該也能蒙混過去吧？

沉默半晌，易亦低聲開口。

“……言叔叔，我們能順利回去嗎？”

言聿驀然一怔，動作也随之頓住，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害怕？”

原本是用來轉移話題，被這麽一問，易亦忍不住認真地思考起來。

說不上害怕，他感覺更多的是茫然。

對未知的茫然，而不是可能會永遠困在這裏的恐懼。

假如真的再也沒法回去了，他也只覺得愧對母親，無法報答養育之恩。

母親會為此傷心嗎？

……或許她也會感到輕松解脫一點吧。

不用再為有一個不合格的廢物Alpha兒子而感到丢臉。

也不用繼續不斷地想辦法讓他成為一個合格的Alpha。

而且，她也才四十出頭，完全可以再找一個Omega，重新生一個合格的Alpha兒子。

他不會像自己這樣不争氣，一定會是一個合格的Alpha，能讓母親為之驕傲。

他出門在外，也肯定不會總被人認錯性別，投以各種驚訝異樣的眼光……

見易亦緘默不語，面露哀色，言聿心中微軟，神情也漸漸柔和下來。

“你不用多想——”

“不，言叔叔，我不怕，我只是有一點遺憾。”

易亦搖搖頭，打斷他的安慰。

“遺憾沒能向母親說上一聲道歉，以及……”

能否在離開這個世界前勇敢表白，讓面前這個人得知他的心跡。

就算結果注定是拒絕，那也不重要了。

等真的确定沒法回去後，到那個時候，他或許會有勇氣吧。

言聿沒有料到，他會給出這種回答，不由愣住。

“你……”

他蹙眉看着易亦，不由得沉默下來。

人總喜歡隐藏真實的自己，但言不由衷，與發自內心還是不難分辨。

尤其是這樣一個喜怒形于色的孩子。

可他此時竟有些無法判斷，這孩子所說這話，究竟是懼意下的逞強說辭，還是真實想法。

前者極易理解，懼怕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若是後者，多少鬓發霜白的老人，都不見得可以從容面對生死。

而他一個不過才活了十九年頭的年輕人，正值風華正茂時就如此看開……

被他這樣一言不發地盯着看，從自我思緒中抽離的易亦不禁有些慌了。

“言叔叔，我只是胡亂說說而已您別當真。”

他剛才都在說什麽啊！

他這種人回不去也就算了，但言叔叔怎麽能就這麽葬身沙漠中。

想了想，他連忙補救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們肯定能安全回去的對吧？”

言聿沉默不語。

涼風浩蕩掠過，火焰搖曳不定，帶起陣陣嗚咽聲。

感受到這股冷意，易亦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注視着青年惶恐的模樣，言聿無聲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暫時放棄了那個念頭。

他剛想說什麽，像是察覺到什麽，神情陡然一變，眯眸望向遠處。

易亦也下意識地跟着看去，只見遠處平滑的地平線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不少……正在不斷移動的黑點？

他看得滿頭疑惑，打算開口詢問。

卻見言聿霍然起身，目光直直盯着那些黑點，面容冷峻。

“去叫醒所有人！”

“把火堆加大！”

這種從未有過的緊迫語氣，讓易亦不禁心中一緊。

他不敢再多問，急忙按照對方的吩咐去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