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頑疾

第10章 頑疾

一路上魏清瀾沒再說過一句話。這事周鶴可以理解。

可趙景初也不說話,就讓周鶴恨鐵不成鋼了。很明顯此人別有用心,現在卻不努力,實在讓人寒心。

所以周鶴一路上都試圖引起兩人的共同話題,讓兩人加入聊天。

失敗。

奇葩的是宋潞丫的跟他聊起來了。就因為周鶴提到了他們工作的趣事,又提到了現在好的游戲音頻師不好找。

“音頻師?聽起來好像是音樂生就業方向诶。”

宋潞也許是腦子真缺根筋,幾人此前還不算熟,現在就能主動延展這個話題:“我主修的笛子,也能朝這個方向努努力嗎?回頭有機會我投簡歷,哥哥們幫我看看夠不夠格。”

畢竟是周鶴自己提到的,他實事求是地回答:“按道理是沒問……”

“不夠。”

趙景初突然打斷他,周鶴在開車都沒忍住瞥他一眼,心想又犯什麽病。

“我們不招學笛子的,”趙景初目不斜視,盯着前方的路,“尤其是橫笛。”

周鶴感到莫名其妙,他們工作室什麽時候有這規矩了?

但是作為制作人,趙景初倒是可以自己定立規矩,就算這規矩沒道理又怎麽樣呢?

可這話一出口,周鶴卻莫名覺得一束很冷的目光朝前排投射過來。

他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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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嚴格。”

魏清瀾語調平平,情緒很淡。但就像在她和趙景初之間構築了一道結界,将兩人和外界隔開。

趙景初只要不動,就看不見後座的魏清瀾。他也沒打算動。

她的臉上必然是厭棄和失望,他又有什麽好去确認的。

他控制不了自己在這種情境下情緒化。明明上一秒還在想要怎麽解釋圓滿的事,下一秒就為個笛子應激了。

是他這麽多年沒長進。

方述就是學的橫笛啊。這是他和魏清瀾心知肚明的事,他這麽些年犯的病都是因為方述。

分手也治不好。

魏清瀾覺得他小題大做,一直都這麽覺得。她一直都這麽偏心。

她喜歡方述嘛,自然覺得他什麽都是對的,什麽都是好的。

高中的時候他們一個班,天天膩歪在一起,仿入無人之境。憑什麽他不能不滿呢?

就因為方述是個聾子,他就一句都說不得他,他就得守護方述的玻璃心了,說句重話就被批判為針對他。

方述明明就只是他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他哪來的資格?

趙景初很清楚自己爸媽僞善,那場地震全國都在關注,就為了給公司占據輿論高地,将在地震中家破人亡的方述接到他家。

他們不想要被外人戳脊梁骨,都覺得自己兒子得遷就方述,起碼得做好表面功夫,結果他天天被人嘲笑得為方述擦屁股。

這個世界真的公平嗎?

他爸媽喜歡方述,魏清瀾也喜歡,他真的不理解方述到底好在哪裏。

連他的乖女兒,他的圓滿……親爹也是方述。

趙景初想到就覺得好笑,也真的笑出來了:“是得嚴格點,不然什麽貓貓狗狗都能接近我,圓滿該不高興了。”

魏清瀾盯着趙景初的側臉,聽到他有些刻薄的話沒有太多意外,倒像是意料之中似的。

如果他不是這樣的人,兩人又怎麽會走到這個地步?

趙景初沒等到魏清瀾的回應,剛才還理直氣壯的冷漠樣子有點碎裂的趨勢。

他動了,微微側過頭。

卻發現魏清瀾沒在看他,而是注視着窗外。

車內氛圍很不對,宋潞也察覺到了。

他觀察一圈,稍稍探身過去看魏清瀾:“姐姐,前面有個大巴站,要不要下車透個氣?”

魏清瀾回頭看着宋潞,大概理解他的意思。他是在問她要不要等會兒直接坐大巴回去。

魏清瀾剛要答應,周鶴搶在趙景初前面說話了:“別呀,這是幹嘛?咱們這才走一半呢。小妹身體不舒服?咱停車你休息會兒成不?休息好了咱再出發,也不着急。你說對不對?”

說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找了個空地靠邊停了下來。

周鶴反應太快,他下車開門把宋潞拉出來一氣呵成:“弟弟,咱聊聊音頻崗的事?你學的笛子?成績怎麽樣?有作品不……”

宋潞被拽着就要走遠,但他力氣也不小,立馬剎住了腳步:“周哥,我們一會兒再聊吧。”

他回到車門口,彎腰看着裏面的魏清瀾:“姐姐,這裏離大巴站也不遠。”

所有人都在等着魏清瀾的回答,前排失去了反應的趙景初也是。

魏清瀾默了一會兒,看着前排說道:“趙景初,我們聊聊。”

随後放輕了語氣對有些不解的宋潞說:“小潞,我沒事。”

……

魏清瀾沿着水泥馬路往前走,路邊田裏的稻子在風中發出簌簌的響聲,襯得環境更加清幽,可沒人有心情欣賞。

身後跟着她的趙景初與她隔着一米左右的距離,看她垂在身邊的手。

那裏仍貼着創口貼,不知道有沒有用他給的藥膏。

突然,魏清瀾停住,趙景初也停了。

她轉身,語氣平靜,眼睛卻是紅的:“回去之後你把圓滿還給我,以後別聯系了。”

她說的很簡單,很清晰,把結果都給他宣判好了。

宣布之前他做的努力都白費。

趙景初看着她,遲遲不說話。

兩人在沉默中對峙。

趙景初知道她的狠心,知道她說到做到。但他不理解,為什麽自己從來得不到優待。

連他養了這麽久的女兒她說要就要回去?把他當什麽了?

趙景初更不服氣:“憑什麽?狗是我的。”

他說的太理直氣壯,魏清瀾有那麽一瞬都懷疑自己理解錯了。

她咬着牙:“你要不要臉?要是今天我沒發現,我都不知道圓滿還好好地活着。趙景初,我知道你自私,但沒想到你可以這麽過分,你明明知道我對圓滿的感情,還一直瞞着我,你有無數的機會可以告訴我!”

“你給我機會了嗎?”趙景初聽到就來氣,“你說我自私?當初是你要分手的,我憑什麽還去找你?圓滿認我這個爹,它回自己家有什麽問題?它喜歡跟我住一起,它早就不記得你了——”

啪的一聲,魏清瀾甩手将随身挎包砸在趙景初身上,指着他:“我再說一遍,回去就把圓滿還給我。”

趙景初任她打,一動不動,等她發完脾氣,他說道:“這麽生氣啊?”

語氣依舊漫不經心,好像滿不在乎似的:“不應該啊,你應該感謝我才對。我養圓滿的時間比你還長呢。”

話音落下,魏清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再次開口。

“你是當我失憶了嗎?”她壓抑着自己的怒火,“對圓滿愛搭不理的不是你?從來不讓它近身的不是你?”

眼見着趙景初表情變了,魏清瀾那點被挑起的怒意更盛,出聲有隐約的哭腔:“遛狗的時候你把它獨自留在公園自己走遠,它聲帶有問題沒辦法吠叫你難道不知道嗎?我要是知道你能不上心到這種地步,我就算再忙也絕對不會讓你帶它出門的,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弄丢它……”

魏清瀾的眼淚毫無預兆落下來,但她迅速抹去,不想示弱。

趙景初剛才那副裝模作樣的樣子頂不住了,哪還顧得上還嘴。他的手擡起又放下,內心翻湧着無措。

良久,他說道:“可我找回來了。”

“魏清瀾,我找回來了。”

像是沒什麽說服力似的,他有些亡羊補牢地補了一句:“圓滿現在很喜歡我。”

雞同鴨講。魏清瀾有種無力感。

她輕蔑地看他:“真是不可理喻。”

這才是魏清瀾的心裏話。

她和趙景初是高三畢業後在一起的。

那時候趙景初借着聚會喝酒耍瘋,把她堵在角落說這些年的心路歷程,說自己改得這麽好,她可以多了解了解。

其實魏清瀾知道,惡劣的人哪有那麽容易改頭換面。

可趙景初對她的确是有些不一樣的。

一直相互鼓勵,約定考同一所學校的方述在藝考前一聲不吭出國,對魏清瀾打擊是有些大,她狀态不好,趙景初甚至陪着她調整狀态,又陪她去各地藝考,說不感謝是假的。

所以當趙景初表白的時候,她就有片刻心軟,想着試試吧,或許她早就該走出來了。

方述不在了,趙景初或許也像他說的那樣,不會再心裏不平衡了,也就會慢慢改變。

總之魏清瀾和趙景初在一起這件事,像是經過了慎重考慮,但實際上又是由多個一時沖動的想法堆砌出來的。

在一起之後,趙景初很合格,魏清瀾也沒有什麽不滿意的。雖然有時她總覺得兩人腦回路差異太大,但趙景初也總是秉持着“不理解但擁護”的原則,倒是沒有太多矛盾。

直到魏清瀾知道,方述出國這件事,是趙景初一手促成的。

她終于明白,趙景初對方述,根本不是如他告訴她的一樣是種單純的心理不平衡,他也從沒有像他早早承諾過的那樣,去接受方述。

他解決不平衡的方法,是解決方述。

那圓滿呢?這只方述和她一起收養的小土松,它是不是也是趙景初故意弄丢的?

有了導火索,魏清瀾對趙景初的積怨徹底壓不住,兩人吵了好大一架。

然後……然後魏清瀾潦草地收拾東西,連夜搬走,再也沒見過趙景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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