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可能在一分鐘前,他們還在慶幸要離開的不是自己,因為某些不如他們的卻比他們名次高的人而覺得不公,但是離別真正到來的時候,在這之前發生了什麽都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喻懷還沒從小圓臺下來,選手們已經各自和好友抱作一團,整個錄制大廳裏不停增加新的哭聲。
他覺得有點心煩,随便找了個借口出門。
來到天臺,果然看到某個不久前才說完要尊重選秀法則的導師,孤零零的站在欄杆前,不知道在想什麽。
喻懷走到他身邊,仰起頭感受着初夏的風:“怎麽不和他們告別?”
“沒什麽想說的。”
“是嗎?”
喻懷反問道,卻沒有刨根問底,而是就這麽站在那,陪他吹了一會兒風。
直到程晏再次開口:“那你呢?為什麽不去和他們告別?”
“我就更沒什麽好說的了。”
喻懷聳了聳肩,很輕的笑了聲:“哭來哭去的,沒什麽意思。”
“喻懷,你是不是一點不為那些人感到難過?”
“是啊,”喻懷歪頭,眼神裏寫着無辜:“不是你說的嗎,既然來了選秀,就要尊重選秀的法則,有人會在萬人矚目中出道,就有人會淘汰,優勝劣汰,這不就是選秀嗎?”
“所以沒什麽好難過的吧?”
至于胸口憋悶的不是,喻懷理解為不适應。
畢竟以後這個基地可能要冷清不少了。
“那你為什麽表情這麽難看?”
程晏輕嗤了聲,擡起手,拇指擦過喻懷泛紅的眼角,“明明還和以前一樣看不得其他人掉眼淚,卻裝的比誰都心硬,有意思嗎?”
動作很溫柔,可是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是對他來說很陌生的程晏,喻懷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愣神。
指下的皮膚柔軟細膩,只是輕輕地劃了下,就更紅的不像樣,和他漾着水光的眸子,在昏暗的燈光下,平白添了幾分暧昧和旖旎。
程晏轉過頭去,“喻懷,這麽怕看到眼淚,那那個時候,你有沒有哪怕一秒鐘,擔心過我會哭?”
喻懷僵住了。
他自然知道程晏說的那個時候是什麽時候。
喉嚨突然有點堵塞,他以為,以程晏的驕傲,永遠不會再提起這件事了的。
“我……”
“都說時間是無形的。”
喻懷剛起了個頭,就被程晏輕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打斷了,可他還是聽到了程晏的話。
因為程晏忽然俯下身,将頭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很疲憊的,終于找到了依靠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中。
他說:“可是從那天開始,我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就都有了形狀。”
他說:“喻懷,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
喻懷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來打破此刻的氛圍,可是他就這麽安靜的,直直地站在那裏,感受着程晏抵在他頸間的額頭的溫熱,一直到雙腳開始麻木。
一直到口袋裏的手機鈴聲響起。
程晏忽然清醒過來似的,擡起頭,看也沒看他一眼,離開天臺。
第二輪電話鈴聲響到最後一段副歌,喻懷動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點開了接聽。
“你哭了?”
吳思成在電話那頭明顯愣了下,然後有些慌亂地安慰他:“選秀節目選手淘汰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們來參加節目肯定是做好了準備的,你……”
如果是在半個小時前,喻懷一定會堅定地打斷吳思成,告訴他自己沒覺得難過。
可是現在,他擡手在臉上摸了把,果然摸到了帶着涼意的潮濕。
當然,這并不是因為那些離開的選手。
喻懷吐了口濁氣:“怎麽了?”
吳思成打電話來是真的有正事要說,見他調理好了情緒,開口道:“節目組那邊聯系過了,說是剪輯的時候沒注意放進去了,不過我聽着意思,節目組沒準備停下來,我盡量盯着不讓他們太過界,不過……”
吳思成頓了頓,:“我昨天去公司的時候,好像聽到高總在和導演通電話。”
“高石磊?”
喻懷皺了皺眉,高石磊是燦影主管藝人部的高層,也是挖他進燦影的人,但是這兩年燦影不知道抽了什麽風,鐵了心想捧出個愛豆,高石磊臨危受命,《閃耀今夏》錄制前臨時簽了四個訓練生,一起打包送了進來。
節目錄制前,高石磊還專門跟他提了一嘴,讓他照顧照顧,不過那幾張報名表不知道被他扔到哪去了。
高石磊和導演聯系,除了資本影響選票,喻懷想不出第二種可能性。
“我知道了。”
“不過其實我覺得他也是多此一舉,雖然其他三個都淘汰了,但是陸汀年不是都第四名了嘛,”吳思成說:“壓根不用擔心嘛!”
“陸汀年?”喻懷皺眉:“他是燦影的人?”
“是啊,”吳思成恍然:“你不知道?那你剛才還幫他說話?”
“我什麽時候幫他說話了?”喻懷失笑:“我那是圓場圓習慣了。”
不過,他早就跟高石磊說過自己不會再續約了,高石磊這會兒找個和他一樣花瓶人設的訓練生送進來,喻懷不得不多想:“你讓公關這段時間注意輿論,關于我和陸汀年的內容都壓下來。”
吳思成:“你是懷疑……不至于吧?”
不過這對燦影确實只有好處。
吳思成也認真下來:“你放心。”
喻懷對吳思成自然放心,捏了捏眉心提起另一件事:“房子的事怎麽樣了?”
“買主給我發消息,說平層的尾款已經到賬了,你待會兒查一下,市中心那套剛才有人問了,但是你确定真的要賣?那麽好的地界,再想買可就難了,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了,就是得麻煩你跟買家溝通了。”
“嗐,這有什麽麻煩的,我記得你那套和你爸媽一個小區,你不跟他們說一聲?”
喻懷:“不用,這房跟他們沒關系,你看着處理就行。”
吳思成就不糾結了:“行,我争取一周內搞定。”
喻懷道了聲謝,挂斷電話。
雖然一直沒有真情實感把高石磊當自己人,可事到臨頭,喻懷還是希望是自己想太多。
“這麽多年連個房子都保不住,喻懷,你怎麽混的?”
還是冰冷的,生硬的語氣。
但是瞬間讓喻懷麻木的神經活躍起來,臉上的笑意也能扯出來了。
“誰說不是呢。”
喻懷轉過身,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努力努力白努力,現在知道我為什麽搬宿舍了吧?”
程晏皺眉:“為什麽突然需要用這麽多錢,家裏出事了?”
喻懷家裏的情況他是知道的,父母身體都算健康,倒是他弟弟身體不太好,但是,“不是早就做完手術了嗎?”
程晏之所以知道喻寧安的事,還是當練習生的時候,有一天喻懷的父母突然找過來,讓喻懷去給喻寧安做骨髓配型,也就是說至少在五年前,喻寧安是已經做完了手術的。
喻懷半真半假地笑了下:“小崽子要上初中了,得買新的學區房,想出道,要砸資源,還得給他攢老婆本,沒一個輕松的,兩口在我面前鬧,我又心軟,就得賣自己的房子了呗。”
程晏一個字都不信。
但是想到喻母親當年在公司大鬧的場景,他又覺得不是不可能。
“你是菩薩嗎,他要什麽你就給什麽,你又不欠他的,你爸媽……”
程晏罵到一半,想起那兩個人到底是喻懷的長輩,“所以你以後就準備住酒店了?你能睡習慣?”
“不習慣也沒辦法啊,不行就去小五哥家裏擠一擠呗,”喻懷嘆氣:“本來還能去景歡那,現在也不好提了。”
“你竟然還想住景歡那?”
喻懷無奈:“我也沒其他朋友了。”
“你把我們四個當什麽了?”程晏生氣起來連自己都罵:“路人乙嗎?”
“程老師這是想帶我回家?”
明明剛才還好像永遠不能原諒他似的,可以為他遇到麻煩了的時候,立刻就忘記了那點別扭,放下了心防。
程晏。
喻懷在心裏反複念着這兩個字,作出認真思考的樣子:“程老師那确實還不錯,空間大,幹淨,保密性好,還熱鬧,那我能住上次的那個房間嗎?我喜歡。”
他上次睡的是主卧。
程晏擰眉:“你愛住哪間住哪間。”
又給自己找補:“反正我平常不回去。”
“這麽好,還送房子啊,程老師,你這是在可憐我嗎?”
喻懷上前一步,湊到了程晏面前:“那我給程老師什麽報酬才好呢?”
程晏目光向下,看着喻懷打開手機,點到和吳思成的對話界面,在最新的語音消息上按了下。
“剛來的消息,南山別墅有個沒住過的新房要出售,房主破産急着出手,不過得一次性付清,你沒問題吧?”
喻懷低頭回了個沒問題過去,再次擡起頭,對上程晏快要惱羞成怒的眼睛,笑意越發明顯:“程老師,我現在還可以跟你回家嗎?”
又來了,和醉酒那天晚上一樣的表情,眼睛裏泛起細碎晶亮笑意,摘下了常年挂在臉上的溫和面具,毫不遮掩地展示着自己的捉弄,生動又鮮活,頑劣任性都成了可愛。
讓人難以抗拒,甚至覺得受寵若驚。
程晏咬牙:“喻懷,你……”
“我是喻家領養的孩子。”
喻懷突然冷淡下來,又退回到原來的樣子:“所以程晏,如果喻家任何人借我的名義找你幫忙,不要答應。”
“我那時候,”喻懷哽了下,“是我說話不算話,沒兌現跟你的承諾,是我自己的原因。”
喻懷擡眸,重新對上程晏深邃的眸子,一字一句認真道:“朝夕相處三年不叫不熟,程晏,我也沒有不想見到你。”
“程晏。”
喻懷又喊了他的名字,語氣有些難過:“我那天跟你說好聚好散,其實是想說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