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莉齊和彼得跟在隊伍後面, 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

他們今天在奧斯集團有課外活動。生物教授柯蒂斯·康納斯博士在那有一個科普講演。

莉齊一點興趣也沒有。趁着排隊間隙, 她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靈巧地按動。她的好夥伴, 優等生彼得看上去倒是興致勃勃的。

他撞了下她的肩膀:“你聽說過他嗎?我在網上查了一點資料, 他在跨物種遺傳學和世界爬蟲學上很有建樹。”

莉齊頭也不擡:“我讨厭科學,如果不是你非扯上我, 我這會應該在家裏背劇本。”

“那你進展怎麽樣?”

“不怎麽樣。”她撇了撇嘴角,有點喪氣, “好吧, 我得承認我沒這天賦。但是我有在努力,好歹能補救一點。”

彼得安慰她:“活動日快到了,你的歌聲絕對會讓大夥驚豔。上帝在為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一定還給你留了扇窗。”

莉齊嘟囔:“我得求求上帝,讓他把門給我重新開開。”

她的視線在手機聊天界面上短暫地一停, 然後把屏幕舉到彼得面前, 興沖沖地問:“嘿, 皮特羅讓我問問你,你能不能把滑板借給他玩玩?就一天。”

“好吧, 好吧。”彼得嘀咕着, 淡褐的眼珠不無酸楚地在莉齊身上掃了一圈,“你變了, 莉齊,我以為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莉齊從聊天中拔出腦袋,笑嘻嘻地往彼得肩膀邊一湊:“當然啦,你永遠是!我們剛才只是在聊話劇的事情。皮特羅說活動日帶他的妹妹旺達一起來看我的表演。”

“在魔法學校讀書的那個?現在是放假時間?”

“不是。情況有點特殊, 旺達是美國到英國的交換生。她最近會重新回到伊法魔尼,美國魔法界最近不太平,而她是美國魔法議會的編外人員。”

“聽起來很厲害——因為她既是個巫師又是變種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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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正在三言兩語地閑話,前面突然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是康納斯博士走了過來。

他是個淡金頭發、相貌儒雅的男人,鼻梁上架一副眼鏡。看上去和一個久居實驗室的技術人員沒什麽兩樣。

——不,還是有什麽不同:他少了條手臂。

“酷。”在他開始介紹自己的時候,彼得看着他空蕩蕩的右胳膊,喃喃。

莉齊站在人群後端詳這位博士,她皺了皺眉頭:“我跟你意見相反。我覺得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她的直覺向來精準—康納斯博士的心靈火焰看上去非常穩定,沒有一絲一毫的動蕩。但就是這種鎮定讓人有點不安,好像随時能從冷靜的外殼裏剝離出什麽奇怪的東西。

彼得的眼睛裏閃爍着奇異的光彩:“但我必須得認識他。”

“不不不,在生物學上有造詣的大有人在,彼得——”

“我見過他的照片,在我們家的地下室裏。”彼得湊近了她,聲音低低地,有點凝重,“照片裏他和我爸爸站在一起。”

莉齊的表情也忍不住一肅:“他可能的确和你的爸爸有什麽聯系。興許他們以前是工作搭檔。”

“說不定。所以我得找個時間登門拜訪。”

“小心點,Pete。”莉齊的眉心擰緊了,“我看不出他目前會有什麽侵略性作為,但善惡往往在一念之間。”

彼得卻舒展了表情,把手臂搭上她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你對紐約好鄰居蜘蛛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倒是你,注意安全。我總覺得這兩天我的蜘蛛感應叫得有點頻繁了。”

“你是對的。”莉齊贊同他,“紐約最近讓我不安,事實上我有這種感覺很久了——”

“有人在跟蹤我。”

彼得吓了一跳:“這是真的?”

“我不太确定,希望是我想多了。這只是一種、一種危機将至的預感,有點像暴風雨來臨前。”

她在街道上走,偶爾會感覺有目光在窺探——只是隐秘的一瞬間,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放眼人群:周圍全是心靈穩定的普通人。

“有時候我覺得我好像聞到了一股氣味——不是用鼻子聞到,是一種心靈上的接觸。”莉齊艱難地擠出話語,試圖讓夥伴理解,“從某些人的心胸裏散發的氣息,它非常老舊,甚至有點腐朽——我敢肯定主人的年齡一定比我還大,甚至可能早該入土了。”

彼得有點擔心:“你有通知複仇者聯盟的成員嗎?”

莉齊勉強擠出一個笑臉:“你知道的,他們非常忙,我也不願意用這點敏感的心思擠占超級英雄們的時間。”

“哦——我以為你會第一時間尋求斯塔克先生的幫助。”

莉齊有點赧然地撓撓臉頰,露出一個“你猜對了”的表情。

“呃,确實。我找過托尼——”

“然後?”

莉齊的臉上突然沒了表情:“然後他從兜裏掏出了一塊水果軟糖,拍拍我讓我自己去玩。”

“哈哈。”彼得看上去有點哭笑不得,他試圖讓氣氛不那麽尴尬,“看樣子他們都希望你活在象牙塔裏。”

“或許吧,雖然……我是在野獸籠子裏長大的。”

莉齊沖他淘氣地擠了擠眼睛。她看到自己前面的人流慢慢分開,有的往奧斯生命樹的方向走去。

“我得走了,彼得。明天見!”她從書包裏掏出皺巴巴的劇本,她得去排練了。

“明天見。”

“哎,離別是這樣的凄清,我真想向你道晚安直到天明!”

她深情地念出朱麗葉的臺詞,詠唱一般。彼得看着她端着優雅的步态走遠,搓了搓汗毛直立的手臂,自言自語。

“拜托,我這輩子再也不想聽到有人用這種腔調跟我說話了。”

……

今天的排練教室有點不一樣。

莉齊一進門就發現了。短短的一路上有無數參與表演的話劇演員盯着她看,并竊竊私語。

她徑自往化妝間走,推開最裏面那扇挂着女主角牌的門,腳步頓住了。

化妝間裏有人。

确切地說,是有人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聽到動靜,占了位置的女孩轉過頭來:她确實是個陌生臉孔,但有種很上得了臺面的古典氣質。她對她微微笑着,側身露出一段形狀優美的天鵝一樣的脖頸。

莉齊滿肚子的疑問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身後又是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

是負責指導這臺話劇的老師過來了。

她有點尴尬又有點內疚,額頭和鼻尖冒汗:“巴恩斯……還沒來得及通知你,從這個禮拜開始就可以不用來了。”

她頓了頓,興許又從哪裏找回了底氣,表情慢慢變得理直氣壯:“我們找了新的話劇演員,她上半年一直在外面演出,積累了相當優秀的舞臺表演經驗。”

莉齊愣住了。她看看陌生女孩,又看看老師。

原來……是換人了呀。一聲不吭地。

那她這段時間的努力就算付諸東流了?

皮特羅本來還說……要帶他的妹妹旺達要來看她的話劇的。

莉齊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被雷神的錘子錘了一記,兩眼冒金星。有一陣澎湃的憤怒和委屈一股腦地湧上來,瞬間把她埋沒了。

她的笑臉耷拉下來,死死抿住嘴角。

“老師,就算換人也該提早通知一聲,省得浪費學生的寶貴時間。”

莉齊到底沒忍住刺了一句,看看那指導老師頓時青白交錯的一張臉,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她把皺成一團的劇本塞回書包,看也沒看旁人一眼,“蹬蹬”踩着一雙小皮鞋,轉身就走。

不高興,她要跟家長告狀了。

……

“所以你就這麽回來了?”

托尼把杯子重重往瓷盤一放,挑起了眉。

複仇者們正在小露臺的陽光下圍成一圈喝下午茶,順便聽莉齊大吐苦水。

聽聽少女的校園煩惱也不錯。要知道這可是他們這兩天來唯一一個空閑的下午了。

莉齊垂頭喪氣地在桌面上攤成了一團,傷心的要死要活:“是啊,我怕我那時候控制不住脾氣把老師掰成兩半了,那該怎麽收場?”

……有這個可能啊。山姆心有戚戚地掃了她一眼,另提建議。

“也許你可以用點你異能方面的小手段……”

話還沒說完,就接收到了美國隊長一個嚴厲的眼神。

山姆閉上嘴巴。

莉齊沒注意到他倆眼神之間的小小交鋒,她苦惱地再次拒絕。

“不行啊,我怕我把人家的心髒給捏爆了。朗姆洛那次我就差點沒忍住。”

……朗姆洛做錯了什麽讓你每次都拿他舉例子。人家現在還在監獄裏好好呆着。

托尼重新端起了他的茶杯,莉齊的視線短暫地被茶杯吸引了一下。它看上去果然是土豪會用的款,在陽光照耀下金光閃閃的。她被刺了一下眼睛,扭了扭身子把腦袋換了個朝向,不再看他。

太傷心了,打擊太大了,她居然還不能做什麽!她怎麽會這麽慘啊!

莉齊揪起一個黃澄澄的牛角面包,“啊嗚”一口下去,一個“牛角”就被她咬掉一大半。

“沒人規定活動日不能出兩個節目。”托尼難得為她鳴了句不平,“能者多勞。”

他這話一出,莉齊更沮喪了。她把自己團巴團巴,揉成了一塊爛抹布:“關鍵我不是什麽能者啊,我的确沒人家演得好。”

她雖然壯志淩雲,但也不是掂不清自己的斤兩。新“朱麗葉”有豐富的舞臺表演經驗,也有優美的氣質和形體,她就算想指責都覺得自己站不住腳。

托尼跟逗狗似的揉了一把她的發頂:“但是沒人能否定你的努力。”

這段時間大家都看在眼裏:莉齊就差做夢都在背臺詞了。

聽到這句話,莉齊覺得自己的眼淚差點就要湧出來了。她坐在原地,鴕鳥似的把腦袋往胳膊肘一紮,呼吸中帶點哽咽。

托尼的手掌的觸感像親吻她發頂的陽光,溫暖極了。

她沉默良久,小小聲地許下心願。

“我還是很想演戲——女主角輪不上,當凱普萊特家露臺邊上的那棵樹也行。”

……

莉齊的小心願很快就達成了。

她正式成為了凱普萊特家窗臺邊上那棵柳樹。

消息很快傳遍了全班,甚至全校。她一從話劇教室回來,就被內德、彼得和克洛伊三個團團圍住了。

看來他們也一時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一夜之間,她從光芒四射的女主角一下子降格成了一株柳樹。

克洛伊抱着手臂冷笑:“朵斯小姐沒有這個權利擅自換人,她甚至沒跟我說。”

這個紐約女孩被激怒了,她的朋友受到了侮辱,同時自己作為話劇社社長的身份也遭到挑釁。

莉齊從話劇教室那走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心平氣和。她擺了擺手:“沒事呀,我剛才去看了新的女主角演的,确實很棒。”

她心服口服。

要說人家确實有實力,她都被帶入戲了……朱麗葉服毒自盡的時候,她險些眼淚掉好幾缸。

內德樸實得要命:“可是她長得沒你好看。”

在他身旁,彼得也點了點頭。

莉齊不由露出笑臉:“你們就會哄我開心,這是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啦。”她很是心大,“往好了想吧,我直到昨天都還沒把詞兒全部記下來。現在好了,一勞永逸。”

她只要負責做一棵美美的柳樹就行了,豈不是美滋滋。

好在她還有一個節目是唱歌,否則就要讓皮特羅和旺達失望啦!

克洛伊等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把目光全部投射到了莉齊身上。她一臉傻笑,像偷吃到了蛋糕尖兒上最鮮甜的那朵奶油小花。

他們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

斯塔克獨立工作間。

“斯塔克語音日志,記錄:日期,七月二十四日,星期一。”

“dummy,來幫個忙。”托尼召喚小笨手。

小笨手聽到爸爸的話,樂颠颠地探出腦袋。他打開桌上的探照燈裝置,空氣中随之膨脹展開了一個小而精致的外裝甲模型。

托尼用手指把它拖動着轉了一圈:“讓我們來看看班納的初級模型……粗糙。分散供能強度不夠。兩側膝蓋下面再加一個弧反應堆,型號要大,一共八個。”

“賈維斯,把你的系統登載進操作面板。”

“好的,先生。”

“記錄完畢,開始工作。”

托尼點了點虛拟裝甲模型:“飛行裝備庫在哪?”

“解放權限:戰損修複。備用零件已經配置在衛星上。”

“啊啊,有點形狀了。”托尼打了個響指,“這可是個可愛家夥,即使看上去有點笨。我想想,我們是不是該給她取個名字?”

“先生,您可以随時為衛星系統命名。”

“反浩克?簡單樸素,但是有點倒胃口。”

托尼思忖。

“好吧,叫她維羅妮卡。漂亮姑娘,就是塊頭有點大了。”

賈維斯金屬質感的聲線一頓,再開口時仿佛還帶了點笑意似的:“您的品味無與倫比,但我不得不提,這讓我突然想起了維羅納。”

維羅納,那個羅密歐與朱麗葉凄美的愛情故事發生地。

托尼聲音平平,不為所動:“你想說什麽,賈維斯?”

“什麽也沒有,先生。”

托尼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轉移了話題:“班納博士現在在實驗室?——我希望如此,他前兩天剛說過綠大個不太|安分。就因為他這麽一句話,我的責任感又給我增加了工作量。”

“您認真嚴謹的工作态度一直是我欣賞的,先生。”

“嗯哼,畢竟斯塔克天生一副熱心腸。”

托尼敷衍道。他把掌心一攏,模型悄無聲息地在空氣中粉碎。

“來吧,我們得做個測試,身臨其境的。我爸爸的名言,先做再說。”

托尼不願意承認他有點想找塊空地試試看反浩克裝甲的空對地導彈了。

——只是有點。

賈維斯的聲音隔了一秒才響起:“我恐怕三天內不行,我們常用的測試空地目前被戒嚴了。”

托尼·斯塔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哪個部門的授意?”

“美國魔法議會。他們設置了防麻雞屏障。”

托尼覺得有點荒謬:“我們和他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賈維斯,幫我調查一下原因。”

“正在篩選數據。”賈維斯工作的短暫時間裏,托尼百無聊賴地把工作椅踩得轉了好幾圈。

“有結果了,先生。”一分鐘後,智能管家向主人報告,“是女巫暴|亂。”

“兩天前有做女巫打扮的小型團體用魔杖攻擊了第八大道上的行人,導致三人受傷。”

“她們不受魔法協會的監管?”

“情況有點複雜,先生。美國魔法議會調查員得出的結論是:這個女巫團體的靈魂來自中世紀,依據是挂在魔法部長辦公室的日耳曼女巫畫像裏的人無故消失,只剩下一個空像框——看起來是她們自己長腳跑了。”

“中世紀迫害女巫的惡潮席卷歐洲數百年,畫像裏的女巫四姐妹是當時公認巫力最強的幾個,也是最後被獵獲的,她們最終被活活焚燒致死,靈魂歸于畫像。”

“荒唐。”托尼冷嘲熱諷。

“魔法議會已經采取行動。現在尚不知她們的下一步計劃是什麽,但她們對沒有魔力的普通人有非常鮮明的敵意。”

托尼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讓分成兩派的魔力寶寶們互相搏擊去吧。我不否認巫師的存在,畢竟世界上有各種稀奇古怪的能力——”

“但我還是更愛科學。”

科技改變世界,鋼鐵世家斯塔克家族的名言。他們也一直是這麽貫徹的。

“不能再贊同您,先生。”

“好了,我一下子有了這麽長時間的空閑。真有點不習慣了。”

他這段時間一直為反浩克裝甲忙得腳不點地,現在反而不太适應。

“先生,我很樂意和您聊會天。”

“難得啊,老夥計。”托尼心情不錯地開起玩笑,“你想聊點什麽?”

“輕松的話題,比如您最近習慣的改變。”

托尼有點驚訝地眨了眨眼睛:“你指哪方面?”

“您近日沒有接受過任何一位封面女郎的邀約。”

“我很忙,你知道的。”

“還有個細節讓我在意——就我所知,您最讨厭別人遞給您東西。但是您最近能很自然地接過小姐遞給您的甜甜圈了。”

賈維斯口中的“小姐”只會是莉齊。

托尼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他凝神思索一陣,好像是回憶起來了,于是表情變得更不自然了。

“我為什麽要和你讨論那個愛動手動腳的小色鬼——從我們呆在工作間裏開始你一直在試圖挑起話題。你到底想說什麽,賈維斯?”

“很簡單,先生。我認為,這是一個信號。”

托尼幾乎是難以忍耐地嚷嚷起來,盡管是硬着頭皮:“嘿,說明白點,夥計!別老遮遮掩掩的。”

機械嗓音中暗藏笑意:“——愛情。信號名為愛情。您動心了,先生。”

當一個斯塔克不再于紅燈綠酒裏沉湎,甚至能為一個人改變自我陳規,他多半是已經嗅到了真愛的滋味。

托尼的臉色一下黑如鍋底。

“我就當你是閑扯淡。賈維斯,趁現在有空,我還能給你維修一下。”

……

返校活動日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順利進行了。

舞臺上燈光大作,處處裝點着漂亮的鮮花和氣球,主持人從容報幕,迎上臺下一雙雙飽含期待的眼睛。

莉齊蹲在後臺緊張得不行,她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要說她以前也是見過大場面的,那時候跟着美國隊長為了戰争債券到處表演,穿着小短裙還能大大方方做高擡腿。

但今時不同往日!在活動日的觀衆席中,坐着一排金光閃閃的人物!

他們是她的家長團。

放眼過去,一溜座位上依次坐着冬日士兵、美國隊長、鋼鐵俠和快銀兄妹。皮特羅剛開始聽說自己要坐在這些傳奇人物身邊觀看表演,他激動得不行,剛剛還跟美國隊長要了個簽名。

他的妹妹旺達坐在他和小蜘蛛彼得中間,手上捧着一桶爆米花,像是随時準備觀影。她剛才在後臺已經見過莉齊了,莉齊對她印象很好,她的心靈火焰前所未見的明亮澎湃,但單憑外表上看,她是個美麗而無害的姑娘。

這群人甫一出現,就吸引了全場目光。而話題人物中屬托尼·斯塔克最淡定,他摘下墨鏡,撣了撣西裝褲上的灰塵,然後交疊起腿。

美國隊長無奈:“托尼,把你屁股底下墊着的往旁邊挪挪。”

“它影響到你了?抱歉,我的錯。”

托尼揚着下巴往邊上動了動。有的人就是能把道歉都說得像施舍。

一時間燈光突然暗淡。鬧哄哄的觀衆席漸漸安靜下來。

托尼悄無聲息地把翹着的腿放了下來,正襟危坐。

籠罩四方的黑暗如同群星杳滅的夜空,純粹的黑的包裹中,有一束光線像火花一樣迸濺,直通通地從上而下,照見了突然降臨在舞臺上的人形。

燈光真亮,人長得真甜,兩頰在光線映照下像生着細小絨毛的蜜桃。她蜜褐的眼睫和蜜褐的卷發一道安然地卧着,像栖息在牛奶瓶上的蝴蝶。

随着細密的鋼琴伴奏響起,她睜開眼睛。

那雙眼睛在鏡頭放大下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像打開象牙匣子,看見的兩丸浸透了碧光的珍珠。

伴奏停滞,她深吸一口氣,打開櫻桃般的嘴唇。

……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追憶那醉人的九月)/when life was slow and oh so mellow(時光緩緩生活悠游)/……”

她打開她櫻桃般的香唇,九月就在舌頭和牙齒間咀嚼出了芳香的稻麥味道,穿過看臺的風都變得靜谧透明了。

托尼幾乎是在第一時間,重回了年青時候。

母親的鋼琴聲好像暴雨後驟然放晴的天氣,搭配她的嗓音,有種甜柔的濕潤;少年的托尼坐在她身邊,看着陽光在她的發梢和手指上沉沉浮浮。

莉齊的聲音很淡,沒有一點浮誇的東西,是一條涓流,能輕易把人攜帶進往日的江河裏去。

毛躁的青春期席卷了托尼·斯塔克的少年時代,所以他在霍華德一手構造的世界裏橫沖直撞;等年過三十了,終于學會回頭看,卻再無法描述奢華世界裏孑然一身的孤獨。

如果時光倒流,他寧願住個小家,幫母親幹些雜務,比如在庭院裏種點玫瑰。

……

“……天,我覺得我戀愛了。”

壓低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在靜寂的氛圍中顯得格外清晰。

這個坐在超級英雄們的後排、剛剛表示春心萌動的寸頭男孩搔了搔腦袋,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鋼鐵俠先生瞪了一眼。

莉齊的确是個天生唱歌的材料。托尼不着痕跡地暗中觀察:那些毛頭小子們被她蜜酒一般的嗓音迷得醉倒在座位上,就連彼得都是一臉神往。

美國隊長還在沒眼力見地跟冬兵追憶往事:“她那時候就唱得很好……”

冬日士兵點了點頭。他的神色在光線下完全舒展——他今天甚至還刮了胡子。

少了眉心和嘴角邊的細微褶皺,他似乎又變回了布魯克林那個英俊甜蜜的青年。

托尼凝視着臺上的人。她在舞臺上又發熱,又發光,刺得他都眯起了眼睛。

……也不知道怎麽的,他并不高興。

他滿腦子都是這根小冰棍坐在落地窗邊上唱歌的樣子。那時候,聲音是甜美的,環境是空曠的。

——而觀衆只有他一個。

他一直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思緒裏,連莉齊唱完了都沒發現,直到澎湃如潮的掌聲從四面八方把他淹沒,他才後知後覺般地鼓起掌。

莉齊微紅着臉,眼神亮亮的,像一只輕快的鳥兒旋了下去。她的裙擺羽毛一樣蓬起來,一眨眼就不見了。

……

鋼鐵俠這個觀衆是這屆觀衆裏最差的一個。

快銀兄妹和彼得則完全是他的反面。三個人非常投契,看節目看得超級認真,間或還要交流一下感想。

托尼在心裏嘲笑他們是“小學生郊游”。

莉齊不在的節目他連興趣都懶得裝。西裝褲上攤着他的迷你平板,屏幕光在他臉上一閃一閃,表情無聊得很。

活動日的最後一個節目終于被他等到了——話劇《羅密歐與朱麗葉》。

莉齊在裏面扮演一棵柳樹。

她應該算是最先出場的一個——因為她幾乎是被當成道具搬到舞臺上來的。當她被搬上來的時候,場下隐隐約約響起幾聲竊笑。

莉齊雖然完全是棵樹的打扮,渾身上下黑黢黢,頭頂一點綠油油。扮相堪稱慘不忍睹,但服裝非常貼身,完全顯示出她窈窕迷人的身體曲線。

她似乎對扮演一棵樹很有一套了,扭了扭腰,頭發和手臂同方向自然下垂,于是這棵柳樹突然有了令人吃驚的美感。

那些竊笑也慢慢消了下去。

表演開始了。

托尼得承認:他完全沒有為所謂的漂亮女主角分過一秒的神。真是怪事!他的一雙眼珠子全黏在那棵小柳樹身上了。

作為一棵樹,她的确沒有臺詞,但依然十分辛苦——她得站在臺上一動不動地維持着一個姿勢。這樣看莉齊演得過分認真了,家長團們皺着眉毛,都有點心疼。

由于演員功底深厚、感情飽滿,話劇總體上來說非常成功——這其中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當朱麗葉在露臺送走了和她相會的羅密歐,對樹也說了一句臺詞。

“神明,我是多麽需要你的幫助!如果你能聽見,讓風吹過柳梢,為我傳來信息。我将深深地蒙受你恩!”

樹自然是不能說話的,風也不能。

但莉齊扮成的樹能做表情。她聽到了朱麗葉的話,擰了擰眉頭,露出一個苦惱的神态;仿佛樹也在為朱麗葉的愛情發愁似的。眼睜睜地,這株死物突然就變得生動起來。

這個苦悶的表情非常短暫,只維持了一秒,但被鏡頭及時捕捉,投放到了大熒幕,臺下的觀衆都猝不及防地被逗樂了。

托尼也沒忍住勾了下嘴角。

他邊笑邊想,如果他是羅密歐,才不喜歡朱麗葉。

要就要最可愛的那個。不過到時候愛情悲劇可能會變成一出懸疑劇。

他為自己的聯想感到樂不可支。

最後一個節目結束了。莉齊正規規矩矩地站在臺上,等着人把她搬走。觀衆席上卻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

莉齊不明所以地看過去,然後,屏住了呼吸。

風靡全美、英俊迷人的鋼鐵俠托尼·斯塔克此刻前所未有地高——他正踩在他的觀衆椅上,雙臂高舉,沖着舞臺展開了一副巨大的橫幅。

上面用漂亮的金紅字體寫着幾個大字:

THE BEST WILLOW IN THE WORLD!

(世界上最好的那棵柳樹!)

莉齊一下子捂住了嘴。她的眼睛已經起霧了,整個心像是泡在海水裏,濕漉漉還皺巴巴。

她最後是紅着眼眶被人搬下臺去的。

……

莉齊到後臺脫下了她那身慘不忍睹的柳樹裝。

當她換好自己的小裙子往外走的時候,卻被人堵住了。

托尼·斯塔克站在拐角,他西裝上身,穿戴齊整,像每次要去參加晚宴那樣。

而莉齊見到他,心也每次都砰砰直跳。

她一下子捂住心口,拼命祈禱斯塔克先生別聽到她胸膛裏的小鹿亂撞。

托尼站在那沖他微笑,像任何一位長輩一樣張開雙臂。

莉齊狼狽地吸吸鼻子,毫不猶豫地一頭紮進他的懷抱,熱切而又魯莽。

她聽到他送上鼓勵:“做得好,寶貝。”

“我……我真不知道怎麽表達我的感動了,托尼。”

真糟糕。她心想,她又有股沖動了,想擁抱什麽,想親吻什麽,甚至想撕咬什麽——正像上次在摩天輪制高點所感覺到的。

那種心悸感一模一樣。

遇到托尼·斯塔克的每一天都在墜入愛河。她像個被誤闖花園的小地精,被美景迷得暈頭轉向。

她偷偷把手臂環得更緊了一點。

兩個人還在溫情擁抱,走廊盡頭突然傳來腳步聲,是莉齊的家長們鬧鬧哄哄地往後臺走過來了。

莉齊甚至能聽見彼得興奮的聲音:“今天的表演簡直完美!我是說,莉齊真的超贊,我等會絕對要給她一個擁抱……”

在莉齊看不到的地方,托尼挑了挑眉。

小夥伴的召喚讓莉齊迅速從粉紅色的悸動中掙脫,她從斯塔克的肩膀上探出腦袋,正準備回應彼得,卻突然感覺手被攥住了。

“……怎麽了?”

莉齊摸不着頭腦地回頭看。

而鋼鐵俠只是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莉齊隐約辨出是一個“噓——”的口型。

接着她就被一陣強力拉走。腳步踉踉跄跄,突然一股失重感,她整個人被推進背後的廢棄化妝間。

“咔嗒”一聲,門被關上了。

……

莉齊幹坐在一個黑漆漆的角落裏,大氣也不敢出。她睜大眼睛,看着反手鎖上門的斯塔克向她走來。

她像只被放進陌生環境的奶狗一樣望了望四周:這間化妝室的确是被廢棄很久了,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從邊上吭哧吭哧地拖過來一個墊子,一屁股坐上去,就再也不敢動了。

托尼的腳步聲越逼近,莉齊的心越跳得厲害。她現在感覺自己就像一瓶香槟,咕嘟咕嘟的氣泡就要頂開瓶蓋,随時準備奔騰歡悅。

好,好緊張啊。

從來沒有和托尼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單獨相處過,莉齊不想承認她已經開始有點犯慫了。

托尼走到她身邊,一步之遙的地方蹲下。莉齊在黑暗裏只看得見他一個模糊的輪廓,心靈火苗倒是非常清晰。

白色的焰心此刻抖動不停,看上去好像有點雀躍似的。

莉齊有點心不在焉地想:它為什麽也跳得這麽厲害呢?

她現在腦袋裏一團亂麻,無法正常思考出一個答案。如果現在有人問她“1加1等于幾”,她恐怕自己也是完全不知道的。

一片微妙的寂靜裏,她感覺托尼往她身邊又湊了湊,然後學着她的姿勢坐下來。

現在他們兩個是全無距離的了。

她更加窘迫地動了動腳,沒話找話:“你,你想要墊子嗎?我可以分你一半。”

聲音吐出來幹巴巴的,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托尼好像終于控制不住似的輕笑了一聲。他側過臉頰,五官在近距離下描摹得一清二楚。

比妖精還長的下睫毛,楓糖顏色的大眼睛。

莉齊又傻住了。

托尼的瞳孔裏閃動着香槟泡沫的光暈。有點夢幻,還有點朦胧。

這裏這麽安靜,外頭卻喧鬧得厲害,到處是嘈雜的吵嚷聲。莉齊先是聽到彼得在喊,然後快銀也加入進來,他們活潑的叫喚和史蒂夫、巴基的交談聲混在一處,隐約合成了一個名字“莉齊”。

他們找不到她了。

是錯覺嗎,她剛才好像聽到托尼又在笑,還有點得意。

“我,我該出去了,先生——”

莉齊吞吞吐吐地說。她猶豫着雙臂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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