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版第二章 先睡,回頭我再和你算賬

第2章 新版第二章 先睡,回頭我再和你算賬。……

星回故裏

文/沐清雨

栗蕭裏沒去追星回。她既然回來了,就不急于一時。他折返回門診大廳,在自助打印機上輸入18位數的身份證號。本意只是碰運氣,畢竟來醫院未必就是就醫,也可能像他一樣是來探病,結果真的有星回的病歷。

患者主訴、現病史、既往史等處都是空白,甚至是“診斷”那裏都一個字沒有,唯獨“處理”一欄寫着:【不可以糊弄你的睡眠和你的胃,去做讓自己快樂的事,心态要好。】後面還有一串數字,正好11位,明顯是個手機號碼。

一份不太一樣的病歷。

栗蕭裏忽然敏感了,他掃了眼科室和醫師簽名,再度上樓。

精神科三診室今日出診的醫生是,副主任醫師,故十方。

信息對上,栗蕭裏在診室門口站定。

恰好有人從診室出來,門縫漸開,正對外面坐着的男醫生端起杯子喝水,一擡眼,目光越過杯沿投過來,鏡片後那雙眼,沉靜淡定,是醫生該有的氣質,又多了幾許隐藏的力量。

栗蕭裏與之對視,面上風波不動,直到門縫漸窄,門完全關上,彼此的視線被阻隔。他離開門診樓,像忘了似的沒去探望意外受傷的表弟,而是改去制劑室找發小看病歷,然後怎麽來的就怎麽回去。

“從病歷上看,應該是這位故醫生根據檢查結果或臨床經驗判斷,患者的身體器官功能都是好的,患的是非器質性疾病,像是壓力太大,受了刺激,對精神方面造成了影響,不适宜吃藥和做其他治療,才建議患者進行自我調節。”

“原則上壓力沒了放松了就能恢複,但每個人的受壓能力和自我調節能力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

“故十方是西醫,關系不在我們院。他出生于醫學世家,畢業于世界頂尖的醫學院,是精神病與精神衛生學博士。因為醫院推廣中西醫融合醫療模式,精神科在進行中西醫臨床經驗分享,他作為精神領域交流專家,駐院半年。聽說,他還從小學中醫。”

她什麽時候回國的?為什麽去看精神科?挂了這位中西醫都懂的故醫生的號,只是巧合還是刻意奔他來的?回程路上,栗蕭裏靠在座椅靠背裏,肘部撐在座椅扶手上,用手抵着下巴。

這是他思考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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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常安沒有逾越攪擾,專注開車。

到了公司樓下,栗蕭裏問:“她往你手機裏打過電話?”

祁常安才反應過來砸車的女騎就是星回,說:“是,那輛車的挪車電話留的是我的手機號。”當時老板在交代事情,他無暇理會。

栗蕭裏下車,“號碼發給我。”

四點整,國內最高規格的服裝設計大賽“麗人杯”初評會,在承辦單位栗炻集團旗下子公司俪色服飾20層多功能會議室召開,栗蕭裏作為承辦方負責人準時出席。

按照會議流程,先由主辦方領導公布評審标準,強調回避制度,提醒評委們保持公正客觀的态度,再到承辦方帶領大家簽保密承諾書,栗蕭裏因此是最後一個發言的。

他沒用稿子,目光銳利地看向在座的十三位評委,語氣和神色一樣凝肅,一句廢話沒有,直接進入正題,“為維護比賽的嚴肅性和參賽選手的權益,規避違規行為,主賽道與附賽道投稿作品開始收集時起,軟硬件監控設備已經啓用,包括評審專用ipad,備用電腦,以便後續查看和分析。”

這是從評委層面杜絕選手設計稿外洩的風險,保護選手創意。

發言完畢,栗蕭裏擡手示意:“保密承諾書在評審資料第一頁。”

他話音落下,衆人面前的電腦屏幕亮起,保密承諾書的頁面彈出來,評審們完成電子簽,初評正式開始。

栗蕭裏不用全程參與,起身回到樓上的總裁辦公室,需要他過目的文件已經擺在了辦公桌上。

初評會持續到臨近七點才結束,祁常安把新印出爐的入圍名單送過來。

栗蕭裏的視線落在名單最末的“星回”二字上,淡淡牽了牽唇角。

“今年回國能趕上‘麗人杯’,拿下金獎,南城的一線品牌任你挑,或者自創品牌都沒問題。”

五月初他去米蘭時說的話,她入心了。

栗蕭裏滿意地點了點頭,掃了眼資料表,屈指敲了下空着的【在職情況】一欄。

祁常安适時提示一句,“按照大賽規定,初評入圍名單要明天上午十點公布。”言外之意,要核實資料表中的信息,要等到名單公布。

栗蕭裏擡眼,“不核實準确,怎麽公布?”

老板是要确認,星回回國後是否已經入職了哪家服裝企業。祁常安立即去辦,五分鐘後回來回複:“星回小姐是以‘舊印制衣’助理設計師的身份參賽。”

那個從體量和知名度來看,勉強算是二線品牌的舊印?還只是個,助理設計師?

她是怎麽想的?他的話,她聽是聽見了,但不聽是嗎?

栗蕭裏眉心一皺一松,他笑了下,是被氣笑的。

同一時間的城南四季公館一戶三居室裏,星回被電話擾醒。她從醫院回來淋了雨,到家後洗了個熱水澡,給自己熬了碗紅糖姜湯,喝完睡了個黃昏覺。

電話是“麗人杯”設計大賽評委會工作人員打來的,向她确認是以獨立設計師身份參賽,還是在職設計師,如果是後者,請她完善供職單位信息。

這是星回第二次收到大賽通知。

第一次是郵件形式。當時她人還在米蘭,車禍出院後查看郵件時發現有兩封未讀,一封是舊印人事部的面試通知,一封便是大賽确認收到投稿的回執。

再看公寓裏收拾了一半的行李,星回反應過來她在車禍前已經決定了回國,并為此做了一系列的準備。

她開盲盒似的從行李箱裏翻出馬蘭歐尼學院服裝設計兩年研究生AFAM證書,在奢牌LZL的工作筆記,國際設計大賽的獲獎證書……終于确認,自己确實在米蘭讀過書,工作過。

星回完整的記憶卻只停留在本科畢設展上,那些在別人看來高光的名校就讀經歷,光鮮的職場起點,都因失憶被褪去了光環,成了履歷中她自己都不願去提的一筆。

有那麽一瞬,星回想直接挂斷電話放棄比賽,但最終還是選擇順從失憶前自己所做的決定,因為心裏清楚,以獎項加持在國內服裝設計界冒頭實屬捷徑。

星回端起先前剩下的紅糖姜湯喝了一口,涼透了。她摸了摸空空的胃,給住在對門的閨蜜方知有發信息:【方總,下班沒?】

那邊和她貧:【查我崗啊,大寶貝兒?】

星回配合:【時時定位你,免得你再有別的大寶貝兒。】

信息剛發出去,敲門聲就響了,方知有在外面喊:“你的大寶貝兒已上線。”

方知有下班路過星回愛吃的一家中餐廳,打包了晚飯回來。

星回大快朵頤之後忽然問:“你知道栗蕭裏現在開什麽車嗎?”

方知有一怔,“……嗯?你說的栗蕭裏,是我認識的那個栗蕭裏嗎?我該知道嗎?”

星回眼簾垂下,“我今天應該是砸了他的車。”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星回又繞回了先前救人的地方,後知後覺發現那裏是銀星大廈,俪色服飾的辦公地。那樣的車貼,全南城不會有幾個,偏偏在他辦公大樓下停了一輛,星回基本能夠确認,那輛賓利是他的座駕。

方知有一時沒反應過來:“你砸他車?分手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沖動啊,這都過去五年了,你的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

星回随口說了句:“都分這麽久了?”

“什麽意思?”方知有理了理思路:“拿那麽慘烈的分手開玩笑可就沒意思了。還是你……忘了?”

失憶這種事,方知有只在小說和電視劇裏看到過,星回是她身邊唯一一個真實的病例,她因此很謹慎,不主動提過去,更不敢提栗蕭裏,因為不确定星回遺忘的時間節點究竟在哪裏,怕說了不該說的話,讓星回難過。

“那個時間段的記憶有些混亂,不連貫。”星回看似無意地問:“我們為什麽分手?”

“你們的分手原因你問我?”方知有噎了幾秒:“你當年沒細說,我問你,你就炸,炸兩次我就長記性了,再沒問過。”

星回歪頭看她,“難道不是因為那個叫夏時的模特?對,人家現在是超模了。”

方知有白她一眼,“記得你還問我。”

星回淡淡笑了下,“我怕記錯,誤傷了誰。”

方知有替栗蕭裏澄清了一句:“說到底是一場誤會,你最後也承認的。”

誤會歸誤會,可受的委屈一點不假。星回蓋棺定論道:“承認不代表原諒。”

夏時的事在星回心裏是個結。方知有懂星回在意什麽,她雖然也替栗蕭裏說過話,但那時星回已經去了米蘭,和栗蕭裏是跨國的狀态,感情難以維系,複合沒那麽簡單了。

方知有捋了下時間線,“記憶從分手那段時間模糊的,那你對栗蕭裏的感情豈不是停留在戀愛階段?”話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果是這樣,現在等同于星回剛剛經歷分手。這種情況下和栗蕭裏見面,心情可想而知。

星回眼眸垂下,承認:“戀愛的事大多記得。”心裏又清清楚楚地知道已經分手了。

記憶滿是甜蜜,心卻有了距離。那是一種讓人倍受折磨的拉扯。

方知有不确定地問:“那你砸他車是……餘怒未消?”

星回把砸車起因說了下,包括在醫院的重逢。

方知有問了句關鍵的,“見到他還有感覺嗎?”

怎麽會沒有,心跳都能認出他。

倔強如星回卻不會說,“有啊,你都說了,餘怒未消。”

方知有将信将疑,心中不免又燃起希望,認為這可能是她和栗蕭裏複合的契機,“如果這次他追責,你怎麽辦?”

追責……星回不自覺想起七年前那個夏天,初遇栗蕭裏的情形——

同樣是個雨天,她騎車外出時看到一個車貼:車內備有AED如有需要請截停(砸車窗不會索賠)。

星回出于對AED的好奇湊近去看,不料車主突然啓車,她一時不妨,被引擎聲吓得一激靈,手上條件反射地扭了下,摩托車向前沖了下,哐地撞到車上。

對方車主聞聲下來,是個穿着黑色襯衫的男人,身型高瘦,姿态挺拔,不疾不徐自雨中走來,像一幅流動的畫。

星回從摩托車上下來,站得規規矩矩。

栗蕭裏撐傘的手微微一動,擡高傘檐,有些疑惑:“怎麽回事?”

他嗓音低醇,五官輪廓分明立體,垂眼看她時,眼底情緒穩定。

那雙桃花眼卻似有粘度般勾住了星回,她心跳微亂,反應慢了半拍:“……不小心制造了一個車禍現場。”

栗蕭裏的視線在她半濕的衣服上定格一瞬,才看向自己的車,尾燈處有一道劃痕,并伴有一處明顯凹陷。

他看了眼旁邊的摩托車:“這是你的車?”

星回點頭,“我看到你那個車貼,就想看看AED是什麽,靠太近了。”

“是自動體外除顫器。”他說完深看她一眼,轉身走了。

星回跟上去:“你看怎麽處理方便,私了還是報保險?”

栗蕭裏收傘坐進車裏,“既然你的人和車都沒事,就算了。”他無意追究。

星回按住車門,拿出手機:“別算了,我肇的事,不能讓你買單。我們加個好友,我轉賬給你,你自己修下車。”

栗蕭裏轉臉看她沾了雨水的小臉兩秒,忽而笑了,“非賠不可?”

那一刻,他那一笑在星回眼中光芒萬丈。

……

當年,他被迫追責了她,讓他們之間有了後續。

七年後面對類似的境遇,星回擡眸:“這次,你替我賠。”

方知有嘶一聲:“憑什麽啊?”

星回耍賴:“憑我是你的大寶貝兒啊,賓利一塊車玻璃挺貴呢。”

方知有擡手戳她腦門,“一輛賓利就吓退你了?出息!”

星回何嘗聽不出她的一語雙關,卻說:“現在不是流行一句話嘛,一個合格的前任就該像死了一樣。我得做好前任的本分,盡量別出現在人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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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女騎砸豪車取AED救人”的新聞上了熱搜。這則消息出自一個自媒體號,經過大衆轉發,反響強烈。

評論區都在說,希望能推廣這種救命神器,城區內重要場所都配備上。也有人說大範圍配置AED只能肥了某些人的錢包,絕大部分一定是閑置浪費。兩方便在道德和公共設施方面開始了争論。

事關星回,祁常安第一時間彙報給老板。

栗蕭裏查看了網上流傳開的視頻,确認沒有拍到星回的正臉和摩托車車牌,他沒急着讓祁常安撤熱搜,先問:“那個自媒體是什麽類型?”

祁常安了解過了,說:“是直播類的自媒體。星回小姐的視頻是傳播者今晚直播時給粉絲看的。他當時沒在直播,是路過順手錄的。”

栗蕭裏思考幾秒,吩咐:“讓公關部盯住,如果有拍到她正臉的視頻發出來,不用請示,直接封號處理。原則是,不能讓人認出她。另外,保持住AED的話題熱度。”

祁常安點頭,“是。”

栗蕭裏又交代:“采購三千臺除顫器,明天下班前,總部所有員工的車上都放一臺,車貼同步完成,三天之內完成除顫器使用培訓。”

祁常安以為自己聽錯了,“三千臺?”

栗蕭裏繼續:“明早發內部通知,所有配備除顫器的車,因除顫器被使用造成的車損,集團承擔。”

祁常安有些懂了老板的意圖,又請示,“您的車牌被拍到了,要怎麽處理?”

栗蕭裏略一擡手,“不用管。”

祁常安應下,連夜去辦。

栗蕭裏在書房坐了片刻,又把網上星回砸車的視頻看了一遍,盡管沒拍到正臉,但作為熟人,其實是能夠一眼認出她來的。

她太不謹慎了。

栗蕭裏調出從祁常安那裏要來的號碼,打過去。

電話響了半天,那邊終于接起來,“喂?”聲音含混慵懶,像是剛睡醒。

栗蕭裏微吸一口氣,語帶不善,“還睡得着?”

“嗯?”熟悉的低沉男聲讓星回清醒了幾分,她本能般喊出他名字,“栗蕭裏?你……”

栗蕭裏打斷她,三連問:“助人為樂的時候都不知道注意一下周邊環境?被拍為什麽不阻止?不懂得維護自己的肖像權嗎?”

星回被打斷了睡眠,腦子不太夠轉,以帶着鼻音的語氣說:“你說什麽呢?”

“自己上網看!”話至此,栗蕭裏才後知後覺發現她聲音不對,想到她下午才淋了雨,他微滞一秒,不舍得再訓下去,可前面的話說得太沖,一時收不住,再開口語氣還是有些生硬,“先睡,回頭我再和你算賬。”

星回自然是沒聽出他最後一句話背後——無奈又縱容的情緒,當話筒中傳出忙音,她把手機摔到床上,“神經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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